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还听得那汉子喊，“什么嘛，到头来还是个小气鬼，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死丫头就是个煞星命！”汉子嫌弃的甩掉掌心的瓜子壳。
“嘘嘘嘘！”一旁注意到宋叶清身影的人忙不迭捂住了那汉子的嘴，低声下气道，“哎哟兄弟你可闭嘴吧，刚才那位好像是宋二小姐！当着人家亲爹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人家宋二小姐没当即赏你一顿打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吃瓜子？！”
那汉子闻言这才消停了些，他挣开那人的手，哼了一声转身再次混入了人堆。
“闹够了？”这边的宋叶清见妹妹一脸不爽的回来，心觉好笑，毕竟她这二妹能在旁人那处吃瘪的时候可不多。
“我才没闹。”宋予然拜了拜手臂，有些烦躁，“对了阿姐。”
“嗯？”宋叶清回头。
“算了，没事。”宋予然想了想，她本是想问问宋叶清对这新来的四房了解多少，但随即又觉得这种事毕竟关乎人家姑娘名誉，实在不好拿出来说，索性闭了嘴。
宋叶清摸不着头脑的看了宋予然一眼，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对方不愿说，定是有对方的顾虑，她遂也不继续问了。
岁暮天寒，彤云酿雪。
长安城迎来了今岁的头一场雪。宋府内笙歌四起，鼓乐喧天，觥筹交错之声不止。
宋予然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无聊的缩了缩脖子，雪花落在了宋予然的鼻尖，将她冰得一激灵。
宋予然朝着鼻尖吹了一口气，试图吹去雪花，复往后退了几步站回屋檐下。
身后传来了推门声，宋予然回头便见二人一前一后行出。
“阿姐。”宋予然行至宋叶清身旁，对苏荃点了点头示意，“苏大夫。”继而探头朝屋内看去，“老头如何了？啥时候醒？”
宋叶清摇头不语，伸手将门带上，隔绝了屋内的暖意。
苏荃道，“二小姐莫忧，令尊无碍，只不过……”苏荃顿了顿，“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难以醒来。”
苏荃说罢看向宋叶清。
宋予然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想着该是阿姐提前叮嘱过，遂亦不再问。反正有苏荃在，若是连他都无法，那老头收拾收拾也可以尽早埋了。
“有劳苏大夫了。”宋叶清看了一眼漫天的飘雪，招手唤来丫鬟去取纸伞与棉裘。
“宋大小姐客气了。”苏荃俯身回礼。“夜已深，宋大小姐若无旁的事，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宋叶清顿言，到底是颔首，恰得丫鬟拿着纸伞棉裘跑了回来。宋叶清接过棉裘，习惯性的为苏荃系上。
冰冷的指尖有些轻颤，宋叶清抿了抿唇，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
苏荃的视线落在宋叶清细密的睫毛上，顺着睫毛而下，由鼻梁至殷红的唇，苏荃觉得面上有些发烫，他后退了一步接过棉裘，“多谢宋大小姐，在下自己来便可。”
宋叶清闻言眸光有一瞬的黯淡，但终是点了点头不再动作，待苏荃将棉裘系上，宋叶清方将纸伞递给他。
“多谢。”苏荃接过纸伞撑开，对着宋叶清和宋予然点了点头，“外处寒，快些回屋吧。”说罢便迈步离开。
宋叶清怔怔的看着苏荃高挑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
宋叶清回头朝宋予然看去，入目便是宋予然的一双笑眼。宋叶清清咳了两声收回视线，不知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阿姐，吃枣子吗？”宋予然笑嘻嘻的握着一把甜枣凑近宋叶清，用肩膀碰了碰宋叶清的肩膀，低声道，“阿姐对苏大夫，有意思？”
“休要胡说。”宋叶清闻言一赧，耳尖却是染了红，她转头瞪了一眼某位口无遮拦的小宋同学，伸手拿了一颗红枣塞进宋予然嘴里，“吃你的枣吧！”
说罢便迈步走远，徒留宋予然一人在雪中凌乱。
切，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吗？
一旁的丫鬟们瞅见宋予然这模样便都低声偷笑。
“笑笑笑，不许笑！”宋予然咽下甜枣，恼羞成怒的止住了看戏的丫鬟们。
辛夷凑了过来，“二小姐，日后当着大小姐的面，您还是少提苏大夫的好。自然，对着苏大夫，亦莫提大小姐。”
“为何？”宋予然不解，若只是女儿家的矜持，那倒不至于，毕竟在她看来，她这个阿姐也没有矜持到哪里去。
宋府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亲自为一个男子系棉裘，宋叶清要是矜持，那她宋予然都能逛青楼了。
“是了，阿姐同苏大夫不是青梅竹马吗？”宋予然道。
“是啊，这本是一件美事，但……”辛夷欲言又止，叹气道，“但谁也没想到，那苏大夫竟在加冠之日亲口立誓今生不娶妻。”
“……”宋予然无语，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我说辛夷啊，这苏大夫看着生得面若冠玉的，怎么会立那种誓，他莫不是……不举？！”
“呸呸呸！二小姐莫要胡说！”辛夷一惊，忙伸手堵住了宋予然的嘴。“我的二小姐哟，您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去去去！”宋予然拍开小丫鬟的爪子，耸肩道，“本来就是嘛，堂堂七尺男儿，才成年便要终生戒欲，除了那个原因，我想不出旁的。”
宋予然将最后一颗甜枣塞进嘴里，双手一捅朝后厨去。
“这……”辛夷一时也想不出旁的原因，只得哑口。
索性宋予然的话题跳的快，她转头看去，咋呼道，“辛夷，那公鸡你处理了没？我还等着下锅呢！”
辛夷一激灵，闻言忙拔腿跟了上去，“早些时候交给川柏了，二小姐打算怎么做？”
宋予然点了点头，思索一阵道，“原是想着天冷炖汤的，倒是可惜了，不是老母鸡，那便做个烤全鸡吧！过过嘴瘾也不错。”
主仆二人来到后厨时，与隔壁热火朝天忙得的厨子不同的，宋予然这处倒是出奇的冷清。
小小的房里只一个与辛夷同岁的少年低头安静的清洗着全鸡。染血的木盆里鸡毛四散，一副才历经大战的残败样。
远远的，宋予然便见着门口处趴着个鬼鬼祟祟的小胖墩，探头探脑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宋予然嘴角勾起，回头对着辛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轻手轻脚对着小胖墩的背影行去，直到近了才幽幽的朝小胖墩的脖子吹了一口冷气，吊着嗓子道，“宋时泽，还我命来~”
“啊！”宋时泽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圆嘟嘟的脸蛋瞬间“砰”的一声砸在了门上，疼得眼泪直流。
“哈哈哈……”宋予然恶作剧得逞，一时笑得前仰后翻。
屋内的川柏被门口的动静吸引，提着公鸡的脖子站起来，见是宋予然后行礼道，“二小姐。”
“宋予然！”宋时泽捂着肿脸，看清来人，瞬间气急，指着宋予然嚷道，“你，你敢吓我！”
辛夷跑了过来，朝二人看了一眼，随后见怪不怪的进屋接过川柏手里的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哪哪都没处理干净，索性又去舀了一盆清水。
“吓你？”宋予然掏了掏耳朵，“谁？”
“你！”
“谁？”
“你！宋予然！”
宋予然漫不经心，“谁？”
宋时泽急得跺脚，“宋予然你别装傻！”
“没大没小。”宋予然耸了耸肩，一拳锤在宋时泽脑袋上，“小胖墩，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嘴又馋了？”宋予然笑眯眯。
宋时泽闻言怒气瞬间弱了，他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宋予然的拳头，别扭道，“二姐姐。”
宋予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迈步进了屋。
辛夷将鸡肉又仔仔细细处理了一遍，川柏在灶台生火，宋予然看了一圈鸡肉，满意的点点头，洗了手后卷起棉袖调酱汁。
穿越前的宋予然没别的爱好，下了班就喜欢做些美食，既满足了胃也消磨了时间，日子久了，这手艺便也不输一些个餐馆的掌勺。
穿越后没了朝九晚五的必要，闲来无事宋予然便往后厨钻，起初玩不转这古代的土灶台，几次险些将屋子烧了。
后来宋叶清也实在是怕了她这个二妹的闹腾劲儿，加之也扛不住府内厨子的唉声怨气，干脆将隔壁闲置的屋子收拾出来，任由宋予然造。
说来也奇，自从宋予然摆弄明白后，隔三差五便能瞧见隔壁的厨子趴在门外张望的一幕，无不是被那菜香所吸引。
宋府本就是食肆买卖起家，府里养着的那些个厨子自也不是吃干饭的，但到底是没见过宋予然这与众不同的做法，本着讨教的目的，宋予然这小厨房几乎每次生火便可见人围观。
次数多了，辛夷和川柏便也见怪不怪了。二人在宋予然的指导下厨艺也日渐涨进。
食物，说到底不过是满足口欲之物。美味的佳肴是可以给人带来愉悦的，宋予然好这一口，也一直相信这一点。
酱汁是常见的调料调制的。宋予然取了一大张锡箔纸，戴上特制的手套，将全鸡放在锡箔纸上，撑开鸡肚倒入酱汁，用酱汁给鸡身做一个“马杀鸡”。
待酱汁浸满鸡身，宋予然才脱去手套，将锡箔纸合上，放入灶火上特制用来烤食物的位置。
剩下的工序就交给时间了。
宋予然摆摆手，锤了锤肩膀，觉得全身得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