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是被一阵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压醒的，养狗一年多，她知道是球球又趁自己睡着偷偷上床了。
伸手去掰狗脸，摸到的却不是金毛犬长长的嘴筒子，而是光溜溜的手感，有凹有凸。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宋玄，还是全裸版。
“啊！”
林尘鬼叫一声，惊坐而起。
宋玄也着急忙慌的爬起来，光着腚钻进房间角落的大狗窝，一脸心虚的端正坐好。
不是什么一夜情后失忆的狗血戏码，宋玄与林尘是领过证的夫妻，只不过，宋玄在一年前已经因车祸离世了。
林尘以为自己没睡醒，与狗窝里的宋玄对视几秒，拉过被子盖住脸，继续睡。
直到闹钟响起，她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床上没有其他人，往狗窝的方向看去，宋玄躺在狗窝里扭过脸看她，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得，还在做梦。
宋玄刚走的那段时间她恍惚过一阵子，有点抑郁倾向，神经衰弱，整宿整宿睡不着。情况不算严重，看过医生吃过药后逐渐好了起来。
林尘是孤儿，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车祸身亡，在亲戚家借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被送进了孤儿院。
她有点孤僻，一贯如此，至今也没有个能交心的朋友，与同事关系也很浅。
宋玄走后，没人在身边念叨着安慰，反倒是让她更快的走出了阴影。
只是没想到一年后竟然毫无征兆的又犯病了。
林尘是不信鬼神的，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她强装镇定的无视了狗窝里的宋玄，起床去洗漱，略有些烦躁的喊了一声，“球球！”
本以为昨晚没有喊球球进屋睡觉，可听见自己的呼唤，一贯热情的傻狗居然没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撒娇，倒是狗窝里的宋玄一个激灵站起身，贴了上来。
林尘装作没看到，心想，该不会是自己开大门出去了吧？
虽然反锁大门已经养成了习惯，可找眼下这精神状态，保不齐就忘了呢。
路过客厅，林尘的余光瞥见窗台上似乎有个人影，下意识回头看去，竟看到一个裸男背对着自己蹲在窗台上，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外看。
“啊！”
林尘鬼叫一声，后退半步，撞在了宋玄身上，很真实的幻觉，连皮肤的触感都是温热的。
窗台上的裸男回头看她，陌生的脸，短发，长着一对诡异的绿色眼睛，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吃饭？”
出现宋玄的幻觉也就算了，就当她是思念成疾，可这小子又是谁？
完全不认识啊！
非法闯入？
暴露狂？
那裸男看上去不算壮硕，可林尘也没自信能制服得了一个成年男人，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赶紧跑！
她快步冲到门口，拉开大门。
邻居家的阿姨刚买完菜回来，正低头摸着菜篮子里的钥匙，听到开门声，顺势回头打招呼，“小林上班去啊——啊，啊呦！”
阿姨的视线落在林尘身后的裸男身上，大惊失色，手一抖，菜篮子掉在地上，钥匙也不找了，手忙脚乱的拍了两下自家的门，“小杰啊！”
小杰是她儿子，林尘在电梯里碰到过几回，听说是个自由职业者，基本全天都在家。
许是嫌开门慢了，阿姨等不及，颤颤巍巍的转身跑进了楼梯间，随后便是一阵“登登登”的下楼声。
林尘懵了，自己只穿着睡衣没洗漱，是邋遢了些，可也不至于给阿姨吓成这样吧？
难道阿姨也能看到宋玄？
所以，不是幻觉？
对门传来“咔”的一声。
林尘赶紧关上门，避免了小杰也看到一丝不挂的宋玄，把自己当成变态就糟了。
即便是不熟的人，她也不想造成这种误会！
窗台上的裸男还在，依旧是蹲坐的姿势，面无表情的又问了一遍，“吃饭？”
林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去衣帽间找宋玄的旧衣服，打算给这个不知是人是鬼，是真是假的宋玄套上，省的老甩着个鸟在眼前晃悠。
拉开衣柜门，林尘吓出了今早的第三声惊叫，“啊！”
衣柜里蹲着一个环抱双膝的长发裸男，仰起头，黑溜溜的眼睛与她对视，情绪稳定的开口道，“妈，关门，晃眼。”
“家里的宠物变成人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除了球球，林尘还养了两只猫。
老大毛毛是只长毛狸花，是跟宋玄谈恋爱期间捡的，性格还算稳重，掉毛很厉害，喜欢偷吃绿植，到处呕吐。
老二球球，一只品相看上去还不错的金毛犬，也是捡的，是去殡仪馆取宋玄骨灰时主动贴上来的，瘸了一条腿，脏的看不出本色。
林尘没少在手机上刷萌宠短视频，可真看到这么大条狗还是发憷的，好在金毛犬确实很温顺，吐着舌头，像是在笑，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
殡仪馆的位置很偏，她抱着骨灰盒站在马路边，身边坐着一只大脏狗，无论是来回的出租车，还是手机下单的网约车都不愿接单，最后她不得不加钱叫了辆货车才算是到了家。
球球很亲人，林尘猜它原本是有主人的，不知是走丢还是遭遗弃，总之，发了寻主启示一直也没人来认领，她便一直养着了。
老三是只短毛狸花，遛狗的时候被球球从一辆三轮车下掏出来的，瘦骨嶙峋。
可能是饿怕了，特别能吃，性格憨直，精力旺盛，喜欢在客厅窗台上看鸽子，经常能在各种匪夷所思的高处发现它，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
那时林尘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接受失去宋玄这件事，故意做了很多无厘头的事，给老三取名“三蹦子”就是其中之一。
平复了一下情绪，林尘冲到客厅，一把薅住裸男的胳膊，将他从窗台上拽了下来。
她家住五楼，若有人从楼下路过，抬头便能看到，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多久，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小区里遛狗啊！
不对，她已经没有狗了！
裸男四仰八叉的任由她拖着，完全感觉不到林尘的窘迫，开口句句不离吃，“饿了，吃饭。”
猫粮狗粮是没法吃了。
即便小老三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林尘也实在下不去手拿猫粮喂人形生物。
给猫起名“三蹦子”虽怪，但也还能接受，毕竟给宠物起搞怪名字的不在少数，可管一个至少看上去是人类的家伙叫“三蹦子”，林尘叫不出口。
她现在相当后悔当初起了这么个破名字，磕磕巴巴的问道，“三……三儿啊，吃鸡蛋吗？”
“吃。”
“牛肉呢？”
“吃。”
是自家的饭桶，没错。
林尘不确定该以人类的习惯还是动物的习惯准备食物，思索再三，又订了四份看上去少盐少油的炒饭。
作为一只狗，宋玄……啊不，应该说是球球，有些过于安静了。
即便有人敲门，它也只是警惕的盯着，不会出现吠叫或是扑人的情况。
就像现在，与蹲在凳子上的小老三不同，它一本正经坐着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平时的宋玄。
猛然间，林尘发现一个问题。
毛毛和小老三是会说话的，这个变成宋玄的球球却始终没吭声，她一直以为是前主人教的好，如今看来，球球难道是哑巴？
“球球，我是谁？”林尘夹着嗓子，指指自己，试探问道。
她已经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准备，万没想到这个顶着宋玄脸的傻狗毫不犹豫的开口喊了声，“妈——”
林尘一把捂住他的嘴。
真是太他妈怪异了，为什么要问这么蠢的问题！
等外卖到了，林尘把躲在衣柜里的毛毛也拽了出来，这小子就喜欢在阴暗的角落藏着，有时吐上几滩呕吐物，等发现时都干了，坏得很。
他明显不太饿，兴致缺缺的靠着餐厅的门框，一副随时准备溜之大吉的架势。
在林尘的印象里，他是一只即便不洗澡胸毛也永远白白净净的小猫，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没想到变成人形居然跟宋玄差不多高。
小老三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脸往外卖盒里扎了，他什么都吃，螺蛳粉都能把爪子伸进去沾点汤尝尝。
林尘哪能由着他这么胡来，赶紧往他手里塞了只勺子，耐心的教他怎么用勺子吃饭。
好在小老三还是很听话的，依言老老实实的挖着吃，宋玄甚至不用教，学着小老三，自己就拿来勺子，乖乖吃饭。
看上去都是有点智商的，至少能沟通。
走个神的功夫，毛毛已经没影儿了，估计又躲回衣柜里去了。
林尘边剥鸡蛋，边监督一猫一狗吃饭。
她其实不太确定自己现在是否正常，毕竟自家宠物成精这种事听上去就很不靠谱，可邻居阿姨似乎又能看到宋玄，不像是幻觉。
也许可以带他们出去转转，如果别人都能看到，那就是成精，反之，就是自己犯病，出现幻觉了。
两只猫平时都不出门，去个医院都能应激，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带球球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