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距离关外的路程有一千公里。
如果在后世的话坐火车只需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是在这个所有交通工具都很落后的朝代，要出关外起码得走一个月。
这还是在大家都有牲畜拉车的情况下。
林圣如自从救下了李知远之后就再也没有盘算过日子。
她恨不得路再长一点。
这样的话，她就能和李知远再多相处一段时间。
老天知道这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究竟有多幸福。
对于她来说，这种情绪仅次于他们今天恰好发现了一大片杏林。
林甫驾着的马车走在最前面，让他发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立马转述给了其他两户人家。
“前面有杏林！我们加快速度往前赶吧。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们都已经没吃过水果了，也应该给大家好好地打打牙祭了！”
结果当他们把车停在路边，冲进杏林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杏子个个又大又黄，有的甚至熟烂了掉在地上。
大家由此判断出这片杏林应该是野生的，没有任何人是它的主人。
要不然的话，主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种植的杏子成熟到这种程度还不摘下来往出卖的。
其余两户人家的孩子一听到大人们讨论出的这个结论就兴奋地急忙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杏子，然后擦一擦就塞进嘴里。
“甜！”
孩子们高兴得不行，吃完第一个杏子之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一个字。
然后他们又有默契地开始吃第二个，第三个。
每吃完一个杏子，他们的脸上就露出满足的表情来。
赵大成开心地说道：“既然这是片野生杏林，那么就是和我们有缘，我们也赶快把上面的杏子都打下来吧。地上的烂杏就不要让孩子们吃了，吃了容易拉肚子。”
于是蒋家和赵家的女人们就阻止自家的孩子再捡杏子往嘴里塞。
“等等，让你们的爸爸和哥哥们将树上新鲜的杏子打下来，你们再吃。上面的杏子比落在地上的杏子还好吃呢。”
蒋家和赵家的孩子们被大人们严格地看守了起来，只能够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杏子，不断地吞咽口水。
三户人家的大人这时候就出动了。
矮处的杏子直接用铁锹往下打。
至于高处的杏子则由年轻的后生们爬上树摇晃树枝，让它们往下掉。
蒋守业对那些女人们说：“现在把孩子们松开吧。”
然后他又大声指挥孩子们和女人们捡那些还青着的杏子。
“这些杏子能存放很长时间，烂的不要捡，放一天就坏了。”
蒋守业非常有条理地指挥着大家各司其职。
间隙时，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悬挂在天空中的烈阳。
离开了兖州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其他的地方也在闹旱灾。
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蝗灾。
朝廷也下令看守这些村镇。
但是灾民太多了，完全控制不住。
他们经过的很多村子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有些人家似乎只拿走了粮食，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拿走。
在这种情况下，三户人家就不客气了，看见什么实用就拿什么。
他们的收获不仅限于衣服鞋子，两只鸭子和一头牛。
两只鸭子被养在牛驮着的鸭笼里。
另外一侧则是林家人从那个满是猎户的村庄里面买来的两只鸡。
这样子牛的身体两侧都挂着东西，倒是保持了平衡。
三户人家每天可以收获两颗鸡蛋。偶尔甚至于还能得到一颗鸭蛋。
不过这些有营养的东西往往都用来给李知远吃了补身体。
所以现在李知远的身体条件已经比之前强得多了，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了一条浅色的疤痕。
当然了，牛也可以驮其他较重的东西。
等到了关外，他们还需要由牛犁地。
三户人家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找不到其他牛了，他们三家就轮流使用这头牛。
就在大家在这片杏林之中忙活着的时候，之前从无人村庄得来的竹筐就派上了用场。
林圣如拿着一个竹筐欢快地捡着杏子。
这种野生的杏子个头大，而且特别甜。
她几乎是一边捡，一边吃。
李知远身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走路一跛一跛的，大家都让他先还坐在马车上，不要参与到捡杏子或者是爬树的行列。
等他彻底好了之后，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李知远当然知道三户人家的心都是好的，所以安然地坐在马车上，看着这劳动的场景。
他看到那些孩子们笑得特别甜，他也觉得很开心。
无论做什么，人多了就是热闹。
大家愉快地聊着天，也不觉得累。
只是树下偶尔响起一个恼怒的声音。
“杏子都掉我头上啦！”
往往这时候，大家就一起大笑了起来。
林圣如把摘好的一些熟得恰到好处的杏子给了李知远。
李知远也不讲究，用袖子擦擦就吃了起来。
然后他还分了一些给董阁老。
董阁老自从经历了流放生涯之后，他对食物也不挑了，只要是能吃饱的东西，他来者不拒。
所以他默默地坐在马车上吃着杏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李知远一边吃着杏子，一边很羡慕地说：“你和你的哥哥姐姐感情真好。我和我的兄弟们从小就被各自封了王，划分了封地，防止我们勾结起来叛乱。但是我们的父王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起义夺去了他的江山。等我们这些皇子得知江山不保的消息时，我们的父王已经被李羊那个匹夫杀了，而且将头颅吊在了城门上示众三天。”
林圣如发现李知远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情绪明显很激动，又咳嗽了起来。
于是她赶忙给他递过去装着水的葫芦。
这些水都是他们经过好几层过滤之后得到的清水。
毕竟每个地方都在闹旱灾，能找到个小水塘就不错了。
但是这里面的水就不是那么干净了，所以林圣如就教给大家用纱布过滤杂质。
一个人撑开纱布，另一个人将水倒上去，下面放着一个大盆接水。
纱布就把杂质过滤掉了。
然后再把水盆里面的水倒在纱布上。
如此反复几次就能得到比较清澈的可饮用水了。
但是这水的味道就谈不上好喝了。
偶尔能遇见口水井，喝到甘甜的水，三户人家都欣喜得恨不得跳进去游泳。
往往这时候，他们可以补充足够的水源，还能擦洗一下身子。
李知远也知道这些水来之不易，所以他小心抿了几口就还了回去。
“你也别难过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报仇的。到时候你就是皇上了，想想真美好。”
林圣如想不到其他可以劝慰李知远的话，于是只能够笨嘴拙舌地安慰他。
李知远笑着将一片杏叶放在林圣兰的头上。
“你以为当皇帝那么简单呢。我得先打败李羊，然后再拉拢愿意和我并肩打天下的皇子去对付那些不愿意和我合作的皇子。总之事情可复杂了。”
李知远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带着戏谑的口吻对林圣如说：“你顶着片叶子就像个大黄杏一样水灵灵的。”
林圣如立马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有一片叶子的时候，抓在了手里面气呼呼地对李知远说：“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李知远觉得林圣如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此前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和他这样讲话。
她们都显得那么顺从，低眉顺眼，甚至于不敢和自己对视。
但是林圣如却敢质问他，并且叉着腰瞪圆了眼睛瞧他的样子特别神气，真是有意思极了。
如果他们真的有缘有份的话，李知远很想把林圣如娶回家里面去，让她做王妃，做皇后。
“我当然是夸你了。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舍得骂你？”
这时候二人不禁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林圣如感觉自己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有过四目相对的时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它无法形容。
总而言之，自己的心就忍不住怦怦地乱跳了起来，简直失去了所有的节奏。
她觉得下一秒钟李知远就会把头靠过来，然后吻她。
林圣如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一时刻。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林长夜一拍林圣如的头。
“就你在这里偷懒，快点捡杏去！”
林圣如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她不由自主地狠狠拍了一下林长夜的胸口。
“谁偷懒了？我在给王爷和董阁老送杏子呢。谁让你过来打扰我和王爷说话的？你就纯粹多余！”
林长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林圣如，自己被打得那一下胸口特别疼。
于是他也动手捶了一下林圣如的肩膀。
“你下手不要这么重好不好，我可是你亲哥！”
结果兄妹俩打打闹闹地离开了马车。
李知远羡慕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
他很想许诺给林圣如一个誓言，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亡国的王爷，有什么资格许给林圣如一个未来？
李知远决心好好地在路上保护好这三户人家，感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命。
尤其是林圣如，他要让林圣如平平安安地到达关外。
他们一直捡杏子，捡到了日落时分，再也看不清楚地上的东西了，这才休息了下来。
林圣如又咬了一口杏子，感觉满口都是杏子甜滋滋的汁水。
吃了这么多杏子，补充了很多水分，所以也不用去喝水了，而且杏子里面的甜味也可以产生让大家兴奋和快乐的东西。
大家有说有笑。
有的人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仰望着天空。
在黑暗之中，林圣如听到林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每天的日子都像今天一样美好，那实在是太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