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热热闹闹的车，回去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工作人员拍好了她们对本次行程的印象，贴心的关闭了摄像头。
庆雾里还是坐在中间，昏昏欲睡的时候看了一眼陆婧钰。接收到目光的陆婧钰下意识以为她要把头靠到自己肩上睡，已经做好了准备。
结果小姑娘下一秒把头一歪，靠到梁弋龄的肩上。
陆婧钰戴上墨镜扭开头，大海从窗外飞速地掠过，她分不清海和天的区别。它们同样蓝湛湛，同样模糊边界，好像故意要让陆婧钰误解。
车在机场停下，照例是陆婧钰帮忙拿了行李。梁弋龄接下来要去川市赶行程，飞机比回飞山市的庆雾里和陆婧钰晚一个小时。她托运了行李，说自己在休息室待不住，告别了庆雾里和陆婧钰，一溜烟儿消失在免税店里。
陆婧钰在休息室用咖啡机打了一杯咖啡，又拿了一个小面包，坐到庆雾里的身边。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四十分钟。陆婧钰觉得时间正好，够她慢悠悠地喝完咖啡，吃完面包。这样等上飞机之后她就可以不吃饭，直接敷面膜睡觉。到了飞山市她就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赶往下一个活动。
可是她忘记了，她身边还坐了个庆雾里。
庆雾里和陆婧钰并排坐，落地窗透过的阳光被她正在看的书挡住，她的眼前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
“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没听出身边人小声的话是撒娇还是埋怨，陆婧钰撕开小面包的包装袋，也学着她小声说：“你也没理我啊，你不是一直在和梁弋龄说话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还挽着她的手。”
“姐姐，你吃醋了吗？”
“哈？”
“你是在吃醋吗？”
陆婧钰以看傻瓜的眼神瞥过去，庆雾里的脸躲在书后，正脸对着她笑。庆雾里今天照例化的淡妆，刘海有些长了，停在她的睫毛上，看得人心里发痒。
陆婧钰帮她拨了拨刘海，庆雾里那双黑的发亮的瞳仁就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倒映出陆婧钰有些发懵的脸。
很快，她眼睛里的陆婧钰就被挤压成一个月牙儿形。庆雾里微微抬起下巴，嘴唇和陆婧钰的嘴唇只相隔不到一厘米，她只要撅一撅嘴巴就能亲到陆婧钰。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婧钰上半身很快往后挪了挪，但庆雾里又凑过来，这回她放下了手上的书，阳光大剌剌的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比这阳光还要刺眼，可陆婧钰却无法闪躲。
“姐姐，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陆婧钰抬手捂住庆雾里的脸，将她推开一点。这回好了，视线终于可以移走，陆婧钰翘起二郎腿，专注地吃了一口手上的面包，又弯腰去喝咖啡。
那被推走的小女孩很快又凑上来，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到陆婧钰的脖颈。不等她再度开口，陆婧钰先口不择言：“你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热乎乎的温度离远了，陆婧钰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她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转过身体面对庆雾里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没关系’的庆雾里看起来非常强撑。她没有了以往总是笑吟吟的脸，眼皮垂着，嘴巴撅起来，背也驼下去，是泄了气的皮球。
陆婧钰弯下腰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可庆雾里侧过身体不给她看。再追过去看一眼，庆雾里的脸又躲开一点。
意识到这是小女孩的别扭，陆婧钰直起腰来，抱着胳膊看庆雾里单薄的侧影。
不哄吧，也不太好。陆婧钰心想，谁让自己一尴尬就口无遮拦说错话呢。
抬起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陆婧钰视死如归的拍上庆雾里的脑袋。轻轻两下，语气也记得放软：“好啦，真的对不起。”
庆雾里把身体转过来一点，眼神不善，口气不好：“你是在哄我吗？”
“喂……”这不明显吗？陆婧钰在心里发问。
庆雾里又把身体转过来一点点，抬起下巴，斜着眼睛看她：“你到底是不是在哄我啊？”
陆婧钰叹了一口气，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庆雾里，“你说呢。”
“我说你是在哄我。”庆雾里应该是去学过变脸，阴霾一扫而空，笑得眼睛嘴巴都弯弯，再度像是阳光般灿烂。
陆婧钰听到她说出正确答案，再度叹气。重新端起咖啡杯，陆婧钰说一句：“我没有在哄你。”立刻举起咖啡杯开始喝咖啡。
“嘴硬。”庆雾里撇嘴，但总之还是笑了。
飞机降落到飞山市，陆婧钰和庆雾里由各自的工作人员接走。陆婧钰马不停蹄地赶去参加活动。微笑要小幅度，仪态要端庄骄傲，不和人多对视。陆婧钰在活动现场神采奕奕的扮演着她的高冷人设，话也少说很多句，省了嘴皮子，可是绷得难受。尤其当她看到主持人穿着一红一绿两只不搭配的袜子，笑声只能往肚子里咽。
好不容易熬到活动结束，陆婧钰疲惫的完全失去了笑话任何人的欲望。她坐上保姆车，被司机径直送回家。
家门口蹲着一个人。
陆婧钰接着楼道模糊的光影去看，但在心里猜到了答案。她试探着喊了一句：“庆雾里？”
蹲着的人果然抬起头，走过来挽住陆婧钰的手，“姐姐。”
“怎么在这里啊？”
庆雾里打了个哈欠，看着陆婧钰输入密码打开家门，“我好困，想睡觉了。”
“想睡觉你就在家里睡啊，跑过来干什么。你家离我家很近吗？”
庆雾里熟门熟路的换了脚上的白球鞋，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穿上。她替陆婧钰关上家门，说：“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哈？”陆婧钰把手上的包丢到鞋柜上，“我记得我们已经拍完戏，也录完节目了。”并且你在录节目的时候一直没理我。陆婧钰咽下了这句话。
“我们只有拍戏的时候才可以很亲密吗？”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明明就是有交换的，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满足你的条件。”
“姐姐，你这么一说听起来更暧昧了。”
“你到底在暧昧什么东西啊？”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这句话这一回被陆婧钰成功的咽下去了。
庆雾里不再理睬她，跑到厨房去找出一瓶冰镇的气泡水。
陆婧钰不得不再度开口：“别喝那个，冰了好久了。”
“好哦，妈妈。”庆雾里打开冰箱，重新把气泡水放回去。
陆婧钰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你喊我什么？”
“妈妈啊。”庆雾里笑嘻嘻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你好像一个妈妈，什么都要管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嬉皮笑脸的庆雾里给陆婧钰一种莫名的熟悉。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而且也不反感这种感觉，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喝多了吗？”
“没有。”庆雾里走到陆婧钰的面前，凑近她踮起脚尖，对她哈了一口气，“只是喝了一点点。”
确实有一点淡淡的香槟味道。陆婧钰推开庆雾里凑过来的脸，从架子上给庆雾里拿常温的气泡水递过去，“喝这个吧。”
气泡水被打开时发出轻响，庆雾里大口大口的喝了半瓶。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嗝，然后抱着瓶子对陆婧钰露出一点儿带着害羞的笑。
陆婧钰双手插在腰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坐在客厅餐椅，抱着瓶子的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姐姐。”
“恩？不喊‘妈妈’了？”陆婧钰走到厨房门口，在犹豫要不要给她煮一点醒酒汤。
“原来你喜欢听我喊你妈妈啊。”
“没有的事。”犹豫消失了，陆婧钰靠着厨房的门，抱着胳膊看她，“我给你找牙刷，你洗洗睡吧。”
陆婧钰自己也去洗漱好，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卧室的门没有关，还能听到卫生间传来庆雾里的动静。
她一定会跑过来……陆婧钰有些困了，但强撑着自己没有睡。卧室门其实关不关上都不重要，庆雾里有手，一定会打开门。只是不关门，她似乎更方便跑过来一点……
陆婧钰的眼皮渐渐要合上的时候，身后的床垫轻柔地往下塌，她的腰上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压下来。陆婧钰睁开眼睛，清醒了。
转过身去，庆雾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没有睡意，“姐姐。”
“为什么睡过来？我家里有客房。”多此一举的问话，问完之后陆婧钰打心底嫌弃自己的矫情。
可是对方毫不介意：“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那为什么要抱着我睡？”她看向庆雾里缠在她腰上的手。
“我喜欢抱着人睡觉，这是我的习惯。而且姐姐，之前我抱你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那是因为我们当时睡的单人床，很窄，我以为你是迫不得已的。”
庆雾里环在陆婧钰腰上的手还是没有拿下来。她恐怕真的喝醉了，尽管她的眼睛那么亮，看上去那么清醒，但陆婧钰非常确凿庆雾里现在正处在醉酒的状态。
“好啵，那姐姐现在知道了，下一次就不要问了哦。”
她还在想下一次呢……陆婧钰在心里叹气，决定不和醉鬼计较。她伸手捂住庆雾里的眼睛，“好了，不许说话，我们睡觉吧。”
“好的。”这回倒是答应的很痛快。
陆婧钰的手拿下来，在自己的脸边放好了。她闭上眼睛，困意再度袭来，没过一会儿就昏昏沉沉。
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陆婧钰感觉到嘴角被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她不是没有亲吻经历的小女生，哪怕要跌入梦境，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庆雾里在偷偷亲吻她。
‘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反应迟钝，可神思清明。
接下来，她听到庆雾里很小很小声地说：“晚安。”
卧室的黑色和梦境的黑色也同样拥有模糊的边界，陆婧钰分不清黑色与黑色的区别，也分不清庆雾里话与话的真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