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苏大夫如何?”
宋星竹一时半儿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二姐姐突然提及苏大夫作何。他道,“苏大夫为人温文尔雅、志存高远,实乃良金美玉。二姐姐怎得问起这个?”
金良美玉吗?宋予然愕然,是啊,苏荃在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眼中从始至终皆是一个修身洁行之人。那日她所见的一幕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宋予然觉得此前自己对苏荃渣男的定义过于主观,她该在了解实情后再做打算的。
宋予然摇头,“无甚,只是偶时见阿姐操劳心觉不忍,想着若是阿姐身旁能有一良人相伴便好了。”便如今日,若是阿姐身旁有人作护,何又会被大房那处如此刁难。
宋星竹闻言默声许久方叹了一口气,“二姐姐的心思我知,若阿姐能得良人相伴自是最好,但星竹想,那人许不会是苏大夫。”宋予然挑眉挪步撞了他一下,“老三你这话也过于绝对了吧?”
“不是星竹绝对,只是苏大夫加冠之日便立誓此生不娶。”宋星竹摇头,“星竹觉得苏大夫不似那般会背弃誓言之辈。”
宋予然未再作声。
宋星竹的院子并不同她是一个方向,因而四人出了亭廊便得分道而行。望着漆黑一片的院道,宋星竹有些畏惧的伸手接过川柏手里的烛灯。
宋予然拍了拍少年的肩对川柏道,“罢了,川柏你跑一趟,将老三送回去。”她视线扫过一处灌木,眼前很快闪过一抹人影。
川柏应声。
宋予然以为是自己看差了,复蹙眉定睛往那瞅,待确定是沈韵后方收回了视线。
沈韵?她这个时候出现在此作何?
宋予然的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辛夷顺着宋予然的视线看,“怎么了二小姐?”
宋予然笑了笑摇头,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她眸子一转将辛夷往川柏身旁推去,“小辛夷你同川柏一道去吧,此处离我那也不远了,我一人回去便行。”
“二小姐这怎可以?”辛夷想也不想当即否决,小姑娘义正言辞,“走时大小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辛夷与川柏,让我二人势必要将二小姐与三少爷安全送回。时下天黑,路上又积雪未化,二小姐这一个人……”
“好了好了小辛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见沈韵身影消失,宋予然有些急迫的打断了辛夷的唠叨,“我又不是让你忤逆阿姐的话,那既然阿姐都说了让你同川柏安全将我与老三送回,你总不能让川柏一人去吧?”
川柏闻声张了张口,正欲说不要紧他可以一人去时便被宋予然一个眼神看来彻底掐断了话头。川柏瘪瘪嘴不做声。
宋予然跟小姑娘绕起了弯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样吧,你呢就先同川柏一道将老三安全送达,而我呢。”她反手指向自己,“我便在这处等你二人,如何?”她笑嘻嘻的抢过辛夷手上烛灯。
“喏,我就这个拿着,就放在这处等你们。”宋予然说着便将烛灯放在了亭子的石桌上。
辛夷犹豫了片刻不情不愿的妥协,“那好吧,二小姐莫要一人先行,我与川柏尽快将三少爷送回后便来寻您。”
宋予然窃喜,忙不迭推着三人离开,“欧了欧了我知晓了。你们皆放心去,我保证哪儿都不去在这乖乖等你们回来。”她将三人推下了石阶,孤身站在那亭子内挥手。
辛夷无奈的收回视线唤上川柏,走了数十步又着实不放心的回头,“二小姐千万等我们。”
“晓得了晓得了。”宋予然闻声一个激灵,悻悻的收回已是迈出十步的脚催道,“你们快些的。”
这寒风凌凌的可冻死了。
宋予然畏寒的跺着小碎步,试图用掌心的暖意去焐已是冻得有些发红的脸。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宋予然才头也不回的抱着手炉往沈韵消失的方向冲。
因为不想被察觉,宋予然特意没有拿烛灯,她也就是好奇一下,实在很想知道她那瞧着如花似玉,身娇体弱的小娘这个点为何还在宋府里溜达。
这条路直通宋府西门,平素皆是用来停靠马车、饲养鸡鸭一类牲畜的地方,故而入了夜便显得格外冷清。院门口拴着一只狼狗,宋予然记得那年她偷溜出府,回来之时便险些被这恶犬咬到,最后亦是狼狈的很。嗐,说来皆是泪。
万幸宋叶清来得及时,那之后她身旁便有了辛夷与川柏。
想起这茬宋予然便觉头皮发麻,也是因着那一次她对大型犬的恐惧就再挥之不去。寒风灌入后颈,宋予然颤了颤借着月光竖起耳朵,怪异的是没有听到狗吠。
难不成沈韵没走这?不可能啊,她适才离开的方向分明就只有通往西门这一条路。宋予然抬头望向高墙,心道她总不能飞墙出府了吧?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宋予然摇了摇脑袋收回思绪。
她犹豫着是否还要往前去瞅瞅时视野内便模糊的出现一个人影。
沈韵将从马车内翻出的玉盒握在手中退步迈出院门,门口正咬着鸡骨头的大狗闻声抬头,它带着沉甸甸的下腹疯狂的朝沈韵摇尾,倏而耳尖抖了抖转头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府道。
一双绿眸在黑夜中迸发出明亮的光。
站在那视线内的宋予然脚下一慌,退身忙躲进了转角。
沈韵顺着大狗所看的方向抬眸,似是猜到什么般将半掌大的玉盒收进了袖中。她唇角噙笑,垂眸将拴狗链解下攥在了手中,拉着它朝西门而去。
宋予然闭眸靠在墙头等了许久,直到檐上堆积的雪滑下才猛然一惊睁开眼看去。见只是雪,她瞬觉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发现我吧?
宋予然往前半步趴在墙角探出脑袋,远远地只见着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她没想到那大狗在沈韵跟前竟这般乖顺。
宋予然愕然,迈步顺着府道又跟了上去。一路来到适才拴狗的那院门口,宋予然很快便嗅到了一股香碰碰的鸡肉味。宋予然从地上那堆鸡骨残骸中收回视线再次往前。
与此同时,西门外久候之人一席夜行衣,此刻正一副慵懒的头枕一手坐在一处树头对月饮酒,他双眸迷离,满脸醉态,好似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绝。
直到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痴醉的眸才倏然清醒,他嘴角噙笑以掌做撑从树梢上跃起,待将酒葫芦挂在腰后,他方满意的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沈韵的步子终是停在了西门门口。她将冻得发冷的狗链绕着左手手腕缠了两圈,继而抬眸拉开门闩。
树上之人揉肩的手顿住,他耳尖一动,眉宇蹙起,原本打算以面示人的念头尽断。他伸手将脖下的面巾扯到了耳下,纵身跃下。
大狗往前迈了两步欲朝那人身上扑,他脚步微顿,一脸后怕的看看沈韵又指向那狗。沈韵紧了紧狗链,大狗会意,忙不迭乖巧的退了回去。
那人得以松一口气,他伪着嗓音开口,“沈姑娘甚是准时。”他话中含笑,时下不多不少正是亥时二刻,他伸出手向沈韵讨要东西。
后者将藏于袖中的玉盒取出朝男子掌心送去,眼看玉盒到手,沈韵却是倏而收回。她眸色淡淡质问,“有一事还劳烦公子先说明。”
男子欣喜的眸失落下来,他不解的看向沈韵,视线却是略过她看向了身后百米开外正鬼鬼祟祟趴墙角的某人,“沈姑娘是想问那无名姑娘的所踪吧?”他一语道出沈韵所想,后者闻声颔首。
男子悻悻收回手耸肩,“若是此事,那还恕陆某尚无可奉告。”
沈韵秀眉微蹙,男子顿了顿复补充道,“不过沈姑娘亦无需担忧,宋府时下于那帮人而言尚有价值,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宋二小姐的性命。至于那无名姑娘……”他摩挲下巴,“殿下的计划已如愿进行,最多再有一月无名姑娘便会有所抉择。”
男子眉眼弯弯,沈韵闻言默了片刻,正如陆仁贾所言,时下已再无旁的法子,她再次将玉盒递给了陆仁贾。
后者接过后小心的收回了内兜里,不放心的又垂首拍了拍,他状作不经意道,“沈姑娘果真如韩公子所言对宋二小姐很是挂心,不过依陆某所见,宋二小姐似乎已不记得沈姑娘了。”他双眸含笑,“沈姑娘今夜如此行事,便不怕让宋二小姐看出个什么?”
沈韵眼睑微颤,似想起了过去,随即收回思绪沉声道,“公子放心,定然不会坏了殿下的计划。”她心底泛起一丝苦涩,攥了攥袖口不再作声。
陆仁贾眸子转了转,复而往前半步欠身凑近了沈韵,沈韵见势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正欲避开便听得陆仁贾开口,“沈姑娘莫怪,陆某无旁的意思,只是惯来喜成人之美。沈姑娘今夜这般堂而皇之的与在下私会于此,可是想好了待会儿该如何与宋二小姐作解?”
他唇角勾起,双眸定定的穿过黑暗看向那躲于百米外的宋予然。
“不若陆某送沈姑娘一个理由?便全当还今夜沈姑娘冒着风寒跑的这一趟。”他意味不明的收回身子转身离开。
直到那人身影消失,沈韵才反应过来再次将门关上。她将左手手腕的狗链取下,原路朝着那处院门而去,待将大狗再次栓好才迈步朝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