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个侦探

一片死寂。
她站在“海”的中央,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色。
黑色有如潮水向她涌来。
她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被吞没,坠入唯一的光。
……
哐当、哐当、哐当、呜——
火车行驶的声音。
林挽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这辆飞驰的火车上,脑子里被瞬间灌入了无数信息。
环顾四周,面前的餐桌上是吃了一半的夜宵,桌子中央是一个德式啤酒杯,里面还剩半杯德国黑啤。
她右手边是一位清瘦的男子,他神色惊恐,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正紧紧抓着扶手,让自己不从椅子上滑落。
她对面是一位穿着考究的妇人,神情有些紧张,但总体还算镇定,只是捏着手绢的手在不断颤抖。
林挽东的目光转向她的左手边,一位身材壮硕的男子……哦,现在应该是叫死者了。
那位死者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双眼紧闭,嘴唇黑紫,白色的泡沫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溢出。
一位侍者服饰的青年男子站在死者旁边,哀伤地垂着泪。
林挽东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任由哪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突然一睁眼,就近距离接触一具新鲜的、带着余温的尸体,都不会太好过。
她现在还没有惊声尖叫,已经是她职业特殊,见多识广的缘故了。
“萨琳娜……是你……是你下了毒……他可是你的丈夫啊……”
清瘦的男子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那位妇人。
“林小姐,快指认她,她肯定是凶手……”
林挽东一怔,原来她还能指认凶手吗?
莫非她是个侦探?
想到这里,她顿时来了兴趣,顾不上脑子里信息纷杂的不适了,也顾不上看见尸体的害怕了。
毕竟,在这种游戏里,侦探是无敌的。
侦探,是无敌的!
她的身上仿佛已经穿上了双排扣的西装和风衣,手上托着烟斗,脖子上戴着蝴蝶结型变声器,桌子上放着惊堂木,旁边摆着一把大大的龙头铡,就等着缉凶成功,直接一铡了。
“汤姆先生,您这么着急让林小姐指认我,是为了栽赃陷害吗?您以为这样,欠他的一百万就不用还了吗?”
萨琳娜说话慢条斯理的,但是语气里透着一股傲慢和冷意。
“林小姐,您一定要找到害了我父亲的凶手啊,求求您了,一定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正在哭泣的男侍者也在这时开腔,梨花带雨地说道。
“你个卑贱的私生子,也配在叫他父亲?!闭上你那肮脏的嘴!”
刚才还稳坐钓鱼台的萨琳娜,不知道被拨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对这位男侍者发起难来。
“那一定就是你杀的,乔治!你一定是为了戴维的遗产,对不对?!”
汤姆也找到了新的人攻击,刚才还因恐惧而苍白的脸,现在却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被卷在风浪中心的林挽东,听着他们用着上个世纪译制片的腔调,演着这出伦理大戏,视线不断地随着他们之间的质问,而左右摇摆。
欠债,遗产,私生子……
四个人,好一出大戏啊。
“林小姐……”
“林小姐?”
“林小姐!”
“指认TA,快指认TA!”
“停!!!”
林挽东大喝一声,顿时唬住了三人,整个车厢顿时陷入沉寂,只能听到哐当、哐当,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
她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子,缓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只见这三个人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木偶一般,同时机械地张开嘴,三个声音汇到一处。
“请指认凶手,正确即活,错误即死。生命只有一条,机会只有一次,请您谨慎选择。”
话音刚落,三个人就像回魂了一样,木然的表情瞬间恢复了生气,甚至汤姆愤怒的红晕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林挽东面上神色未改,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但她自己知道,她后背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她到底是落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要钱她还有点,要命她可就一条啊!
死?不可能死,死不了一点!
英伦风衣一扯,里面是道教天师法袍,烟斗一扔,手里面是法器浮尘,蝴蝶结变声器一甩,挂的是整整一百零八颗念珠。
林挽东粗通一些推理,但如果要命的话,她还略通一些八卦推演之术。
她往后一靠,扎扎实实地靠在椅背上,二郎腿一翘。
她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林神仙,凭着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推演之术,帮助警方破了多少疑案、难案,连续五年获得了警局颁发的“荣誉好市民”锦旗。
她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的五好市民,推算这几个中世纪老帮菜的案子,简直不在话下。
这算的了什么?小菜一碟!
林挽东神色专注,口中小声念着什么,左手拇指在其他四指上飞快掐算着。
“离上兑下,火泽睽,上火下泽,两项乖离,大事不吉,兄弟反目……”
纯中式的口诀,在这个西式的车厢里显得格格不入,三个嫌疑人也诡异地保持着安静,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她最后的指认。
林挽东骤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房间的西南侧,那里坐着的人……
毫无疑问。
“我指认汤姆。”
林挽东平静地看着他,无比确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指认。
“不,不是我……林小姐,您不能这么随便指认……不,真的不是我……”
林挽东轻蔑一笑。
“汤姆先生,您的设定可能是中世纪的西方人,大概是不太明白,我们这从从宋朝就开始传承,经过无数人验证,我学了二十年才将将出师的学问,到底有多么灵验准确。”
“不……林小……”
汤姆的话还没有说完,表情僵在脸上,眼睛顿时里失去所有光泽,然后从头发开始,慢慢化为飞沙,消散在空气中。
林挽东惊愕地转过头,萨琳娜、乔治、戴维的尸体,甚至桌椅,都失去了灵魂,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堆一样,散落在空中,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剩下林挽东和她身下的椅子。
还有一如既往的火车轧过轨道的声音。
哐当、哐当、哐当,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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