皇帝给他安上谋逆的罪名,他真谋一回又如何?
皇帝以为他如何能以三万将士镇守西州七年?只因西州群山连绵,易守难攻。
与西边的卫国之间横亘着两国最高山脉云雾峰,这是两国边界一道天然屏障。
长达千里的交界处,唯有一条千米宽的峡谷可供往来,只要守住此地,就固若金汤。
也因为这个,两国至少二十年没有开战了。
而他经营西州七年,对此地早就了若指掌。
到时候率领将士往群山中一躲,秦佑铭就算派出十万大军,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更何况北边正与周国开战,秦佑铭根本不敢此时调动大军来对付他。
只是,要苦了将士们,从此只能在山中隐居,除非秦佑铭下台。
但西州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对他都忠心耿耿,知晓他遭遇如此不公,都表示支持,没有一个退缩。
甚至建议杀回都城,营救九皇子与萧家上下。
王顺却吓坏了,大概没想到萧澈真敢造反,吓得当即打道回归,生怕晚一点就被斩杀。
如此惊变,很快在西州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距离西州千里的北州尚未收到消息,更何况,普通百姓对此也并不关注。
……
且说在镇上看到柳湘买了牛车与无数物资的苏大金,伺候完午膳之后,终于得空回到苏家村。
他是乘坐村里的牛车回来的,还提着二斤肉,以及二十斤粟米。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都进入家门了,也没见人出来迎接。
反倒是愁云惨淡。
女儿苏雪与小儿子苏朝阳都坐在那里唉声叹气,望着里屋。
老二一家与大满更是不见踪影,估摸着又去山里忙活了。
他爹娘和妻子刘秀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明明他娘和刘秀英以前都会出门相迎,扯着大嗓子恨不得全村都知道。
“小雪,朝阳,爹回来了。”
苏大金受不了这种冷遇,只得主动开口。
“爹,你回来了。”
两个孩子终于有了反应,欢呼一声围了上来。
这才对嘛。
苏大金满足一笑,放下粟米与猪肉,从怀里摸出两块糖分给二人,两个孩子登时眉开眼笑的吃起来。
“爷爷奶奶和你们娘呢?”
“爷爷在后院劈柴呢,奶奶在屋里躺着,都躺一天多了,娘给奶奶熬药呢。”
苏雪小口小口舔着糖,只觉得甜到了心里,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今年已经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粉红色裙子衬得她皮肤雪白,与苏锦月的面黄肌瘦全然不同。
因为苏大金会赚钱,苏雪又从小就嘴甜,所以一直没干过什么粗活,被养得有些骄纵。
而苏大金也是将她当小户千金养的,还希望她将来嫁入大户人口,为家里谋好处。
眼看女儿越来越水灵,苏大金也是欢喜得很,再过两年就能说婆家了。
镇上他都看不上,他希望女儿嫁到县城有钱人家去。
“你奶奶怎么了?”
听闻苏王氏躺床上还要吃药,苏大金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苏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奶奶昨天从三婶家回来之后就说浑身疼,疼得可厉害了。”
“但大夫来了也瞧不出毛病,只开了止疼的,但吃了也不见效,奶奶还是说疼。”
苏大金皱起眉头:“怎么不去镇上看看?”
村里的赤脚大夫能看出什么?别把病情耽搁了。
“奶奶不让去,说浪费钱。”苏雪答道,眼珠一转又说:“奶奶最听爹的话,要不爹你去劝劝?”
“嗯。”苏大金说着就往里屋而去。
一进门,就看到躺床上半死不活的苏王氏。
数日不见,居然面色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
他哪知道苏王氏自从被种下一丝灵力后,已经活活疼痛一天多了。
从最初的放声哀嚎,到现在已经没了声响,嗓子早就嚎哑了。
只瘫在床上动也不动,如同一滩烂泥。
对于此事,苏家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老二媳妇赵红,就暗暗幸灾乐祸。
没有苏老婆子折腾,她这两日过得不知多惬意。
老二苏大银倒是忧心忡忡,真怕他娘出个意外。
苏大金明显也十分担忧,倒不是说他多孝顺,而是因为苏王氏总偏心他。
有苏王氏在,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地位不可动摇。
“娘,儿子回来看你了。”
苏大金坐在床边,轻声咋呼。
“大金……是大金回来了?”
苏王氏陡然睁开双眼,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声音却哑得厉害,满腹委屈。
“娘,是我回来了,你怎么样了?”
“娘好疼……浑身都疼啊……大金,娘是不是要去了?”
苏王氏哭哭啼啼,哪还有往日的风采?
苏大金抹去她的眼泪,温声道:“娘胡说什么?儿子这就带你去镇上找最好的大夫看看,一定可以治好你。”
“不去了,不要浪费这个钱……还是我儿大金对娘好啊……”
“不像老二和那个赔钱货,理都不理娘……怕是恨不得娘立刻去死啊……”
苏王氏似乎找到主心骨,哑着声音都不忘编排其余人。
“娘别生气,有儿子在,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苏大金心里生气,也暗骂老二一家与苏大满不懂事。
娘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在家里陪着。
可他也不想想,要是老二一家和苏大满都在家里,苏王氏又要骂他们吃白饭,不肯劳作了。
“大金,你回来了。”
刚好刘秀英端药进来,看见苏大金登时喜上眉梢。
大金回来,就意味着又带好东西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带了什么。
苏大金却是脸色一沉:“你怎么当媳妇的?娘病成这样也不知道带她去镇上瞧瞧。若真有个好歹,你对得起她吗?”
“我,我……”
刘秀英笑容一滞,只觉得委屈无比,明明是娘自己不去的。
“也别怪你媳妇了,是老婆子自己不去的。”
门口传来苏铁山的声音,估摸着也是听见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爹。”苏大金赶忙起身相迎。
苏铁山摆了摆手,道:“听说镇上粮食涨价了?”
苏大金神色肃然:“没错,而且涨了很多,我今天回来就是要跟大家说这件事的。”
“爹,听说镇远将军败了,北边一个镇被洗劫,镇子都被屠了。再加上旱灾,导致大量百姓逃荒,如今镇上都有不少流民了。”
苏王氏与刘秀英皆是一惊,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苏雪与苏朝阳则一脸事不关己,专心致志吃着糖。
苏铁山则神情黯然,沉声道:“今日老四媳妇一家回来就说了这事,里正已经去了解情况了。”
“大金,若真如此严重,咱们只怕是也要早做准备了。”
苏大金没想到村里人已经知道了,老四媳妇恐怕也是听说此事,才买了牛车与大量物资。
“是啊爹,镇上粮食都抢疯了,我去粮铺时已经售罄,那二十斤粟米还是找满香园买的,明日一早一定要去再抢一些。”
想到柳湘一家子,他故意撺掇道:
“倒是老四媳妇,我今日见着他们了,买了一大堆东西不说,还买了辆牛车。”
“爹,他们哪里来的钱?有这钱也不知道孝敬你和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铁山与苏王氏都是面色一黑,尤其苏王氏,原本惨白的脸都快滴出水来。
“那个贱人……她是把人参卖了?贱人,贱人……”
她昨日就该死皮赖脸把人参要过来,那今日买牛车的就是她了。
苏铁山的心也在滴血:“听说卖了二十五两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
苏王氏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气得捶胸顿足,当场就要起身找柳湘拼命。
“老四媳妇居然挖到了人参?”倒是苏大金十分诧异,没想到对方运气这么好。
一旁的刘秀英酸唧唧说道:“是那个苏锦月挖的,还摔破脑袋差点死了。”
“娘昨日带我去找他们要人参,结果被打了出来,那群村妇还骂娘。大金,你可得为娘做主。”
苏大金当即勃然大怒:“他们竟敢打娘?难道娘是因为被他们打,所以才……”
苏王氏心里一动,立马哭诉道:“可不是嘛……呜呜呜……大金你可得为娘做主啊……”
“他们不给娘人参不说,还打娘……娘这浑身疼得难受啊……”
“去找他们要银子,把那二十五两都要回来,那可是二十五两啊……”
苏大金面色变幻莫测,而苏铁山与刘秀英也诡异地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苏王氏的说法。
如果能把那二十五两银子要回来,他们岂不是有钱买粮食了?
“恐怕要不回来了。”
片刻后,苏大金才开口,语气幽幽。
“他们买了牛车,又买了很多物资,我看见粮食都有上百斤,还有盐。”
后面很可能还买了别的,手上恐怕也没剩几个钱了。
而且,他也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往常做这事的都是娘和他媳妇。
他可是堂堂童生,又是满香园的账房,要是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至于说老四媳妇打了他娘,他也就是愤怒之下那么一说,随便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柳湘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当初要不是嫌弃她吃药花钱,家里也不会早早把她们分出去。
她连活都干不动,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娘?
而且大夫都说瞧不出病情,更说明不是打伤的。
苏王氏却不依不饶,怒喝道:“那就把牛车和粮食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