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宵心里咯噔一下，现在这个饥荒年代，谁还会好心把一个小姑娘往自己家里带？
她心里越想越慌，把东西放下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到楝儿从隔壁沈大壮屋里跑出来，还笑嘻嘻的。
沈良宵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把她带进屋里，关上门。
“是大伯叫你去的吗？”沈良宵知道楝儿没事是不会往隔壁走的。
楝儿点点头：“大伯看我一个人在家里，就叫我先去他那里，他不知道从哪里换了糖，还给我吃了呢！”
楝儿把藏在手心里的糖果拿出来给沈良宵。
沈良宵纳闷：“他们哪里来的门路换吃的啊？”
楝儿眨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沈良宵笑了：“大伯给你的糖，你就留着吃吧！”
她摸了摸楝儿的脑袋，把她拉到桌子旁边：“先吃饭吧！”
这个沈大壮对楝儿还是不错的，就是之前逼着她嫁老头之后那一系列操作搞得她已经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但女儿还愿意接受大伯的好，她也不会阻止，从空间里拿出一袋米饼，她趁着楝儿倒水的功夫偷偷放到沈大壮门口，敲了敲门就溜走了。
反正她已经还过了，知不知道就是他们的事了。
今天吃的是糯米蒸排骨，荷塘小炒，炒小青菜和紫菜蛋花汤。
配上香喷喷的米饭，楝儿的口水和眼泪一起流下来。
吃完饭，沈良宵迅速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外面又传来前几日听到过的声音。
“娘！”楝儿紧张地小脸发白。
她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过的日子是其他人家都不能比的，千万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家还能吃上肉，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
沈良宵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可能就是风吹到了而已，不要害怕。”
楝儿点点头。
沈良宵壮着胆子，从屋里拿着一根棍子，又觉得这个威慑力不够，干脆从别墅里把菜刀拿出来，一刀下去，死得透透的。
打开门，外面的夜色浓重，没有月亮。
一丝风吹来，有些凉快。
借着屋里的烛光，她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
可能是跑到屋后了。
既然已经在她家门口踩了这么多天的点，那她家的生活水平应该都被摸清楚了，那人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沈良宵觉得纳闷。
而且现在已经有了赈灾粮，他们为什么还想着对别人下手？
沈良宵没看到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晚上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刚吃完饭，就有人来敲门。
沈良宵怀着疑惑的心情去开了门。
又是沈大壮。
沈良宵皱了皱眉。
“妹子，你带着楝儿到村口来一下。”沈大壮龇着牙，眼睛闪烁，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
沈良宵冷淡道：“不去。”
说完她就想关门。
她又不是木偶，让她干嘛她就得干嘛吗？
沈大壮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抵住门：“你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了，你不出来给个解释吗？”
沈良宵关不上门，皱起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什么事？”
沈大壮的手还在用力：“昨天我已经找楝儿问过了，你和楝儿在家伙食不错啊，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沈良宵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回忆是哪里让他们看出来自己有饭吃的。
楝儿说的？
不像。
她多次嘱咐楝儿不要说出去，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
单从他们的状态，这帮人应该也坐不实她们家有粮。
沈良宵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大哥，你在说什么啊？这几天衙门已经开始发粮了，我们有饭吃了，脸上开始挂肉不是很正常吗？”
她眼里含着泪：“难不成，外人三言两语你就相信我家里藏了粮食？大哥，之前你是亲自搜查过我家的，家当也是你分的，我这屋子里有什么，你不清楚吗？”
沈良宵几句话说得沈大壮头都抬不起来。
分家的时候虽说是沈良宵放弃了大部分东西，可是他也没有主张给妹妹留下些什么，现在还听信了村里二流子陈阿牛的话。
昨晚阿牛大半夜的敲响了他们家的门，说是发现了一个粮仓，他一个人弄不过来，还需要大壮帮忙。
要是把粮仓弄出来，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安县都有救了。
沈大壮倒是没有拯救安县的心思，他只想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你说的那粮仓，在哪里？”沈大壮咽了咽口水，眼里闪着渴望的光。
陈阿牛的目光往沈良宵屋子瞟。
沈大壮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
“不可能！她那个屋子我连砖都敲过了，不可能有藏粮的地方，家都是我亲手分的，她能有粮？”
陈阿牛轻蔑地一笑：“就你是个傻子，被二丫攥在手心里玩弄！我连着在她家屋外看了好几天！每天晚上她都和楝儿吃香喝辣！她想到你们了吗？你还顾念着兄妹之情，你还给楝儿分糖吃？”
沈大壮的目光逐渐变得怀疑起来：“她哪里来的吃的，还能吃香喝辣？”
陈阿牛恨铁不成钢，举手赌咒：“我陈阿牛要是有半句谎言，让天上降雷劈死我！我全家都死绝！”
陈阿牛家里有父母妻子，平日里对家人很爱护，他能说出这样的赌咒，沈大壮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你不信，明日你就把二丫和楝儿叫到村口，我自有办法让她们露馅儿！”
——
沈大壮想到陈阿牛的话，现在自己只要把二丫和楝儿都弄到村口去，之后就是阿牛的事了。
想到这里，沈大壮坚定了眼神：“若是你真的没有粮食，那就带着楝儿跟我一起去村口一趟，要是有粮，拿出来给大伙儿一块儿度过饥荒，难道不好吗？”
沈良宵抿嘴。
他们是想趁她去村口又进屋子搜粮食吗？
那她是不怕的，反正屋子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
叫她去村口是为了什么？
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大哥，别说我没粮，就算我真的有，我也要优先保证我和楝儿不被饿死。咱们安县饥荒三年有余，谁知道这场灾祸还要持续多久。我今日话就放在这儿，我真的没有粮，你让我去村口，好，我们去。
不过，我今日去了，以后我沈二丫与你沈大壮，就不再是兄妹！”
说完，沈良宵关上门，跟楝儿说明了情况，两人一起往村口走去。
沈大壮感觉心里一颤，不知道妹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时间，他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希望妹妹家里有粮，又希望她家里没有粮。
若是有粮，大家能坚持一段日子；若是没有，那妹妹也就不用被大家唾弃。
这件事再次刷新了沈良宵对这个村子的认知，或者说，对饥荒的认知。
如果现在不是饥荒，这些人的嘴脸可能并不是这样。
灰扑扑的袍子下面，干瘦的脸上都写满了嫉妒，为什么她看起来白白净净，不像是在饥荒里度过三年的人。
一到村口，沈良宵就看到了陈阿牛，她总觉得这个陈阿牛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和饥荒格格不入，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还有人按捺不住，直接对着她问道：“二丫，你是不是真的有粮？为什么不能拿出来跟大家分？”
“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大家都被饿死吗？”
……
听着这些村民的口诛笔伐，沈良宵只想笑。
她走到一个干瘦的女人面前，问道：“这位大姐，要是你现在有十斤粮食，你会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分享吗？”
那干瘦女人眼珠转了转，有气无力：“当然会！我们是一个村的，当然要互相帮助！”
说得这么轻松。
沈良宵大声笑起来，大家都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当然会这么说！因为你没有粮食，你希望别人把粮食拿出来跟你分享，所以你要先表现出自己的大方，可你真的跟你所说的一样大方吗？”
沈良宵的一段话，说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事，他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那个被问到的女人，她恶狠狠地盯着沈良宵：“小贱蹄子，你瞎说什么呢？未婚有子的浪货，你还说教起别人来了！”
村里人都知道沈二丫未婚有子，可大家平日里都是背后嘀咕，像今日这般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头一回。
那女人显然就是想羞辱一下沈良宵。
没想到沈良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她说道：“我的孩子我尽力给她最好的，她有没有父亲，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而你的孩子，可能也就只有有爹这一个优势吧！”
沈良宵撇了一眼女人身边感受弱小的男孩儿。
感受到沈良宵的目光，他不由得往女人身后缩了一下。
沈良宵忍不住轻笑着补了一刀：“不上台面。”
女人很久没吃饱饭，又被沈良宵这么一气，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陈阿牛本想用全村的人来感化沈良宵，让她自己拿出粮食，没想到她竟是个硬骨头，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有粮。
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扔在地上。
“这是我昨晚看着你放到大壮门口的，你还说你没有粮？”
陈阿牛的话铿锵有力，虽然大伙儿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食物的味道已经隐隐传来出来，那分明就是吃的！
众人控诉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向沈良宵。
她握着楝儿的手，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突然，她突然意识到陈阿牛哪里奇怪。
她指着陈阿牛说道：“我没有粮，不过我知道这里谁家里还有粮！”
众人狐疑地看着她。
沈良宵也不卖关子，直接指着陈阿牛道：“这一切都是他说的，他说我家有粮，他说这东西是我放在沈大壮门口的，可除了他看到，还有谁看到了？”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饥荒时代，大家恨不得在屋子里不动弹，好保存一些体力，谁还会关心别人家的事。
今日要不是陈阿牛说到村口有粮食发，谁会出门啊！
沈良宵的手依旧指着陈阿牛：“其实，有粮食的人，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