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然,阿姐不许你这般说!”
“二姐姐你莫要乱说,苏,苏大夫那么厉害,他肯定有法子的,没有万一,星竹不要万一,星竹要二姐姐和阿姐永远在星竹身边。”
宋叶清和宋星竹的话同时而出,截住了宋予然的后半句。
宋予然苦笑,见二人脸上的担忧,到底是没再说这话,转了话题道,“好,我不说便是。我姐弟三人尚大事未成,我宋予然哪会这般轻易撒手人寰。届时山庄敲定,我可是要做甩手掌柜的!”
宋予然突的破涕而笑,她胡乱抹了一把泪道,“到时候阿姐你可不许嫌弃我好吃懒做,日日混吃等死啊!”
宋叶清听这话面色稍缓,伸手便想提前敲打这丫头一番,然而下一息,那伸出的手却是柔柔落在了宋予然的脑袋上。
见宋叶清要动手,宋予然本是一惊,闭眼已是准备挨下,却未料意料中的疼痛未来。宋予然小心翼翼的睁开眸,似有水波粼粼,惹人怜惜。
“大小姐,苏府到了。”车外的马夫朝车帘内喊了一声,随即跃下马车。
车内几人闻言很快收了外泄的情绪。
苏家同宋家不同,虽同是经商,但苏家祖上却是靠着小本买卖起家,到了苏荃这一代,已是弃商从医。
原因为何,外人并不知晓。
苏府并不大,建构有些类似于老北京那种四合院。宋予然是头一次来,不经有些好奇。
几人到时,苏荃已是早早候在门口。
宋叶清未让马车在苏府外多停留,无名如今下落不明,她虽是相信苏荃医术,但到底不能将赌注全副压在苏荃身上。
再而,她偶读医术,虽不精通,但亦知晓这素来配制解药都少不得要原药配方。如此,只有尽快寻到无名才是上策。
如此想着,宋叶清亦便未让宋星竹停在苏府,只嘱咐他速回宋府遣人去寻无名下落。
沈韵不便在此,遂亦同宋星竹一道先回了宋府。
如是,两拨人马便分开行动。
二人跟着苏荃进了苏府,一方入内便见满院摆放着的药材,数量之多、品类之杂不经让宋予然这个医术白痴瞠目结舌。
苏荃见宋予然面露惊讶,不经有些尴尬,“家中凌乱,让二位见笑了。”
宋叶清摇头。宋予然摆了摆手,收回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对苏荃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哪里是“见笑”分明是医学大佬。
宋予然望尘莫及,只能小小赞叹一番。
一路上宋叶清亦将今日之事告与了苏荃,是以,三人入了客屋苏荃便为宋予然号脉。
软软的脉枕搁在宋予然手腕下方,宋予然看着苏荃的神情,不得不说这苏大夫生得当真俊朗,气质亦是极好的。若是搁在现代,说不定还能出道。
也难怪阿姐中意。不过就是,总觉得瞧着有那么点儿……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阴柔!
宋予然心中一惊,心道自己这是想什么呢!怎么能将一个大男人同“阴柔”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她怎么能这般想阿姐中意之人!
当事人就坐在自己对面,宋予然不经有些心虚,心跳亦加快了几分。
正静心把脉的苏荃自是很快察觉到了宋予然猛然加快的心跳,不经蹙眉看去,“二小姐这一路可曾觉得胸闷、心慌?”
宋予然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个儿适才一番心理活动,颇是难为情的摇了摇头,收回手问道,“苏大夫,我这脉象可是有异?”
苏荃亦面色如常,收回手看了宋叶清一眼,“大小姐可否同在下出来一下?”
宋予然看出苏荃这是顾及自己在场不好直言,她转头看向宋叶清,起身抓住宋叶清的手,闷闷道,“阿姐同苏大夫不必避着我,是什么便是什么。苏大夫你直说便是,我宋予然没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她才不要被排除在外,中毒的是她,她有权利知晓!
宋叶清眸中炯炯,她静默了几息,深知自己拗不过宋予然,只得叹了一口气转向苏荃,颔首示意他但说无妨。
苏荃见此亦不再顾虑,直言道,“依在下拙见,二小姐的脉象乃是在筋肉之间,且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确为体内入毒之象。”
橘黄色的夕阳余晖透过枯荒的老树枝丫洒在宋予然平静的面庞,似是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圈,显得虚幻而缥缈。
适才苏荃的话不断地在宋予然的心口敲击,宛若一根刺。她确是中了毒,一种名为“嬴鸠”的毒。
顾名思义,此毒乃是提取鸠身上的羽毛再配制练毒者自需的药草中和而成。中此毒者平素与常人无异,但脉象却是异于常人,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对于毒素的需求会越发膨胀。
犹如鸦片一般,多用以控制他人为自己办事。
而此毒,少则半月,多则一月须得重复服用,否则第一日便会气力尽失。而自第二日起,每日一窍渗血,待七窍流血之时便是扁鹊再世亦回天乏术。
依苏荃所言,“嬴鸠”此毒若想根治亦非无法,但其中所需之时间却是一般毒药无法比拟的。先不说这中和其中的药草是哪几味,便是那练毒者每每的用量几许都还需精密计较。
如此以往,除非是那练毒者亲自口述药草几味,用量几许,当能精准配出解药。
而这,亦不过是天方夜谭。
她三人心中皆知,既是能练出此毒之人,目的无非是挟人办事,如此,又怎会轻易交代出解药之方?
岂非是将自己的命一并交代出去?
宋叶清面色忧忧,看着宋予然巍然而立的背影更觉心痛,她走上前去握住了宋予然的手,入手却是一阵冰凉。
“怎么这般冷?”宋叶清将手掌覆于宋予然双手之上,垂头对其哈气。
宋予然回过神,木讷的看着宋叶清。阿姐要比她高上一寸,这般动作倒是同记忆里一般无二。她这身子,自幼畏寒,每逢腊冬便是手脚冰凉。
也多得有阿姐在身旁,否则亦不知她会平白染上多少风寒。
宋予然鼻尖冻得通红,此番出门忘了拿手炉,倒是当真冷得紧,适才坐马车中倒是未觉,现下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便从心到身都觉一片寒意。
见宋予然未说话,宋叶清手中的动作微顿,抬眸却是撞见一个有些晃眼的笑,“阿姐,我想吃豆沙糕了,还有梨花糕、烤红薯、檽米团子……”
宋予然一连报出一串零嘴,眉眼弯弯,似那天上月。
“好……”宋叶清苦涩的勾起唇角,心细如她,又怎会瞧不出宋予然这是强颜欢笑不想让自己担心呢?
她这个二妹妹啊!总是这般,在不该正经的时候瞎正经,在该正经的时候反又不正经。
宋叶清更希望现在的宋予然能抱着自己哭一场,而非往常那般见着佳肴美味便走不动道。
宋府的马车驶了过来,缓缓停在了苏府大门前。宋叶清环住宋予然的腰身,回头看向院内那个埋头忙碌的身影。
苏荃未同她二人一道出来,得知宋予然中了嬴鸠后,他便研究起救治之法。
既无毒药,一切便得从零开始。他需得先配出毒,方能解这毒。但此般毒药又岂是轻易可配出原量的?
这就好比手机解锁,来来回回都是那十个数字,但是连在一起能解开的只有一串数字。
千分之一的概率,更莫说世间药草之杂。
离毒发不知还有多久,半月?一月?若是毒发前寻不到那女子又该当如何?宋予然现下需要的是时间,苏荃亦是。
坐上回宋府的马车,两姐妹一路忧心忡忡。宋星竹命人画了画像,将寻人之事交代给宋府家丁后放心不下宋予然,便跟着去了苏府接人。
看着对面静默无言的阿姐与二姐姐,宋星竹懂事的没有多嘴提什么。
压抑的氛围一路蔓延至宋府。
直到马车再次缓缓停下,宋予然方猛地惊醒,一把握住宋叶清的手腕,“阿姐,我中毒之事,除了今日你我几人之外,断莫让其他人知晓。”
时下老头昏迷不醒,满一芳又是堪堪变卖不久,宋府本就人心惶惶,商会势力更是暗中虎视眈眈。
宋予然可以不在意自己,她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毒发之时两腿一蹬罢了。她又不是没死过。
但她不能将宋叶清和宋星竹置于危险之地。今日遇见的那两人,若说巧合,宋予然断然是不信的。
且先不论陆仁贾,单说那无名姑娘,手握佩剑,一身武艺,如此堂而皇之的躺在她几人途径之路上,若说只是为了陆仁贾而来,那又怎么料定她几人携上了那陆仁贾?
毕竟自遇上陆仁贾算起,已是一个时辰有余。
再而,既是同陆仁贾有仇,又何故将这毒药喂于自己?依宋予然看来,这女子功夫远在陆仁贾之上,想下毒于他不过瞬息之间。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女子从一开始,打的便不是陆仁贾的主意,碰到他仅仅是偶然。而宋予然,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宋府,才是她的目的。
至于她背后之人,宋予然无需深想亦能大抵推断出。她宋予然一无财二无权的,能让那人如此不留余力的盯上,想必除了商会的势力,怕是无人会闲的这般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