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条件

卸妆后回到酒店,陆婧钰洗过澡就换上运动服。
酒店的健身房在五楼,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房间,所有住宿的旅客都能免费使用。
陆婧钰用房卡刷开健身房的玻璃门,闷闷的撞击声便从健身房里传出来。
这个时间点了,竟然还有人在锻炼啊。陆婧钰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抬起手腕确认了一下,现在的确是凌晨十二点三十七分。
放下手腕,往健身房里走了两步,闷闷的击打声停下来,换来一句脆生生的:“姐姐?好巧呀。”
陆婧钰的第一个下意识反应是:不太巧。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笑着和庆雾里打完了招呼:“是啊,你这么晚了还来锻炼?”
“恩。”庆雾里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我还以为姐姐已经睡了呢。毕竟刚才卸妆的时候,你看起来很累。”
陆婧钰顺手从一边的台子上拿了一包餐巾纸,走到庆雾里面前的时候递给她。
庆雾里摘下戴在手上的白色拳套,先说一句‘谢谢’,再接过餐巾纸。
她擦汗的时候,陆婧钰不遮掩的打量她:齐刘海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脸颊红彤彤的,像涂多了腮红,但不难看,因为她的底色透出健康。
庆雾里穿着白色的短袖,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胳膊,肌肉线条是陆婧钰没有想到的流畅漂亮——总感觉这小姑娘不像是一个会经常健身运动的人。陆婧钰眯了眯眼睛,被健身房灯光的白和庆雾里胳膊的白刺了眼睛。
庆雾里丢掉她擦了汗的餐巾纸,问陆婧钰:“姐姐今天要练什么呢?”
陆婧钰的眼睛去看和沙袋反方向角落里的跑步机,“我今天没有什么特别想练的,大概就做做常规项目。”
说完这句话,陆婧钰又去看庆雾里,“难道你有什么想给我推荐的吗?”
“推荐谈不上。”庆雾里的目光落在陆婧钰露出的小腿上,那里有肉眼可见的发达有力的肌肉。陆婧钰本人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健身狂热份子’。没有事的时候她就会去家附近的健身房里靠着锻炼消磨时光;哪怕再忙她也不会忘记今天还要做无氧训练。
陆婧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庆雾里的下文,于是给她递一个话头:“那?”
庆雾里的目光收回来,对她粲然一笑:“姐姐打拳吗?要不要和我打一会儿?”
“和你?”陆婧钰先是质疑,很快又发觉自己质疑的过于明显,假咳了一声,她重新调整了语调,“这里也没有台子,不合适吧?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庆雾里歪着头,笑了:“姐姐怎么这么确定会把我打伤?万一是我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陆婧钰环顾了这个健身房一圈。器械基本都靠墙摆放在角落里。虽然中间空出一块儿地方,但是也不安全。
“话是这么说……明天你还有戏要拍吧?”
“姐姐要先能打到我再考虑这些呀。”庆雾里语调很轻松。
她转身从沙袋边上的矮柜里翻出一双黑色的拳套,递给陆婧钰时笑嘻嘻的有点儿欠揍:“你不是一直有话想要问我吗?我们做交易,要是你赢了,你就可以问一切你想问的问题,而我一定会回答真话。可是如果我赢了,那么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很好,很好。陆婧钰的双手叉在腰上,垂着眼皮看着面前半新不旧的黑色拳套。庆雾里年纪小小,倒是知道要怎么拿捏人。
在心里暗暗把眼前看上去神情单纯天真的小孩儿骂了一遍,陆婧钰不情不愿地接过拳套。
不是陆婧钰刻意摆架子不肯和庆雾里打拳。她从十六岁就开始练习拳击,虽然谈不上什么专业水平,但是也在业余拳击大赛中处于一种独孤求败的地步。
总而言之,她认为自己打个细胳膊细腿的庆雾里并不是什么问题。
“说话算话?”拳套戴好了,陆婧钰不放心的向庆雾里确认一回。
庆雾里也重新戴上了白色拳套,两个拳头轻轻碰碰,“恩,我说话算话的。”
陆婧钰伸出手,和庆雾里碰了一下拳套,算作一个开始前表达友好的方式。
之后两人站到场地中间空旷的位置,又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定的距离。
陆婧钰等到庆雾里准备好了才开始第一波攻击。
直拳、直拳、勾拳、摆拳。陆婧钰开场的一套组合拳出手干脆利落,对庆雾里步步紧逼,没有半点谦让的意思。
陆婧钰喜欢这么开场。力道用到最大,出拳时甚至能听到耳边有呼呼风声。这是她对于对手惯用的震慑。通常没有什么经验的人会在她的第一套组合拳之下就乱了阵脚。
但是庆雾里显然不是陆婧钰想象中的‘没有什么经验的人’。她轻轻松松地躲开了陆婧钰的第一波攻击,并且在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里,愣是没让陆婧钰碰到她一点儿。
陆婧钰后知后觉庆雾里那句“要先打到我再考虑这些”不是孩子气的大话。接下来庆雾里又用行动证明陆婧钰的想法:在陆婧钰的刺拳里,庆雾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破绽,一个直拳打了过来,拳套堪堪蹭过陆婧钰的小腹。
陆婧钰彻底收起自己心里的轻视。
庆雾里出拳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躲避陆婧钰的攻击。而当她出手的时候,陆婧钰通常很难躲闪。
小腹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陆婧钰来不及考虑疼痛,她的勾拳重新出动,庆雾里身形一闪,轻而易举躲过了这拳。
“姐姐,我这边支持认输哦。”两个人打了有二十分钟,十个回合了,庆雾里脸红但气不喘,这种不把陆婧钰看在眼里的态度多少激恼了陆婧钰。
陆婧钰喘匀了气:“认输?不可能。”
庆雾里似乎毫不意外,重新摆好了姿势,双膝一弯,压低自己的重心,“好,那继续吧。”
陆婧钰自诩是一个佛系的人。只是今晚不大一样。
四十分钟大约二十个回合过去,庆雾里的气息终于开始发乱。陆婧钰认为庆雾里现在已经到了力竭的时候,尽管她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但陆婧钰仍然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全身最后仅存的力化作拳,向庆雾里打过去,准备胜利收场。
确实胜利收场了。
只是这份胜利没有一如往常地降到陆婧钰头上,而是被庆雾里收入囊中。
庆雾里一个侧闪躲开了陆婧钰的拳头之后,一脚干脆利落地把陆婧钰扫翻在地。
陆婧钰躺在地上看着庆雾里一边笑嘻嘻一边摘拳套,牙根儿痒痒的恨不能爬起来把她打一顿。
“姐姐,说话算话哟。”庆雾里摘掉了拳套,伸手拉陆婧钰起来。
陆婧钰站起来后,忍着一口气说:“当然,愿赌服输。”
好了,独孤求败这回真的败了。
庆雾里重新拿起刚才陆婧钰递给她的餐巾纸,抽出两张后帮陆婧钰擦拭额头上的汗,语气柔柔的:“好啦,我要让你答应我的条件不难,不要撅着嘴,都能挂油瓶了。”
陆婧钰很少被人说这么温柔到起鸡皮疙瘩的话,她心里那口气也很快散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她往后退了小半步,从庆雾里手上接过餐巾纸自己擦汗,“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声明一下,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干。”
“神经呢。”庆雾里笑起来,“我才不会让你做那种事。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死。”
“哈?”陆婧钰没反应过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死。”
陆婧钰丢掉手上的餐巾纸,重新抽了两张出来,按到庆雾里的脑门儿上,“生死,我怎么控制啊?你发疯呢。”
“我是说,”庆雾里把陆婧钰按上她脑门儿的纸拿走了,“你不要寻死。”
“我不会,你放心吧。”陆婧钰答应的很痛快,转头又问,“你费劲吧啦的跟我打一架,就是为了让我答应这个?我根本不会自杀。我很怕死,也很惜命的,你知道吧?”
庆雾里漆黑的瞳仁像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所有的情愫波澜也都被这夜色所掩盖,试着不让人发现任何端倪。
可是波动就是波动。再黑的夜里刮一阵风,天上或许看不见,路边种着的树,街边长着的草,都会将这阵风出卖。
庆雾里捏着餐巾纸擦汗的手微微颤抖,她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假笑:“是,姐姐最惜命,不会自杀。但是姐姐也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陆婧钰心里嘀咕着庆雾里的古怪。可是她输了比赛,没有权利发问。
“好好活下去,不去寻死。知道了,我会做到。”陆婧钰看出庆雾里很在乎这个,她伸出小拇指,“我们还可以拉勾。”
结果庆雾里倒是很大人化的笑了一下,哄小孩儿似的伸手勾住陆婧钰的小拇指,“好,拉勾。”
……感受到被当成三岁小孩儿哄了的陆婧钰真的挺想打庆雾里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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