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贾拾手将那耳饰拿起,“此物做工精美,拥有者定然出身不俗。”他指尖敲击着扇柄,“可单凭此物实难锁定那‘鬼’身份。”
确实。便是连那鬼是男是女皆无从得知,更莫说寻了,简直防不胜防。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鬼定然是个粗心的。”宋予然耸肩,她撑起下巴,“罢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等那鬼自己露出马脚。庄内一时涌入许多人,其间多少又是隐藏了身手与拳脚的实在不为人知。”
沈韵道,“此物价值不菲,那人若是发觉丢失许是会有所寻,我们亦可稍作留意。大小姐那处,予然,我们亦该尽快告知。”宋予然颔首。
陆仁贾起身,“我同你们一道去,正好我昨日无意中亦瞧见一事,只怕会与你们口中那鬼有关。还有,我亦想同叶清妹子说说看能否将你们那处腾出一间屋来,雅阁离此到底有一段距离,若真发生何事我亦难第一时间赶到。”
便如昨夜。
“也好。”宋予然颔首,转而道,“不是还有苏姑娘吗?她虽瞧着不近人情,但功夫绝对杠杠的。”要不她们也不能如此安心。
陆仁贾眸子晃动,他神情复杂的笑了笑,“苏姑娘大伤尚愈,到底一拳难敌四手,若遇上事,陆某亦能及时帮把手不是?”
“陆大哥思虑周详。”宋予然觉得此话有理,若事发突然,陆大哥在亦能更保险。毕竟食谱只有一本,觊觎之辈却数不胜数,他们能失败无数次,但她们绝对不能失败一次。等等,宋予然眸子一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欣喜的握紧沈韵的手,“阿音我想到一个法子,虽不能彻底解决眼下困境,却能以假乱真!”
夏日的山中总是充斥着各种鸟兽虫鸣之声,细长的柳条抽打着空寂的湖面,蜻蜓点水带起圈圈涟漪。苏嫣脚下步子还未到那红砖瓦房前便捕捉到空气中流窜着的一抹难闻的药草味。她抬头看去,只见那小院中黑烟滚滚,伴随着阵阵狗吠。
她蹙眉加快脚步,“老伯!”她一掌推开院门,黑烟钻入了她的口鼻,她呛得直咳嗽。她退了一步解开狗绳。没了束缚后二花转身便奔向了黑烟,它双脚蹬倒药炉,咬着关复的衣摆便将人往外拽。
模糊的视野内渐渐行来一年迈的老者,直到苏嫣走近二花才松了口围着二人摇尾。待将关复带离烟霾后苏嫣方闯入后厨舀了一木盆的水倒在了那药炉上。
火势彻底灭了,黑烟慢慢消散。苏嫣转头看去,只见关复脸上已是灰扑扑一层,身上的布衫也沾了水,鞋底沾着污浊的泥。她还未开口,关复便一脸欣喜的握住了苏嫣的臂,“岱儿。”
苏嫣愣了一息,“老伯,我不……”
“你这孩子怎么这时才回来?莫不是还在生阿爹的气?”关复自说自话的将苏嫣拉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好了,阿爹应你便是,但有一点,岱儿不可为了习武将这医术荒废。”
苏嫣沉默着。
关复道,“岱儿,阿爹同你说的,你可记得了?”
苏嫣木讷的点头。
“这才对。”关复满意的抚须,“你今日可是又跑宫外去了?阿爹昨日让你看的医术你看到何处了?”
苏嫣道,“看了一些,尚未看完。”
“阿爹就知道。”关复拍她脑袋,“那阿爹考考你,若遇腹泻病患该如何?”
“取车前草二钱、铁马鞭一钱,洗净捣碎过水煎服。大人每日两剂,孩童每日一剂。”
关复闻之欣慰颔首,“不错,不错。这方是我关复之女。”他起身去拾掇那药炉,“哪里会是那老瞎子?真是胡说八道!”苏嫣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尽是怅惘。她起身跟上,垂头低喃,“该是怎般才能彻底忘却一人?”
关复握着药炉抬头看她,“忘却?你又想忘却何人?”
苏嫣摇头,“不,亦可以说是一些事。”一些不值得被记住的过去。她眸光黯淡。
“不过痴傻。”关复连连叹气,“岱儿,药可救人亦可害人。你需谨记医者仁心,莫做那让自己后悔之事!”
苏嫣眼睑颤了颤应声。苏嫣陪着关复又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直到关岱的身影出现她方起身告辞,临走特意叮嘱关复莫要再将二花拴起。关复直道,“晓得。”他只是怕那狗打扰他配药。
东篱下。
宋予然三人寻到宋叶清时正巧碰上那一行三四辆马车朝山庄驶来。宋叶清和宋星竹站在门口,为首那马车缓缓停下,一个秀气的小丫鬟撩起车帘从车内跃下,随后是一个衣着艳丽的姑娘。
宋予然和沈韵瞧见那姑娘容貌时异口同声道,“杜姑娘?”
宋叶清闻声回头,“予然、沈姑娘,你们识得?”
“不识。”宋予然摇头,“昨日碰巧见过一面,随口聊了几句。阿姐,她们是何人啊?”
正说时,最后出来的那姑娘便看向了她们。宋叶清示意宋予然,“呐,你瞧。”
“双儿妹妹!”宋予然错愕的捂唇,她看了沈韵一眼清咳道,“阿姐,兰姑娘要来你怎未提前同我说的?老三你也不够意思!”
宋叶清打量着她和沈韵,笑道,“我亦是今早才收到消息。不然又怎会不同你们说?”
一群三五个姑娘迈步行来,由兰双儿打头,“叶清姐姐、予然姐姐,许久未见,双儿甚是想念。”她欣喜的上前去抱二人。宋予然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回应。众人见过礼后她方羞赧的将视线落在宋星竹身上,“宋三公子有礼。”
宋星竹独独被拎出来点名,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温良的回礼,“双儿姑娘有礼。”
站在兰双儿身后的大家闺秀们见此哄笑出声,将兰双儿羞的没边儿。
宋叶清将众人带进了阁,“双儿妹妹难得来一趟,这回可要多待些时日。”
“叶清姐姐有所不知,双儿此来亦是磨了阿爹阿娘许久,怪双儿未提前准备,让姐妹们跟着双儿光是寻路便耗去两日。”
“怪我,该早些传信与你的。”
兰双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摇头,“叶清姐姐许是也未料到阿爹会松口让双儿出京城,双儿此来怕是要让叶清姐姐更操劳了。”
“双儿妹妹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自是欣喜。阿爹与兰阿叔交好,我亦是看着你长大的,一直将你视为自家妹妹,既是自家人便莫要这般客气。是了,自年后亦未有空去拜访兰阿叔,他近日可还好?”
“阿爹与阿娘皆好。叶清姐姐可安心,阿爹阿娘晓得双儿此来特叮嘱给诸位带了不少长安城的糕点。”
“让兰阿叔破费了。”
“……”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兰双儿在宋叶清跟前显得极为健谈,几乎走哪都不忘黏着她。跟在身后的宋予然瞧着二人心中发酸,有种自己的位置要被占去的感觉。
她闷闷不乐的挽住沈韵,后者在无人处捏着她的小脸,“兰姑娘与大小姐许久未见,一时自有说不尽的话要聊。”
“阿音,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宋予然眨着眼睛望她,“怎么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那是什么虫?”沈韵失笑,“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你瞧,那幽怨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宋予然羞赧,“我才没有吃兰姑娘的醋!”她嘴硬,“我就是从未见过阿姐除了我对何人这般模样。当然除了那面瘫。”她耸肩,“许是我过去不怎么能出府的缘故,每每见及阿姐时身旁除了老三就是辛夷和川柏,便也没有想过……”
她摇头,“我才没有吃醋,我不是姐控。”她眸子一转,“我是阿音控。”她笑得得意。
沈韵不知其所云,但见她欢心嘴角亦噙了笑。
正四处打量的杜彩云突然探头挡在了二人身前,她一脸诡异的摩挲着下巴,“这位宋二小姐,我们昨日是不是见过?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抱歉,我有些脸盲,若是冒犯还望二小姐莫怪。”
宋予然憋笑,“无妨,许是梦中见过吧?”
没想到这姑娘竟是个脸盲,不过亦好,省的她费心思糊弄昨日那事。再瞧前面那几位的神情,该是早将昨日那茬给忘了。如此甚好,甚好!
待将所有人安定下来宋叶清才得以片刻喘息,二人来到僻静处,宋叶清坐于凳上,宋予然绕后给她按肩,“阿姐辛苦,予然给你揉揉肩。”
临近饭点,伙房自少不得忙碌,沈韵便先告了辞。一时只余下宋氏姐妹二人。
宋叶清笑着拍了拍宋予然手背,“陆大哥呢?适才还见他呢?你们来寻我可是有事要说?”
“适才人多,又都是姑娘家的,陆大哥便先走了,我们确实有事寻阿姐。”
宋叶清拉着她将人带到了邻座,“坐下说。”
宋予然亦不耽搁,一口气将今早所见所猜告与宋叶清,后者闻言颔首,“阿姐知晓了,此事我亦会留意的。至于陆大哥说的……”她思忖了一会儿,“无妨,我晚些时候将屋中拾掇一下,陆大哥便暂歇我那处,他若近些亦更安妥。”
“那阿姐呢?”
她没有犹豫道,“我去嫣儿那处。”
宋予然狐疑的瞧了宋叶清一眼,其实她想说她亦可以将屋子空出的,毕竟她可去阿音那处。再不济辛夷或是翠儿空出一间亦可行,她们两个小姑娘也可挤挤。川柏也成的,就是去老三屋中打打地铺罢了。而且东篱下正阁与雅阁不都还有许多空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