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都

半夜,陆云朝被热醒了,喉咙处一片干渴,烧的心底慌。她从被子下摸出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可能是意识还在迷蒙的原因,身体不听使唤,摸半天也没有摸着,倒是把陆云朝的睡意气跑了干净。扬手掀开被子,探出半个身子去够水杯。
今天月色很亮,轻柔如水淌进病房内,照的病房中的一景一物都分外清晰。也是这时陆云朝才发现,她的隔壁床正睡着下午时才看见过的季北泽。
她竟然没有回寝室睡觉?
季北泽没有盖被子,只是穿着单薄的夏衣侧躺在病床上。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苍白,眉头也不自觉微微蹙起,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陆云朝在心底叹息一声,小心扯了几张纸,轻手轻脚下床给季北泽擦去细汗。随后从床尾把被子拆开,给季北泽披上。这一切陆云朝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响声就把季北泽惊醒。
正当陆云朝盖好被子准备撤离之时,季北泽突然抓住了陆云朝的手。她的手就像是寒冬腊月还在冰窖里冻了一夜死的,猛地被抓住,寒意直往上窜冻得陆云朝发抖。陆云朝附身想把她的手轻轻拉开,却听见季北泽细弱的呼声:“老师。”
陆云朝一向不灵光的脑子在这一刻忽然高速运转起来,瞬间联想到了被焚毁的玉山研究院。这么一场大祸,谁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欸。
她在心底里叹息,最终还是没有拉开季北泽的手,腾出另一只手去拿水杯喝了几口水,翻身上床。好在两个病床挨的比较近,倒是和平时睡觉把手扬出被子外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不盖被子就睡着了,不会发烧了吧。
想到这里陆云朝睡意全无,又翻身起来伸出另只手探了探季北泽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她复又倒进病床里,感觉自己今晚应该是睡不着了。被季北泽抓住的手上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进来,有点冻人,但是凉了点她心底不知缘何升起来的火。
不会自己发烧了吧?想着想着,陆云朝还是撑不住睡着了。
病床头的柜子上,那支银白色西府海棠还在盛放着,在月光轻纱笼罩之下越发显得神秘。
第二天,陆云朝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日已至中空,空气里满是燥热。陆云朝揉了揉自己有点疼的额头,坐起身来,才发现被子早就被自己抖到了脚底下堆着。而另一边的病床整理的干干净净,被子也叠的很是齐整放在了原处。
要不是昨晚确切的体会到了季北泽的冰冷,陆云朝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
说曹操曹操到,季北泽下一刻就推门而入。臂弯抱着几本书,手上拎着盒饭和几串葡萄。
她今天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看起来像是直接从这里就过去上课了。
见陆云朝醒了,她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着个脸,把书放下。给陆云朝撑了个小桌子,把盒饭打开,放到桌子上。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陆云朝知道这是喊自己吃饭的意思。干脆利落说了声:“谢谢。”然后撕开筷子吃饭。吃了第一口,陆云朝就知道这不是食堂的手艺。
这么久,这是陆云朝觉得最好吃的菜。她吃饭时抽空看了眼季北泽,就看见她轻车熟路去洗葡萄了。说实在的,陆云朝现在还是没想明白,昨晚季北泽怎么会睡在自己旁边病床上。但她也没有想法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个人隐私。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季北泽目前所展现的实力让陆云朝没把握能在惹恼了季北泽之后全身而退。
等陆云朝吃完饭,正题终于来了。季北泽把抱着的书交给陆云朝:”这是这几天上课的书,笔记李合兰会发群里的,好好学习。”
好家伙。
陆云朝忍不住嘴角抽搐。她还没有有毅力到修养的时候还学习。但是她又不能拒绝季北泽的好意只好忍着内心的吐槽接过书说了谢谢。然后她发现这人还贴心的夹了个全新的笔记本在里面,顺带着放了几支笔。黑笔红笔荧光笔,算是很全面了。
“谢谢。”陆云朝扯出笑来道谢。
季北泽说了句“不客气”,随后离开了病房,只留下陆云朝在病房内无能狂怒。
正是阳光好的时候,走廊上一片金光灿烂。季北泽独自走过走廊,发丝在空中闪着金光。瓷白脸庞全然沐浴在金光之下,衬的那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眼越发明亮起来。她走到一号房的时候,正是家属来接人的时候。李晓澐没有靠的太近,只在立柱边站着,一言不发。在这之前她已经和家属沟通过了,多少有点心力憔悴,但这些都没有表现出来。
季北泽也没有上前,隔得很远,只能勉强看清人脸。隔着人来人往,季北泽和李晓澐对视上了。李晓澐轻轻抬起一点下颌,季北泽便知道自己的老师还没有走,便在那里耐心等候着。
医院内这时沉默的让人觉得压抑,想着有一万座大山压在肩膀上,呼吸不过来。偶尔从心底里呼出的哭泣声,更如一声声利剑,扎的人心口痛。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接着他们的亲人离开。
等一切安静下来,又走进来两位。一位是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穿着中山装,微留着胡茬,行走之间颇有点古朴之风。另一位是十五六岁的少男,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衬衫,垂着头慢慢靠近。是老师赵清和的哥哥崔岩松以及老师的独子赵濯缨。
季北泽也上前,和他们一同进入一号房,接了赵清和出来。然后一直送出医学院第一部,送到车上,目送他们远去。他们会抵达老师的故乡南都,然后将老师安置在那里。
南都是个好地方,比玉山这里的刀光剑影好多了。
赵濯缨应该也要上高中了,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季北泽垂下眼帘,转身走回医学院第一部。
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资格讲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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