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
白里透红“红二团”
本文所说的“红二团”,是指甘肃东部地区,有一些妙龄女孩儿白皙的两边脸庞上挂着犹如红云的两朵“红团”,白里透红,有人趣称“红二团”,是赞美的意思。
我那时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工作,平常除本单位清一色男同胞外,很难见到其他人,更别说养眼的“红二团”。
但是,有一位“红二团”却主动跟我联系,虽然我们没怎么相处,但我常常想起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我收到一封厚厚的挂号信,落款地址是长庆油田一个野外单位。我有点纳闷,我与这个单位没有熟识的人,谁给我写信,信还这么厚?
我打开信封看,里面是一张兰州出版的报纸,一版上有我发表的一篇采访老革命的文章,并配有老革命提供的照片。这张报纸,一周前我就收到了(报社给我寄的)。
这张报纸里夹着一封信,写信人自称是在长庆油田一野外单位工作的一位女工,前一阵儿,她在兰州出差,回程时,她去中川机场前,在报亭买了一张新出的报纸,准备在飞机上看。
登机后,她坐在座位上看那张报纸一版上登的文章,旁边相邻座位上一位男士在她看报时,对她说:“你看过,报纸让我看看,好吗?”
女孩儿说:“好,好。”
不一会儿,便将看过的报纸给了男士。
男士看过报纸一版上的文章,自言自语:“小程的文章,写得不错哇!”
女孩儿闻言,问男士:“这篇专访老革命文章的作者,你认识?”
“我们是文友,我认识小伙子几年了。”男士说罢,将报纸还给女孩儿。
女孩儿收起报纸,望着男士,继续道:“你说这篇专访老革命文章的作者小程,多小?我看他文笔老练,应该年纪不小吧?!”
“跟你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几岁。”
“跟我年龄差不多,他是做什么的?”女孩儿有些好奇。
“他在野外水文站工作。”男士说罢,也问,“你呢?”
“我在长庆油田野外单位工作,我也喜爱文学,也写了一些东西,可是还没有发表过。”
“你想认识他吗?”男士问。
“怎么认识?”女孩儿犹豫一会儿,轻轻地说。
“你若想认识,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你。”男士稍顿,接着道,“你把这张报纸寄给他,并写上一封信,说我和你同坐一架飞机,看这张报纸时相识。我也是文学爱好者,认识一下,好吗?”
就这样,我和长庆油田一野外单位的这位女工有了书信往来。
过了几天,我的那位男士文友给我打电话,问,那个女孩儿跟你联系没有,我说,我收到了她寄的报纸和信,并给她回了信。
他说:“那女孩儿是个漂亮的‘红二团’,身材、气质都不错。我没问她是否单身,你可以了解一下,如是单身,你可不要失去这个机会,老哥我等着吃喜糖哩!”
比我年长的这位文友知道我没有女友,有意想撮合我们。我对文友说:“谢谢您!”
我与这位女工通了几次信,后来,我们都想见见面。
空晴气爽的秋天,上午11点左右,我们约好在甘肃庆阳的长庆桥见面了。
她虽然身着油田工作服,但两条小辫衬托着白里透红脸庞上的“红二团”很醒目,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含笑的嘴唇,让人赏心悦目。
我们聊了一会儿,在一个小饭馆吃了午饭,她要买单,我坚决不让,我买了单。
吃饭时,我看这位“红二团”虽然美丽,谈吐优雅,举止得体,但美中不足是单眼皮,我有些失望,不想再往女朋友这方面想了,也就不用了解她是否单身。
因为,我那时找女朋友第一个条件对方必须是双眼皮。
因为我是单眼皮,我老爸当年在乡下给我找过一个双眼皮女孩儿,我没有找。我对老爸说,我自己也能找一个双眼皮媳妇。
然而,我快到三十岁结婚,爱人还是单眼皮。
爱人了解我的遗憾后,说,要不我去做个双眼皮,弥补一下怎么样?
我说,我不喜欢假的。我现在懂了,你虽然是单眼皮,也很美。
二百二十五
白里透红“红二团”(续)
我和这位可爱的“红二团”女孩儿吃过午饭,一起在泾河上空连接陕甘两省的长庆桥上漫步。
我们只谈有关读书和爱好、各自工作方面的事儿,都没提及男女朋友方面的问题。
也许她可能想让我提,我不是不想提,如果她不是单眼皮,我会提的。
上文说过,我老爸曾给我找过一个双眼皮女孩儿,我为什么没同意,因为我不想做我很厌恶的陈世美。我看到,一些穷乡僻壤走出去所谓“有出息”的人,把自己乡下的妻子抛弃了,很为那些受伤女人愤愤不平。我相信,凭我辛勤的努力,以后我会找到一位心仪的女孩儿。到那时,若跟乡下妻子离婚,我做不到;而不离,生活质量就会下降。所以,我宁可晚婚,也不愿损害别人。
但是,我对老爸承诺,我会找到一位双眼皮媳妇,这点也没忘。
虽然我喜欢这位“红二团”女孩儿,但想起我对老爸的承诺,只好把对她的喜欢压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下次还在长庆桥见面吧?”她问。
我心情复杂,想了想说:“现在是汛期,水文站一般不给职工放假,汛期过了,咱们再说。”
我回到水文站,除了本职工作,继续学习创作,由此转移了我对她的思念。
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认准的目标,想好的事情,哪怕再苦再累,都坚持做下去;反之,预见到有些事情,可能事与愿违,副作用会超过正作用,就果断刹车。
我那时已在野外工作好几年,由于我在创作方面取得了不少成绩,一些有关方面的领导、老师、朋友帮忙向一些我向往的单位推荐我,如果愿望实现,我与这位可爱的“红二团”成家,可能会两地分居,我又没有能力把她调到身边。思来想去,我只好冷处理。
第二年,我从西北深山野外调到郑州工作,且没有告诉她。我想让我们彼此都忘了对方。可是,我经常想起她。
我到郑州第二年,认识了一位文友,除了白皙的脸庞上没有“红二团”,其他方面与那位可爱的“红二团”差不多。
我写作速度较快,字迹潦草,常常把这样的手稿直接寄或送到报刊杂志社,人家就让我把稿件抄写工整再送去。
我的这位文友得知后,就主动帮我把手稿抄写工整,而且稿费来了也不要,很让我过意不去。
有一次,一位老同志拿着一张照片热情地对我说,你不是要找一个双眼皮对象吗,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看照片上的双眼皮天生丽质,不是做出来的,就答应星期六晚上七点见面。
结果,星期六下午六点左右,文友带着抄写工整的稿件和水果来到我的单人宿舍。我告诉她:“别人给我介绍一个对象,今天晚上七点,我们要见见面。”
她没说话,径直把我放到盆里没洗的衣服端到水房去洗。而且,洗的速度很慢,硬是洗到七点钟。我十分为难,既不能得罪这位文友,又无法去赴约。七点钟过了,她对我说,错过了,就错过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结果她把自己介绍给了我,我们通过接触、了解,感情越来越好,便结了婚。
这位文友成了我的女友、爱人,更是我事业上的最好帮手。
我调到郑州后,除了完成本职工作,先创作完成了33万字的十集电视连续剧《黄河魂》文学剧本(摄制部门选用后,由我与另一人在北京修改加工两个月,摄制完成后,在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黄河水利委员会黄河有线电视台播出);后又连续创作完成了超过80万字的三部长篇小说《名将孤女》、《万世大禹》、《往事》(均陆续在中国作家网连载)以及创作完成了其他中篇小说、电影剧本等。
这每一部作品,我爱人牛童由最早把手稿抄写工整,到后来一部接一部打字,都付出了极大的辛苦。我有时感慨地对爱人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单眼皮,这是心里话。
二百二十六
怀念岳父
那年7月9日,岳父心脏病复发,来不及与亲友见上一面,来不及给子女们留下一句遗言,匆匆地走了。
7月13日,在郑州火化场礼堂与岳父遗体诀别,老人家面容安详,略带微笑,仿佛睡去,静静躺在鲜花丛中。真不敢相信,这位一生忠厚正直的老人竟要与我们永别,我的心都要碎了……老人家的儿女、亲友、生前所在单位的同事们,一个个泣不成声,以泪洗面。
我第一次见岳父是1984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未婚妻邀我到她家拜见岳父大人。
我像一个即将面对考试的学生,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他会向我提什么问题。
岳父身材魁梧,满头飞霜,慈眉善目,态度和蔼,给人以亲切、宽厚之感。但我毕竟初次见他,免不了有点紧张。老人家见我拘谨,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很随和地递上一盘花生,说道:“一边吃花生,一边看电视。”
我与未婚妻陪老人边看电视,边吃花生,渐渐地便不那么拘谨了。我原想老人家会提不少问题,结果什么也没问。临别时,他说,你的情况,女儿给我说了。邀你来,我只是想见见你,以后有空儿常来。你与我女儿的事,我完全尊重女儿的选择,希望你爱护她,对她一生负责。
我们结婚,老人家没向我提任何要求,亦完全根据我的方便办事。婚后多年,老人也没有主动提出要我给他办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为难我的地方。
岳父上世纪五十年代参加工作,曾长期管理企业财务和担任工厂厂长,都正直无私,一尘不染,深得好评。岳母病故后,他内心孤独,在家里养了近200盆各色花卉,排遣烦闷。儿女们同情、敬重父亲,常常邀他到各自家里吃、住,但他怕影响大家的工作,总是婉言谢绝。
一次,我同妻子去看望他,我对他说:“爸爸,您到我家住几天,我们很想孝敬孝敬您呀!”他憨厚地笑道,“算啦,你们都有工作,要好好操心工作上的事儿,不用为我分心啦!”这使我想起,他任工厂厂长时曾把自己应涨的工资让给别人。他一生为工作着想,为他人着想,退休后又处处为儿女着想,买菜,做饭,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动手,只要力所能及的,从不让别人代劳,也从没有对我们发过一次脾气,脸上总是挂着善良的笑容。一次,我与妻子闹别扭,吵了一架。我原想,岳父肯定会护着女儿,会对我发脾气的。可是,我见他后,岳父深深叹了口气,抽着闷烟,看了看我,无一句责备的话,半晌说道,“两口子过日子免不了有磕磕碰碰、不顺心的时候,但你们要互谅互让,有别扭时,各自要多想对方的好处。”老人家宽宏无私、入情至理的话,深深感动了我,不仅增加了我对老人家的敬重,也增加了我对妻子的感情。随后,他看我与妻子和好了,欣慰地笑了。
一次,岳父突然患心肌梗塞,经及时住院抢救,转危为安。在一个多月住院治疗期间,由于老人家躺在床上,饮食和大小便等生活需由亲属护理。儿女们自然得请假轮流护理,女婿以自愿而定。一种很强的回报岳父的感情,促使我向报社请了假,每周去岳父病榻前陪护一天,可是,这次病魔却连岳父见我们一面的时间都没给,老人去世后,我和妻子都感到十分悲痛!
我从不敢看已故的人,可是那天亲人们去医院给岳父穿寿衣,我也去了,并帮着把老人遗体从冰室里抬出来,又抬进去。我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当我的手触到老人的肩膀时,却感到有一种亲切感。老人从没有要我为他办过任何事,这多少弥补了我未能回报他的缺憾。
天下为人岳父者不少,不论史书中,还是现实中,岳父的形象不尽相同。我的岳父虽然故去了,但他在他的儿女和所有亲友中虽死犹生,人们不会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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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程占功 ,退休前多年任郑州黄河报社记者,黄河报文化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