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她出来时只加了件厚裘衣，时下掌心已是冻得生冷。她能察觉到身后那人时缓时急的脚步。积雪尚未化尽，踩在雪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明显，更莫说宋予然本就非习武之人，她心中揣测着沈韵与那黑衣人的关系，时下难能定心。
这才急冲冲走了几步猛地一惊生怕沈韵回头般停住。
好在前面那人似没有察觉。宋予然松了一口气，待沈韵的身影进了一处拐角她方再次迈步，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等她转身时眼前已再无沈韵的身影。
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予然脚步微顿，怀里的手炉早已冷却，她手脚冰凉，无措的又退到了转弯处试图确认适才沈韵是否拐进了这里。她鼻尖与双耳冻得发红，呼吸间皆是雾气。
她畏寒的扯了扯披肩，看着漆黑一片的府道心里有些瘆得慌。她后背生汗，咬了咬牙继续往前，然而她步子才起，一个身影便迅速从树后闪处将她推到了墙上。
手炉坠在雪地上，炉盖被打翻，里头微弱的碳火滚了出来，在雪的作用下彻底熄灭。
宋予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人美艳的面容毫无征兆的出现朝她逼近，宋予然憋住呼吸，唯恐呼出的雾气惊扰了那人的容颜。
宋予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颜狗，她只是天生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不论是初见那日一席大红喜袍在身沈韵，亦或是而今与自己仅有一尺距离的沈韵，在宋予然心里都是难以忘怀的。
她双眸颤栗，喉头没骨气的滚动。
她发现自己了！啊！要怎么办？打声招呼？要说啥？嗨，沈姑娘好巧啊！你也是来赏月的吗？宋予然失神的眨了眨眸。
“在此处遇上宋二小姐着实是甚巧。难不成宋二小姐也是来赏月的？”沈韵一眨不眨的盯着宋予然的反应，后者被沈韵的视线盯得浑身不得劲，时下被一语点破更觉羞耻。
宋予然眼神躲闪，简直无地自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好奇一路跟来的吧？
沈韵嘴角噙起一抹笑，见宋予然不答反是欠身更近了些，她柔声道，“宋二小姐适才可都瞧见了？”宋予然双眸圆睁，过近的距离使得原本萦绕着沈韵的那抹清香也钻到了她的身上。
她猛地退避，后脑勺下意识的磕在了墙上，她疼得双眸蓄泪。
沈韵见势收回调戏，担忧的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怎这般不小心。”她眉眼中尽是自责。她不该过分逗她的，她不知这人竟这般畏惧她的靠近。沈韵心里像是有什么堵得慌，她闷声道，“对不起。”
宋予然无措的眨着眸子，“无、无妨的。”她本就怕疼，适才那一下着实不轻，让她差点没忍住滚泪，若非瞧见沈韵神情她定不会嘴硬的。
宋予然心中哀嚎：这沈韵果然是那老头娶来降她的！得，谁让她生得好看，这亏我不吃谁吃？
宋予然苦憋极了，她不想再同沈韵再这处耗下去，主要还是怕自己再丢人。她弯腰将地上的手炉捡起，状作一副什么都未发生般出声，“时辰不早了，沈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她迈步往前试图尽快逃离这地方，却清楚的感受到身后那人投来的视线。宋予然尴尬的就差抓耳挠腮了，她不想提起在西门门口窥见的那一幕，便是不想得到沈韵那肯定的答案。
说句大逆不道的，那老头子确实配不上她。
罢了，这些事她不想掺和，沈韵跟那男子是何关系皆是她自己的事，她无心掀人伤疤，更不想让她难堪。她能做的也就只能是为沈韵祈愿他们的关系莫要让那老头发现。她不知当初沈韵嫁入宋府到底是为了何，那老头又是以何做交换，但连江村一行，宋予然不得不怀疑沈韵入宋府是因沈览，又或者是沈涵曦？
但好似又不对，毕竟依上回去所见，他父女二人的日子并未见得有多好。
难道是因为那老头还昏着无法兑现诺言的缘故？宋予然想不出其他可能了。罢了，怎么说如今沈韵也是明媒正娶入了宋府，那老头时下既然还开不了口，待山庄之事落定，她能帮的便帮点吧。
如是一通胡思乱想，宋予然也不觉得背后的视线扎人了。她顿步回头本欲唤沈韵一道行的，转身却见那人已是落后自己慢步跟了过来。
宋予然嘴角噙笑待沈韵与自己并肩方再次回头，她迈步，沈韵幽幽道，“宋二小姐不打算问我那人是谁，与我是何关系吗？”
沈韵适才想了半路，怎么想都无法说服自己按宋予然的意思将今夜的一切尽数忽视。她迫切的想得到宋予然的回答。一如陆仁贾的心思。
宋予然抬起的步子僵在了原地，她缓缓落步。心道：还是避不开吗？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刻意？她都已经很努力的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去探寻那事的答案了，她真的不想从沈韵的口中听到什么倾慕之人，什么被迫分开的话。
这种狗血剧情真的很让人窝火。
好吧，宋予然承认自己就是酸了，尽管早知晓沈韵这样的女子绝对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女，但只要不点破，她就可以心存侥幸，就还可以时不时因为她的靠近忐忑又雀跃。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沈韵究竟是什么心思。
说喜欢吧，她的确很磕她的颜，可宋予然觉得这样的喜欢太过表面。满打满算到今天为止她同沈韵相识也才不过半个来月，她对她的过往乃至整个人都不甚了解，又谈何喜欢？何况她们之间还隔着个老头。
虽说那老头时下昏迷……
但宋予然觉得自己再有胆子也不敢真将那心思表现出来，她想她对沈韵的喜欢该是同上辈子抱着手机刷视频时瞧见好看的小姐姐会下意识的点个小心心差不多的那种喜欢吧。
当然，要是沈韵的话，她应该还会点开评论区，留下一连串满山猴子尖叫乱窜的表情包。
沈韵见宋予然又走神了，眸中闪过失落，她迈步再次逼近，“宋二小姐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不是，怎么说得好好的又凑那么近！
宋予然茫然的眨眸后退半步躲开沈韵的靠近。在意，她也想在意，但她凭什么。宋予然呼出一口气淡然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以沈姑娘的才情委身我家那老头着实不值。”
她梗了梗脖子，估摸着沈韵的意思该是在问她这个宋府二小姐当真对给她老爹戴绿帽这事在不在意。说实话她不是很在意，那老头若是再年轻个三十岁她绝对会对这门亲事拍手称好，毕竟那宋天德在长安城也算得上王老五。
但这个年岁了吧还学人整什么爷孙恋，宋予然表示接受不能。
宋予然讪笑抬眸，“反正如今那老头尚昏迷，沈姑娘若是心有所属便小心谨慎着些，你放心，今夜之事除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她正肃的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过长此以往终究不是法子，沈姑娘还需尽快为日后考虑。”
“那老头花心得很，自阿娘去后府中妾室便是未断，凭甚的许他脚踏一、二、三……”宋予然掰着手指头，“带上阿娘五只船，你们便得一心一意的！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花心是好，这自也没啥可比的。就是，反正你又不喜欢他，他娶你大抵也是图你生得好看。”
“哎呀也不是，我不是说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你别误会。”宋予然额角冒汗，只觉今日诸事不顺，先是撞上宋如月姐妹，回头又是展欣，现在又实实因为那好奇心害死她。
宋予然越解释越拗口，差点舌头打结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慌张的摆着手，“还有千万当心三房那处，尤其是大娘那，你别看她整日笑意盈盈对谁都亲得不行的模样，其实就是个笑面虎。阿姐都不知被她刁难多少回了，你这瞧着柔柔软软的比阿姐还好欺负，若是叫大娘察觉，那可就麻烦了。”
“万幸我们明日便离府，远离长安城这是非之地也是极好的。”宋予然眨着清澈的眸子努力扬笑，心里万般酸涩道，“就是恐怕此去你们一时便难再见，不过你若是有需，我亦可同阿姐……”
她话还未说尽便被沈韵伸手覆唇制止，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宋予然猛地睁大双眸，她一动不敢动的盯着沈韵，内心已是满山猴子撒野。万幸时下积云遮住了月光，不然宋予然定要羞得满地找洞。
她敢打赌她时下脸上定是红透。
她本想说沈韵若是有需要，她可以私下央了阿姐将那人以小二的身份收入山庄的，当然以宋叶清的性子自是不会做出亲手给自己老爹戴绿帽的混账事，但宋予然便不一定了。
因而她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宋叶清，她只需随口扯个幌子便行。就是吧，日后这要每日都见着他两在眼前晃哒对宋予然而言着实挑战不小。
“宋二小姐每次出口之话皆能让人瞠目结舌。”沈韵无疑是被她这一连串的叨叨说笑，她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指尖碰上了那人的唇，软软暖暖的，沈韵按捺住想要按压的冲动慌乱的收回手，耳尖却是一片绯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