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他们许也是不会再见的了。
“不曾。”宋叶清摇头。
宋予然“哦”了一声,她倒没觉得宋叶清会当真识得,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这长安乃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辈数不胜数,光看那人一身锦衣在身的,估摸着也该是个家财万贯的主儿。
自打宋予然提起那兰双儿后便再未出声的韶卿卿闻言陷入沉思,她鲜少心不在焉的戳起了碗中的米饭。宋予然坐在一旁咬着筷子用手肘去碰宋叶清,后者循声看去,见宋予然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说些什么。
左右三娘的心思她们还是少过问的好。宋叶清如此想着,伸手用筷子在那怪做作的二妹额头轻敲了一下,嗔道,“好生吃饭。”
宋予然瘪瘪嘴以示抗议,但到底是佳肴当前,若非见韶卿卿神情有些不对,她筷子才不会停下,宋予然不管她了,索性埋头干起了饭。
楼阁之事敲定,离启程前往连江村还有两日。这期间宋予然也没闲着,她们此去虽算不得山高水远,但到底是不比在京城要啥就能买啥的,因而提前多置办些物件总是没错的。
亦是天公作美,自打元宵后雪便未再落。初春尚寒,但凡出府,宋予然是能抱着手炉就绝不撒手,自然瞧见美食除外。马车利落的停在了一间瓷器铺子门前,川柏与辛夷先后从上跃了下来。
川柏拉住马缰将马车固定,辛夷小跑奔现了马车后取来短梯。
车帘被撩起,一股冷意将车内的暖气冲散,宋予然看着满街的繁华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是她们明日这一走,怕是再难见到这般多的人了。宋予然嘴角勾一一抹弧度,她伸手朝内而去。
白皙纤长的柔荑缓缓落下,宋予然掌心一暖,心脏也没来由的跟着加快了几下。她耳尖发红,一时习惯,适才将其内同坐一路的沈韵当做了阿姐,这才下意识的伸了手去扶。现下回过神来,宋予然只觉羞得慌。
都怪她那便宜的混账老爹!宋予然在心里咬手帕,毫不客气的将这口锅扣在了宋天德脑袋上。
二人下了马车沈韵方环视起周遭,相较于宋予然的小鹿乱撞,沈韵却是显得格外稀松平常。嗐,直女果然就是不一样。
辛夷欠身将车内的手炉取下递给了宋予然与沈韵。
宋予然抱着手炉将川柏唤近,她对二人道,“我同沈姑娘在这看看瓷器,你二人无事便在附近转转吧,不用跟着了,正好亦去瞧瞧可还有阿姐清单上列的物什未购的,我等明日启程,今日千万记得将东西尽数置齐。”
二人应声行远。宋予然收回视线注意到沈韵正仰头盯着斜上方一处阳台瞧,也不知是在看什么那么出神。这瓷器铺子隔壁是家食肆,宋予然本打算逛完瓷器径直去这隔壁歇歇的。
她弯腰凑上前去朝沈韵挥了挥手,“在看什么?”
沈韵回眸,一双秋水双瞳撞进了宋予然的眼中,那眸子的主人道,“无甚,走吧。”宋予然呆呆的眨了眨眸,直到沈韵迈步入了瓷器铺她才慢一步的回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跟上。
甫一入店便是一阵掌柜的吆喝声,“哟,这不是沈二小姐吗?二小姐许久未来了,可是鄙人去岁年关时差人送到您手上去的那套江南镇双鱼耳瓷不合二小姐的心意?”
江南……什么瓷?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宋予然面色无常的扫了一眼铺子里的成设,这掌柜的的为人宋予然自是信得过的,彼时那老头还未倒下,满一芳亦尚在时他们平日里那些瓷碗瓷碟啥的皆是由这处进购。
包括如今宋府还用着的那些个碗筷。
宋天德与这掌柜的亦算得旧识,只一套瓷器罢了,全然没必要胡诌。
宋府里闲得无聊的人并不多,宋予然稍微思忖了一圈便将那略过她径直收下瓷器之人对上号。宋时泽没那个胆子,那就只余那宋如月、宋如云姐妹了。
“掌柜的哪里的话,巧艺坊出品自非凡品。”宋予然软弱无骨的倚在柜台上拾起一块白玉板摩擦着,她面上带笑,“只不过掌柜的也知,我宋府这段时日烦心之事接踵而至,自那老……自阿爹倒下后,府中上上下下都少不得阿姐操持。”
宋予然摸了摸鼻尖,差点没忍住将“那老头”三字蹦出。
“我与三弟帮不上什么大忙,也就只能是平日跑跑腿。”宋予然笑,“一时怠慢,还望掌柜的担待。”宋予然起身作揖致谢。
掌柜的忙将人扶住,“二小姐实在是……”其实宋府之事他这段时日多多少少也从市井间有所耳闻,毕竟昔日满一芳的名声之噪在长安城内外无人不知,甚至一度引得宫中之人的招揽。
只不过宋天德无心于此。
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宋予然还是明白的,她也就喜欢在宋叶清跟前不着调,谁让她这位好阿姐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她。
不得不说,宋予然的一番操作让掌柜的很是受用,直言今日宋予然二人所选全场皆八折。宋予然眉笑眼开,握着掌柜的的手连连道谢,倒是将那中年男人弄得愈发不好意思。这处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的宋予然转身便凑近了那处兀自观赏着瓷器的沈韵。
“沈姑娘,掌柜的说今日我二人所挑,全部八折。”宋予然嘴角得意的笑收也收不住。沈韵哪里没看出宋予然这幅求夸夸的模样,她嘴角噙笑,“二小姐真厉害。”她这话自是真心,但落入了宋予然耳中却没来由的脸上一绯。
她仓惶转头掩饰面上神情,清了清嗓子道,“沈姑娘同阿姐一般,皆是会哄人的。”不过奇怪的是,她平素对上阿姐时从不会这般轻易羞赧的,便是那偶然的贴近抱抱心中都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宋予然自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掌柜的今日能那般豪气,想必多少亦是看在宋天德与阿姐的面子上。至于她嘛……
宋予然挠了挠鼻子,她适才也全非是胡说,自己今日出府确实是跑腿的。只不过她这前脚才迈出宋府门槛,后脚便被沈韵唤住。怎么说如今这沈韵亦是她宋府四夫人,宋叶清顾及长幼礼制,自是不好给沈韵交代下差事的。
韶卿卿便罢了,她素来只愿在那深院中吃斋念佛,想让她出府那简直比登天都难。毫不夸张的说,宋予然都觉得若非她那糟老头子爹将沈韵娶入府,挂了个甚四夫人的名头,这长安城里指不定三分之二者都还以为他宋天德只两房妾室。
两房都不少了啊!
宋予然在心里鄙视起她这白捡的糟心爹,娶之复弃之,主打一个专心会死。她估摸着沈韵今日会唤住她同他们一道出府,大抵是心底觉得过意不去。临近启程,宋叶清这两日自是未有好眠的。
她白日里不仅要领着大房展欣将宋府上下琐事悉数交接,夜里还得为她们那小山庄早做打算。除此之外还有那躺平的爹的照顾,塞给宋予然小药丸的混蛋要寻。能睡得安稳便是怪了。
宋予然想想便在心里为宋叶清捏了一把汗,她这个阿姐就是个操心的命,她真怕宋叶清一个操劳过度再倒了下去,那她宋府怕是彻底凉了。
她就别做指望,宋予然素来都是能躺平就躺平的,上辈子她是社会的牛马,穿越一回她好不容易白捡个财大气粗的爹,自然不会将这好运浪费了去。
说归说,宋予然倒也不是白眼狼,宋叶清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因而这两日她同宋星竹也是没在这京城上下少跑。的亏她这个三弟没长歪,他要是同京城里那些个好吃懒做的纨绔一般,那宋予然只怕这日子更难捱了。
说道好吃懒做,怎么感觉好像在自我介绍?
宋予然唏嘘的收回思绪。
待将要置办的瓷碗瓷碟尽数清点打包已是离二人进店过去小半个时辰。宋予然瞅着地上那一堆木箱便犯起了难,都怪这巧艺坊好看的太多让她都挑花了眼。
瞧这样子她们不等川柏和辛夷回来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了的了。沈韵立于宋予然身后,看着她拿提了又放、放了又提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春日做买卖的店家门是不大开的,为了避寒会在门上挂一层厚帘。沈韵站的地方离那门帘近,几口冷风灌入便将她的手冻得发红。宋予然回头时正撞上这一幕,她秀美微蹙,想也没想的上前朝沈韵伸出手。
后者有些未明白的愣了愣。
宋予然汗颜,将掌心化为了拳指向沈韵手里的手炉,“怎得傻站在这处,门口灌风,也不知冷的?”沈韵会意,伸手将手炉递给了她,嘴角噙笑拾起鬓间落下的一缕青丝挽于耳后,“忘了。”
宋予然被这二字逗笑了,她让出位置将沈韵往里带了带,转身将她的手炉连带自己早便落在柜台上的手炉推到掌柜的身前,“小娘子体弱,有劳掌柜的换点碳火。”
掌柜的闻声朝沈韵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应声抱着两个手炉去了里屋。
直到铺中只余她二人,沈韵方颔首道,“二小姐自幼身弱,确实冻不得。”宋予然见她竟有闲心与自己玩笑,转了身再次倚在柜台上挑眉,“那可不,要是冻坏了沈姑娘也不好同阿姐交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