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穿过栈道方至雅阁,谈笑声此起彼伏。
“阿姐。”宋予然寻到了沈韵的身影后这才跳步来到宋叶清身后。水榭处传来琵琶声,悠扬缠绵,如丝流畅,清脆悦耳。宋予然被那拨弄琴弦之人灵活跳跃十指所吸引,她赞叹于女子琴艺精湛的同时女子亦打量着她。
女子妖艳的面容在一席紫衣的映衬下愈发蛊人。在场之人除了之外宋予然都识得,不必说此人定是辛夷口中那“辛姑娘”了。
“画屏献丑。”女子一曲弹毕方抱着琵琶起身谢礼,众人鼓掌,其中以赤郎星的掌声再为显眼。随行的小丫鬟瞅了他一眼,机灵的接过琵琶退出了水榭。
女子迈步行来,“小女子辛画屏,姑娘定是赤公子口中的宋二小姐了吧?初次见面,画屏有礼了。”
“是。在下宋予然,辛姑娘不必客气。”宋予然回礼。
辛画屏噙笑,二话不说便牵着宋予然来到了堂中,“小女子此番有幸随赤公子与曹公子同行至贵庄拜访,二位公子特托小女子给庄内各位姐妹带了物什,二小姐快来瞧瞧可有钟意的?”
宋予然被辛画屏拽得头皮发麻,她勾起假笑望向沈韵。后者坐在宋叶清身侧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面上没有丁点儿神情。宋予然心里一个激灵,颇守“妇道”的抽回手,辛画屏步子微顿,她疑惑的转头看向宋予然。
宋予然硬着头皮大步来到那几箱物什前,放眼望去是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宋予然喟叹赤郎星的出手,她看了宋叶清一眼随后对上辛画屏,“这实在过于贵重了。”
“二小姐哪里的话?”辛画屏拾起一盒胭脂掀开盖作势要给送予然上妆,“大小姐一行自京城而来,见过的好东西自是远胜这些。适才大小姐便再三推拒收不得,时下二小姐若还这般推辞,那定是小女子挑的物什上不得台面,入不得各位姐妹的眼。”
嘶——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宋予然瞥向赤郎星,猜测这货到底给了人家姑娘什么好处?又是从哪给她们寻来的人?
宋予然讪笑,“辛姑娘着实是误会了,实在是这几大箱的太多了。”她扶额,毫不夸张的说,眼前这些都能抵长安城随便一家胭脂铺整年一半的库存了。
辛画屏闻言掩唇偷笑,心想宋予然说的不错,她这几箱确实是将末禹县近半的胭脂铺给搬空了。反正花的是那赤郎星的银子,她又不心疼的,自己只管将这差事给办妥就行,成了呢,她也算是搭上了曹家与赤家,日后这似水年华亦能如愿在这小地方生根。
“小女子为二小姐试试?”
宋予然躲开辛画屏送上手的胭脂,“试便不必了。”她苦哈哈的朝宋叶清投去求助的眸子,她的好阿姐若是再不开口她今晚便别想再爬沈韵的榻了,“三位此来该是有事相商,不若开门见山?”
话说她都有些饿了。宋予然蹦跶到沈韵身侧,沈韵回眸将桌上糕点端给了她。
宋叶清看了二人一眼清咳一声正襟危坐,李钰在旁抖了抖衣摆好整以暇的抿着茶。赤郎星眼巴巴掏出信封递到了宋予然眼前,后者挑眉,“赤公子是想问那可可豆是何物吧?”
赤郎星疯狂点头,“不瞒二小姐,郎星这几日问遍了这末禹县大大小小的铺子,却无一家的掌柜对这可可豆一物有所耳闻。郎星着实是心急如焚,还望二小姐能解郎星之惑。”他说着又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送上。
彼时曹家姐夫以沈览安危做交易同她们姐妹换得秘方时他曾说让她们事后去他赤芒斋拿银票的,她们既是未去,这秘方便算不得是他买下的。他甚至不得不怀疑他寻不出这可可豆是因此之故。
赤郎星只怕她们还因沈览之事与自己有芥蒂。
宋予然吞下糕点拍了拍手将银票推了回去,“这银票呢赤公子还是收回,至于可可豆,这本非予然有所为难公子,当初我等于曹府初见之时我便同你说过这秘方不是不愿卖你,只不过要寻得这其中的原料着实不易。”
宋予然耸肩,“这可可豆非我大中产物,自然无人知晓。赤公子若是有门路便将这眼界放向海外。”她拍了拍赤郎星肩头指向眼前那片静湖,她话到此,寻不寻的到便看他吃货的功力了。
赤郎星似懂非懂的点头。
宋予然唤来川柏将庄内余下的巧克力都端了上来。她打算趁今日正好也将那日欠了曹家兄弟的人情一并还了。她喜滋滋的凑近宋叶清,“阿姐,难得今日庄内如此热闹,予然想宴请一番,阿姐觉得如何?”
宋叶清上下扫了她两眼,宋予然那兴奋的模样不用猜都晓得是恢复了味觉。这确实值得庆祝,再而曹启元兄弟在沈大哥之事上帮过手,该谢的还是不能忘。
宴席设在了正阁,既然说是曹家兄弟,那自然少不了曹炫之那小子。这不,今日学堂一下学,等在门口的川柏与曹启元便领着沈涵曦和曹炫之往山庄去。许久不曾下厨,宋予然连握刀的手都是颤抖的。
沈韵在后替她系上围裙,辛夷与翠儿在旁打下手。沈览提着从关复那顺来的鲜鱼入了伙房,他将鱼递给了沈韵,一脸愁容的倚在了门沿。
沈韵失笑,“阿兄可是放心不下曦儿?”
沈览摇头,“那丫头倒是叫人放心。我是在想关老头。”他叹气,“你们猜猜我适才去寻那老头时他同我说了什么?”
宋予然埋头挑着虾线,“关老伯可是记不得沈大哥了?”自上次见面后她思来想去关复的症状可不就是那阿尔兹海默症。
沈览颔首,“我本打算携他同来东篱下的,未料撞见了关姑娘……”
二人默了声。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玉笛与琵琶合奏,乐声悠扬婉转。酒过三巡众人脸上已醉态尽显,宋予然趴在桌案上双眸迷离的望着沈韵。沈韵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筷子摸上了她红彤彤的脸颊,“可是难受?”
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宋予然舒服的闭了眸,她抓住沈韵手腕蹭了蹭。额间的软发在沈韵的掌心打转,沈韵捏着她的脸蛋。宋予然不乐意的嘟起嘴扑到了沈韵怀里,双臂揽着她的腰肢,“鱼观主这酿酒的手艺真是顶好,难怪陆大哥还特意央了乔公子去寻人家讨酒。”
还得是三殿下豪气,借今日宴席将那本代陆大哥讨的酒都搬了出来,亦不知届时陆大哥归来知晓后会作何反应?想来定又是有火无处撒了。宋予然偷笑。
她把玩着沈韵细指,倏而放在自己胸口,她伸手摸向沈韵脸颊,“阿音可是身子不适?我看你适才都未饮多少。”她摸向沈韵小腹,似在询问可是来了葵水?
沈韵摇头,“尚未。”她面带羞涩,“你我二人总得留个清醒的不是?”她扫了一眼席间东倒西歪的众人,赤郎星手握整块鱼头鼾声大起,辛夷和翠儿背靠背倚在一处醉的不成样,宋星竹、沈览、川柏和辛画屏四人兴致昂扬的在划拳。
沈涵曦和曹炫之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只有滴酒未沾的韶卿卿在此间显得格格不入。
宋予然将脑袋埋入沈韵腹前蹭了蹭,闷声闷气道,“我才没醉,我清醒着呢!”她借力起身,“阿姐她们呢?”
“适才与乔公子离席了。”沈韵答。
“曹启元亦去了?”
沈韵颔首,“苏姑娘亦跟去了。”宋予然应声拉起沈韵。
“去何处?”沈韵问。
“瞧瞧去。”宋予然提起裙摆。二人顺着宋叶清几人离开的方向行到后院一处栈道外。月光洒下,将宋叶清与曹启元的身影照亮。离得远了二人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待了一会儿宋予然便觉酒意散去大半,只见曹启元俯身作揖后匆匆走远。
苏嫣从远处走了过来。
宋予然这才拉着沈韵凑了过去,“阿姐,他同你说什么呢?乔公子呢?”
“乔公子不便出面,适才随意寻了个借口便先一步离开了。”宋叶清淡然扫过二人紧握的手,好似这些日子下来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接道,“此处不宜详说,我们且先寻到乔公子。”
几人颔首。
再次碰面已是在乔简屋中。
宋叶清直言道,“沈姑娘所料不错,彼时沈大哥之事上那张士诚确实来插了一脚,妄图以曹大人妻儿的安危要挟换得这食谱。叶清已将殿下之意转告曹公子,只待那张士诚再次现身。”
李钰颔首冷笑,心道这厮想得倒是极美。他们到底是低估了那玉盒在何氏姑侄手中所发挥的效用,张士诚能留有一条命想必都是她那好姑姑看在过去的情面上贸然而行。这厮还不晓得低调些,简直愚不可及。
她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戒。
今夜过后日子渐自恢复平常,诡异的是此去月余众人再没收到张士诚的消息,甚至李钰那处派去的暗卫也未寻到半点儿这人的踪迹。他就好似凭空出现在末禹县又突然消失了一般。
李钰这段时日过得着实惬意,但总觉心里空落落的。转眼已是临近谷雨,今日的天灰蒙蒙的,李钰孤身躺在房顶上,墙头树影窜动,暗卫近身来报,“殿下,陆公子的马已到山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