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绫说完后，久久没人再说话。
阮千悦心脏很胀，像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一样。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有觉察到学姐的傲慢和冷漠。
可是她总是不自觉地为学姐开脱。
毕竟人总是会偏向于关系更亲密的爱人，不是吗？
而且跟徐安妮那些人比起来，学姐已经算脾气很好的了。
阮千悦深吸口气，抓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呛得直咳嗽，眼泪都涌了出来。
姜琦把玩着指甲，看向许绫，“所以有证据吗？无凭无据的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拿这位恋爱脑朋友当刀使？”
许绫冷眼跟她对视，“你觉得我会拿我亲姐和父母跟你们在这儿编故事？”
“只是谨慎为上。”姜琦无所谓摊了摊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很同情你们一家的遭遇，以后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会尽力帮忙。可要是假的……”
姜琦靠坐到阮千悦身边，眼睛一眯，“我可不像她那么好骗。”
许绫没有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老款手机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姐当年用的手机，本来扔了又被我捡了回来。里面是她和陈云澈交往期间的所有聊天记录，还有各种出去玩的照片和视频。”
随着许绫手指滑动，一张鲜活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阮千悦眼前。
的确是学姐没错。
照片上的两个女生举止亲密，每一张都笑得很开心。
明明不想再看下去，因为她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学姐，但手指还是麻木了一样不断滑动屏幕。
“诶，不是，这也能叫证据啊。好闺蜜之间这样拍照也很正常，还有没有更加确定的证据？”
姜琦不断挑刺，许绫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还要多锤？这个聊天账号就是陈云澈手机号码注册的，总不能说这些记录都是别人用她的号代发的吧？还有当年知情的大学同学，你要是想听我现在就可以打过去。”
阮千悦知道姜琦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的真假，她是在替自己问出心中的疑点。
脑子很乱，耳膜嗡嗡作响。
直到看见最后一张照片。
周遭所有声音消失，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照片上的高马尾女孩挽着身穿学位的陈云澈，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成为恰到好处的光影。
女孩弯眼笑得很甜，陈云澈表情看上去懒洋洋的，眼神没有看镜头，而是低头宠溺地看向女孩。
许久，阮千悦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是她……”
许绫激动地看向阮千悦，“你认识我姐？”
“不认识。”
“那你这是……”
阮千悦深吸口气，盯着照片，思绪不自觉地飘回那个燥热的夏天。
“她们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在附近。”
阮千悦简单说了下那天帮许绫姐姐带路去礼堂的事。
许绫也愣了好一会儿，叹息道：“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所以，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吗？”
阮千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理性和感性两张小锯子在脑海中不断拉扯。
看着手机屏幕逐渐变暗熄灭，那张青春洋溢的面容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阮千悦没有直接回答许绫的问题，而是低声道：“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是为了让我帮你……”阮千悦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出“报仇”两个字。
许绫摇头，“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能认清陈云澈的本性，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最后落得个我姐那样的下场。”
不知想起了什么，许绫微微勾起嘴角，“就当是报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站出来帮我说话吧。”
姜琦脸有些红，眼神不自在地看向其他地方，“那什么……那天在会所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对不起。”
“哦，”许绫神色淡淡，“没关系。”
“……咳咳，”姜琦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还有什么事留着下次说吧。”
“注意安全。”许绫点点头，想必是知道阮千悦需要时间消化今晚所得知的一切信息，没有挽留她们。
离开前，阮千悦和许绫再次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了，”转身的瞬间，阮千悦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许绫，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许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许清，清白的清。”
·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阮千悦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迫切地想跟别人倾诉这件事。
唯一的人员只有旁边的姜琦。
“姜琦？”
“干嘛，我刚要睡着。”姜琦说着打了个呵欠。
阮千悦听她声音困倦，连忙道：“那你睡吧，不打扰你了。”
“……”姜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反正都被吵醒了，就来当一回知心大姐，说吧，对于许绫和她姐的事，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一路上，许绫的话都萦绕在她的脑海。
从对方口中，她知道了一个冷漠恶毒毫无同理心的学姐形象。
跟平日里与她相处的学姐完全不一样。
是学姐变了吗？
毕竟人进入社会工作后，想法和观念会产生很大的改变。
可学姐当年对许绫一家造成的伤害是切实沉痛的，如果劝学姐去道歉的话，她会答应吗？
阮千悦叹了口气，可她昨天刚惹学姐生气，今天一天都没等到联系。
早知道就不听姜琦的了。
想罢，阮千悦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手机。
“喂，恋爱脑。”姜琦幽幽道：“你不会还抱着改变陈云澈的想法吧？”
阮千悦沉默，默默将手缩回去。
姜琦像是猜中了她的想法，语气笃定，“你是不是觉得陈云澈对自己好特别好不一样，这次她一定不会像对待许清那样对待你。”
黑暗中，阮千悦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我就是觉得人总是会变的……”
“呵呵，”姜琦冷笑着打断阮千悦的话，“像陈云澈这种从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只会变坏不会变好。”
阮千悦垂下眼眸，“你这话未免太过绝对。”
姜琦哼了一声，“恋爱脑，你知道为什么我对许绫姐姐的故事没有太大的触动吗？”
“为什么？”
“因为在风月场所工作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那些高阶层的有钱人根本不会跟普通人共情，他们对待普通人就像对待玩物一样，用金钱换取一个乖巧听话的宠物，等到玩腻了，就会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陈云澈跟这些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更有耐心，更会伪装。”
说完，姜琦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这就是事实，很残忍，你必须学着接受。”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
阮千悦昨晚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窗外白茫茫一片，下起了大雪。
等她带着一双黑眼圈赶到公司大厅，正好赶上最后一波打卡。
正庆幸，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开。”
徐安妮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不等阮千悦反应，擦着她的肩膀走向电梯。
那自己等下一趟吧。
阮千悦抓着工牌，内心不安地打起鼓。
“叮——”
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升上来，打开里面站着一身黑色大衣的陈云澈。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千悦瞬间紧张到浑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陈云澈一脸淡然地和徐安妮打招呼，完全把阮千悦当透明人。
阮千悦低头咬住下唇，明明是已经预料到的结果，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很失落。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站在电梯角落的实习生李铭突然开口问她：“你不进来吗阮千悦？”
“我、我等下一趟。”阮千悦随口回答。
“等下一趟干嘛？电梯里面又不挤，快进来，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问你。”
没办法，阮千悦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红色数字一点点增加，阮千悦在心里默默祈祷能不能再快点。
这种氛围简直让人窒息。
好在李铭一直在叽叽喳喳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勉强缓解尴尬。
电梯刚打开，阮千悦迫不及待冲了出来，李铭跟着她，压低声音道：“阮千悦，听说你和陈总、徐总关系都很好。”
“呃……你听谁说的？”她和徐安妮关系明明烂到不行，和学姐……也是濒临破碎的边缘。
李铭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上次团建我看见你和陈总单独出去玩来着，徐总也说你们都是A大毕业的，还亲切地管你叫小学妹。”
亲切？
阮千悦抬头，看向穿着格子外套表情热忱的李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人比她还笨，连亲切和嘲讽都分不清。
“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李铭嘿嘿一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向二位老总打听打听，关于我实习转正的事，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正式结果。”
不等阮千悦回答，他就摆着手边回头边往办公室里走，“那就拜托你啦。”一个没注意，差点撞玻璃上。
星期一的上午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片刻喘息时间，阮千悦莫名感觉有一股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抬头看去，是李铭冲着她挤眉弄眼。
学姐正好从外面回来，臂弯勾着外套往办公室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