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骗过你?”宋如云反问。
宋如月轻嗤一声,“那好,但是你得保证除你我之外不许再有第三人知道。”
宋如云点头。
宋如月捏了捏掌心凑近在她耳畔道出一个地址,她说罢推开宋如云,“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她气鼓鼓的望着她。她今日便要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与她的那对耳饰相比到底哪个更好!
宋如云得到答案满意一笑。她迈步朝那酒葫芦去,宋如月见她不说话瞬间急了,她紧追其后,“宋如云你说话不算数!说好我将士诚哥哥所在告诉你……”
“张士诚张士诚张士诚,宋如月你眼里只有张士诚吗?”
分明在他出现前,她的眼里只有她的。都是因为张士诚,都是他!只要他出现,宋如月的视线便永远在他身上,她的口中也是十句,九句不离张士诚。
“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值得你爱慕的?”宋如云捡起地上的酒葫芦转身,她一改笑颜变得愤怒,情绪变化之快让宋如月都畏惧的后退了一步。宋如云见此握住她的手臂,“宋如月你躲什么?你很怕我吗?”
“谁……谁怕你了!”宋如月嘴硬,“宋如云你别岔开话题,快点给我看!”
“好啊!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宋如云冷笑着应声。她一把按住宋如月后脑,生硬的吻像是狂风过境般侵袭着宋如月,宋如月只觉自己快要窒息。她瞪大了双眼错愕的看着不断袭来的宋如云。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要去推开她。宋如云却不肯松开丝毫。害怕的泪水从宋如月眼眶漫出,滑入二人紧贴的肌肤。宋如云察觉到什么般猛地松开宋如月,宋如月看着她唇角的血渍呵斥,“宋如云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个疯子。”
她害怕的往后退。
“疯子?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疯子!”宋如云抹去唇角血渍作势要去扒宋如月衣裳,“宋如月,你不是好奇吗?不是想知道张士诚给了我什么吗?那你今日就好好看看!”
她像是失了智的野兽,用自私的谎话肆意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这一切。
宋如云已不记得那晚的最后到底是如何收场的,她只知道因为自己的私心和那见不得光的秘密彻底终结了与宋如月多年维系的姐妹情。
暮去朝来,得到关复离世消息那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宋予然记得那日天很蓝,水很绿,江边的芦苇像不要钱似的疯长着。她们一行人立于江边,今日的关姑娘是真正的关姑娘,不再是什么老妪。
那是宋予然和沈韵第一次正式的见到一席白衣清冷出尘的关岱。她冷静的就似那月中仙,让人叹为观止,只是这素净的白衣在今日却成了丧衣。江边架起了竹筏,关复的遗容已被修饰,关岱早早替他换上了当初他与发妻大婚时的喜服。
他的遗体轻的不像话,陆仁贾抱着都觉得硌手,他一路从那红砖瓦房来到岸台边的竹筏。
关岱解下眼前的白纱系在关岱的手腕上,筏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远去,一只火箭吞没了一切。
离别从来都是沉重的。关岱的不辞而别似乎在所有人的预料中,只唯独超出了陆仁贾的可控范围。那是关复走后的第三日,一连晴了数日的天终是阴了下来。苏嫣孤身蹲在一棵老树下,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仁贾一把抓住苏嫣将其拽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在此看蚂蚁?”
苏嫣抽回手,“陆公子知道吗?其实蚂蚁也很有意思。”她面色淡淡的又蹲了下去,“一个蚁群因为蚁后而存在,可蚁后的一生似乎只有生育一个目的。为了活着,它不得不躲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它不停的生,不停的生,直到死亡将它带走。”
“陆公子观察过蚂蚁吗?”苏嫣抬头看他。
乌云将陆仁贾的面庞笼上一层阴霾,他沉默的蹲在了苏嫣身旁。
“许是没有的。”苏嫣自顾自说着,陆仁贾从未觉得苏嫣如今日般话多,“我见过蚁后死去,蚁群群龙无首,它们不再收集食物、不再照顾幼蚁,它们变得混乱,渐渐走向灭亡。”她顿语,“可并非所有蚁群都会走向这个结果,它们还有可能找到新的蚁后,重新建造新的蚁穴。”
她语气愈发坚定,“它们会再次找到活着的意义。”
“可蚁后从不曾自寻死路,蚁群也没有再寻新后的必要不是吗?”陆仁贾反驳。“嫣儿妹子,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关姑娘已是不见所踪,你须尽快随我归京寻殿下,殿下她定有法子治你。”
苏嫣闻声垂眸,她眼睑微颤,“陆大哥,对蚁群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蚁后,而是活着的意义。”她起身。
陆仁贾拽住她,“可你又如何知道蚁后不是它们活着的意义呢!”
苏嫣顿步,她释然一笑,“这不重要了陆大哥。蚁后也从来不只有一个不是吗?”她抽回手,“多谢陆大哥,但苏嫣还请陆大哥以张士诚之事为先,在他出现之前你我不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东篱下。”
“那你便打算这般等死了吗!”陆仁贾急斥。
苏嫣仰头往天,乌云压下,她好似快要喘不过气,“快了快了。”她口中低喃,“最多五日,陆大哥,他会来的,张士诚一定会来的。”陆仁贾紧紧攥拳,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梆子将这人敲晕拖回长安。
苏嫣转身走出几步复想起一事,“是了陆大哥,若是嫣儿未记错,阿爹阿娘他们许是明日便会抵达东篱下。”
陆仁贾觉得头疼。
盼了一日的雨到底是没有落下,乌云散去,夜空繁星点点。宋予然和沈韵坐在雅阁屋顶上对饮,二人醉态已显,宋予然倚在沈韵肩头,“阿音,难怪都说这女儿家的善变,我看她们就像这天一样。你都不知道我今日多倒霉!”
“予然指得可是将四小姐认做了五小姐那事?”沈韵轻抚她脸颊。宋予然抬头看向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
沈韵解释道,“我听辛夷说的。”
难怪了。宋予然泄了气,她抱着沈韵嘤嘤道,“要是这般简单就好了。我不仅将宋如云认错,还当着宋如月的面将全部事都突突出来了。”宋予然抓耳挠腮,“啊啊啊阿音,我这回是真闯祸了!不行,我还得再去寻一趟宋如云,陆大哥和张公子他们的计划已迫在眉睫,绝对不能让宋如月给张士诚通风报信!我要让宋如云寸步不离的盯紧宋如月!”
“予然,等等。”沈韵拉住了她,“你瞧那水榭外可是四小姐她们?”
宋予然闻声坐了回去,隔得太远她们难听得见二人在说些什么,借着烛灯只依稀可见她们拉拽的身影。
“宋如云,你可是一早便知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不是!我问你,那晚、那晚你是骗的我还是……”宋如月抽噎着抹泪。数日来她们不曾说过一句话,白日里她亦是能避就避,她已想不清自己到底气恼的是谁。
宋如云眼神躲闪,“你希望是假的那便是假的,我那日饮醉了,发生了什么已不大记得,清醒之时只感觉脸疼。”
“你!”宋如月气得跺脚,她苦恼了数日的问题最后竟只得到这人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她红着眸子揪住宋如云衣领,“宋如云你混蛋!”她身心俱疲的松开手。
宋如云眼睑微颤,她拽了拽宋如月袖口,“宋如月,我们和好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宋如月幻视回幼时,小时候的宋如云可不像如今这般何事都要同她对着干,那个时候的她可好玩了,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
她偶尔觉得烦了便会故意加快步子逗她,每次她都会委屈巴巴的追上来拽着她的袖口央求,“阿姐不要丢下我,我会乖乖的。”宋如月不厌其烦,一次两次三次……无数的故意丢下她让她追,她恶趣味的喜见那小团子似的宋如云软糯可人的模样。
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了的呢?宋如月只记得那一日的天额外的热,蝉声尤为刺耳,当她回头看去之时,宋如云已背对着自己走远。那一刻宋如月才恍然回神,原来宋如云也是会长大的,原来她们也有背离而行的一日。
宋如月看着袖口紧攥的手只觉恍惚。她抽回手转身走远,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走走停停,期待的种子在心中肆意疯长。一只手从后拽住了她的袖口,“阿姐,我们和好好不好?”
回到过去,回到最初。
宋如月抽了抽衣袖,宋如云攥得更紧了,“不要丢下我。”
浅淡的月色下是两个相拥的影子。
宋予然收回视线,“阿音,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去了。”她抱住沈韵,贪恋着独属于她的温度。
那之后宋如月姐妹到底如何了宋予然是不清楚的,再见到她们之时二人难得的没有呛她。宋予然自也喜闻乐见。抓捕张士诚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他远比齐平要机警得多。
山庄的日子好似归于平静,抓捕计划失败后庄内原本张士诚的眼线也都先后离开,但这平静之下却暗潮汹涌。如陆仁贾所说,苏嫣爹娘的马车终是赶在小满之前抵达了东篱下。那是宋予然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宋叶清口中的苏父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