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览闻声足下微顿,他转身揪住宋予然衣领,“宋予然,我不管你在何处,从何人口中听到这话,但若再有一次,我定要你好看。”
宋予然难受的抓住他的手腕咳嗽,“沈览你他妈的发什么疯?这不都是你以为的吗?你若不这般想,曦儿何故会将那一切怪罪到自己身上?你放开!”
靠!神经病!暴力男!
宋予然此刻万分同情曦儿有这样一个爹,沈韵有这样一个阿兄。
妈的她就不该多管闲事的,但要真不管,她心里过不去。宋予然这回也算是吃到了宋叶清操心命的痛苦。
“你胡说八道什么!”
“鬼同你胡说八道。”宋予然看傻逼似的眼神看着沈览。不对,这货的表情怎么好像是才知道一样,她拍了拍沈览的手,“我说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不会真才知道吧?曦儿她从未同你提过?”
也对,就沈览这个吊样,曦儿能跟他和颜悦色的说上几句话想必都难,还指望上演一段父女情深的戏码吗?想想宋予然都觉得恶寒。
沈览双眸颤栗,听到这话显然是慌了神,他无措的松开宋予然跪坐在地,“那臭丫头……曦儿她何时同你说的?”
“我算算,半个时辰前吧。”宋予然理了理被蛮力抓得褶皱的衣领耐着性子蹲下,“我说,你上次同曦儿好好说话是何时了还记得吗?”
沈览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你这阿爹当得可真称职。”宋予然冷嘲热讽,“自个儿两手一甩倒是啥事儿都不管了,你可知曦儿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吗?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心里得装多少事才能将那一切的过错都算在自己头上?”
“你瞅瞅你们这住的是什么地方?说是才遭山匪洗劫过的都不夸张。”宋予然伸手指向那残破的小院,“还有沈韵,你作为兄长当真关心过她嫁给那老头图的是什么吗?”
“除了图财还能是什么?”沈览偏开头冷笑。
“是,她是为了图财而来不错,但你又可曾想过她要这般多的钱作何?”宋予然疲惫的呼出一口气自问自答,“你从未想过。你也不会知道自那老头子昏倒,满一芳变卖,宋府分家后她得到的第一笔钱本是打算交由你的。”
宋予然所言无一不是他头遭耳闻。
“沈韵她从未想过要放弃你。”宋予然起身俯视他,“一如曦儿,那丫头尽管瞧着倔,但连我这个同她才相识不过半月的人都看得出那丫头对你有多在意。你以为她们是真的在意你吗?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她们在这个世上唯二的至亲,你大可上街上去问问谁会关心你的死活?”
“说真的,你若不是沈韵阿兄,不是曦儿阿爹,我早寻人将你个混蛋弄死了。”宋予然烦躁的瞪着他,“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好好想想吧,不要把她们对你的好意当做可以肆意践踏的东西,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曦儿我今日便接到山庄去住,免得瞧着你心烦。”宋予然一甩衣袖抬步欲往小院走。
“等等。”沈览出声叫住了她,男子从地上站起,他意有所指的开口,“宋二小姐就从未想过宋老爷缘何早不出意外,晚不出意外,偏生会在沈韵入门那日出了意外吗?”
宋予然止步回头,她蹙眉,“原你是将我适才说得都当屁放了呗?”
沈览一时愕然,他惊讶于宋予然的不雅言词。“二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二小姐一句,二小姐可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沈韵是克夫的命?”
“神经病。”宋予然翻了一个白眼不打算听他胡言乱语,“你别跟我扯这些,本小姐素来不信这一套,命里有时终须有,说到底他们皆是同沈韵无缘之人罢了,至于你,要是再胡说小心我真寻人揍你。”
沈览沉了沉眸上前拉住宋予然,“二小姐且慢。”
宋予然不耐烦的抽开手,“沈览,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我平生最烦……”
“是官场中人。”沈览出声打断了宋予然的话,他见宋予然止住话头方补充道,“那场大火不是曦儿,跟她没有关系,是官府之人寻人诱骗了曦儿,假借她的手点了一场火,那是他们对我们沈家的报复。”
“我之所以提及沈韵,是担心她为了寻仇在想方设法的接近官家人。”沈览攥紧了拳,“我说她克夫亦非妄言,她此前所嫁两任夫家我皆去探查过,他们无一不是同官家有勾结之辈。”
因而沈韵入门那日他才会出现在宋府吗?他是为了沈韵而来。
宋予然心中揣测。
“所以,你怀疑那些人死于沈韵之手?”宋予然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你是说那老头的昏迷可能也是……”
不可能,不会的,沈韵瞧着柔柔弱弱哪里像是能徒手干掉两个大男人的样子?况且那老头惯来对官商勾结之事嫉恶如仇,不然当初亦不会想都没想就拒绝将满一芳纳入朝廷,他巴不得离那些当官的远远的,又怎么是沈家纵火案的帮凶?
沈览摇头,“我亦不知,但凭她一人之力实在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并全身而退,她一路顺利从末禹县到长安城,我觉得她背后定有位高权重之人教唆。我时下便是害怕她为了达成目的将性命也交给了那背后之人。我问过她,但她总不愿同我说。”
背后之人……
宋予然猛地想起那晚在宋府西门所见的黑衣人,他是否与沈览口中那背后之人有所瓜葛?宋予然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沈韵的确有所隐瞒,但若她没记错的话那晚沈韵是问过自己为何不问她做了何的。
那么可否证明沈韵对她是信任的?
可这信任又会不会是自己的臆想?还是说沈韵那时只是在试探她?
宋予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她茫然的看向沈览,“你同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沈览缓缓抬眸,他目光凌厉,“沈韵相信你,因而沈览今日恳请宋二小姐能看在沈家亡去之人的份上劝劝她。”
官场之辈的手段何其阴险,不论沈韵背后靠的是何人,一旦事败,等待她的只有身死这一条路。
昔日他沈家的惨案仍历历在目,他们隐姓埋名到今日,沈览早已不求大仇得报,他只愿身边之人能平安活着,这是阿爹去时最后留给他的话,沈览不敢忘。他尽管是个混蛋,但对这仅有的一个妹妹自也做不到当真袖手旁观。
沈韵她,相信我吗?
宋予然蒙蔽的眨了眨眸,虽不知沈览为何这般说,像料定自己有能力劝动沈韵般,可灭门之仇哪又有这般容易叫人放下?宋予然不自信的摸了摸鼻尖,真想说一句:大哥你真是抬举我了。
“我会尽力的。”宋予然思忖片刻,“但我不保证会奏效,况且你该知晓,一旦入了虎穴便非轻易可脱身的。此事事关重大,我且需好生思量一番再决定如何同她说。”她抬眸对上沈览,“不过她既入了我宋府大门,我宋予然自不会放任她丢了性命。”
“她果然未看错你。”沈览闻言神色缓和。
宋予然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万分疑惑的指着自己,“我说,沈韵她之前是不是认识我?”
莫非是同原主相识?
沈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不知,许是见过的吧,宋二小姐若是记不起了便自己问她去。”沈览恢复一惯吊儿郎当的模样耸了耸肩。
宋予然翻了一个白眼跟上他,用手肘戳向男子的臂弯,“还有一事,那糖葫芦是曦儿特意给你留的,你这个当爹的是时候好好反省反省了。”沈览闻言脚步微顿。
因着宋予然的介入,沈家父女俩尽管仍旧各自别扭着,但有些事似乎有了突破口,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小丫头依言跟宋予然来到了山庄留宿,回去的路上,宋予然将试图这段时日所发生之事串联。
沈韵入门,老头不省人事,满一芳变卖,自己在沈韵回门的路上被塞小药丸,那晚西门的黑衣人,无名姑娘……
宋予然越想越觉脑瓜子疼。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半路,宋予然倏然挥散的脑袋里的疑问撩起车窗帘。如她所料的今日亦瞅见了那在垂钓的老伯,宋予然趴在车窗上,“老伯今日可曾钓到大鱼啊?”
驱车的川柏闻声放缓了速度。
那老伯顶着斗笠缓缓回头,手中的鱼竿却是倏而震动。他目光如炬的收放着鱼线,宋予然激动的抬起脑袋看去,她大气不敢喘,直到老伯收杆将那鲫鱼丢回竹篓里方拍掌叫好。
老伯搁下鱼竿提着那竹篓朝宋予然走去,后者忙跑出马车,“好大的鲫鱼。”
瞧着该有两斤了。
“看来二小姐今日运气不错。”老伯一脸笑意的将竹篓递给了宋予然。
“哪里,是老伯您技法高。”宋予然接过竹篓欲唤来川柏付钱,老伯却是摇了摇头,“这头一条便全当老儿我赠予二小姐的,愿贵山庄鹏程万里。”
“那便多谢老伯,老伯的心意予然收下了。”宋予然转手将竹篓递给了川柏,“老伯日后若是有鱼随时可到山庄来寻我。”
老伯抚须颔首。宋予然拜别他转身上马车,然而她才撩起车帘便闻得身后那人的话,“二小姐还需顾好自个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