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陆鸣啊,你这是在认错吗?”张坤的声音平缓下来,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一些,带有些许轻佻的语气对陆鸣说。
“怎么?认个错很稀奇吗?”陆鸣直勾勾地看着张坤。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早期就不说了,就咱们认识这几年来,你认过几次错?”张坤也盯着陆鸣,丝毫不让步。看来这个自称只有快乐的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陆鸣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这个时候陆鸣就该服软了,“张爷,生气了?”
张坤瞥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没。”
陆鸣看着他不说话了,张坤才缓缓张口:“我这么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怎么会生气?”
陆鸣:“……”
张坤突然晃悠着头,朝陆鸣凑近了一点,“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张爷了?”
陆鸣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心想:我嘴怎么这么欠。
看到张坤得意的样子,陆鸣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孙子骂了别人,反倒自己生气了,生气还要别人去哄,哄就算了,还得喊一声“张爷”。根据多年的经验,张坤不轻易生气,一旦生气了,不喊他张爷是好不了的。
吴奇跑来陆鸣办公室,“陆队、张副队,监控查到了可疑车辆。”
“走,去看看。”陆鸣张坤起身赶往监控室,吴奇跟在后面。
一进监控室,客套的招呼是免不了的。“陆队好,张副队好。”大家向陆鸣和张坤打了声招呼。
张坤面带微笑向大伙点了下头,“大家辛苦了。”
张坤说话的同时,陆鸣已经来到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屏幕前。监控所能覆盖的范围是梧桐路和紫云路的部分,就是说那个十字路口梧桐路和紫云路交叉路口。而案发地点就是在梧桐路的某一段旁边。
这块地方本身就很偏,夜里行人和车辆更是寥寥无几。凌晨十二点半左右,一辆车从紫云路转进梧桐路。夜晚灯光很差,再加上行道树长得很茂盛,隐隐约约看到车的轮廓,像是面包车,但是车牌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久面包车停在了梧桐路旁,距监控摄像头大约五百米左右,隐约能看到车上下来个人,这个人下车站了一分多钟后,打开后备箱,抱出来一个不小的东西。随后往路旁走,进入了监控盲区。五六分钟后,一个黑点又重新出现在监控之中,上车,开车顺着梧桐路开走了。
监控室里静得出奇,仅仅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陆鸣和张坤对视了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张坤:“梧桐路尽头是通向哪?”
“分了个岔,一条通向农村,一条是通向西市的高速公路。”吴奇回答道。
“通向西市?”陆鸣皱起眉头,又看向吴奇,“把高速入口的监控查一遍,留意面包车。再把刚才这段监控发给我。”
“好的。”
陆鸣张坤离开监控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陆鸣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的意向,冷哼了一声:“哼,又跟西市挂上钩了,有点意思。”
张坤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办法。不过,周瑞凤来金市干嘛?而且刚来就死了,还被抛尸。”
陆鸣喃喃道:“人都已经死了,至于她为什么来金市,恐怕是没人会知道了。”陆鸣看了看窗外,外面的天已经阴了。
“也是,谁能预测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呢?”张坤也看着窗外的天。
监控录像已经传到陆鸣的电脑上,来回看了几遍,实在看不清车牌号和人的相貌,车牌号应该是被故意挡住的。
张坤:“凶手下车后,在监控中消失了五六分钟,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去抛尸了。可他停车的地方离抛尸地点很近,一两分钟就能搞定,多出来的四分多钟用来干什么了?”
陆鸣:“还记得尸体旁边来来回回的脚印吗?”
张坤:“记得,你的意思是,凶手抛尸后在尸体旁边徘徊了四分多钟?”
陆鸣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在想,既然凶手打算抛尸,那他为什么不把尸体埋起来或者抛去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呢?凶手抛尸的地点是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菜地,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很容易就被发现。”
张坤看向陆鸣,“凶手是故意想让人发现尸体?”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陆鸣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不过,凶手这四分钟会在想什么呢?是在享受杀人抛尸后的快感,还是在想象被害人死亡前的恐惧?”
“老陆,你别吓我。”张坤瞬间觉得空气变得很稀薄,以至于即将窒息。
“又或者监控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凶手,由于种种原因前来抛尸,这四分钟内他感到害怕,所以在尸体旁边徘徊?”陆鸣没被张坤的声音打断,继续自言自语。
“陆鸣,该醒醒了。下班了。”张坤推了推他。
陆鸣对加害人的心理研究很感兴趣,当时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这方面的,由于内容较为激进,答辩的时候把老师们吓了一跳,差点没让通过。后来跟在章锦程后面又学习了不少,再加上几年着手处理案件的积累。不过他有刻意阻止自己往这方面继续深究,他害怕哪天自己没控制住,想要去亲自体验一番,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都下班了啊?”陆鸣回归清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叶离,看她今天状态不太好。”
“……”张坤故作不满,“陆鸣,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色轻友了?”
“这叫重色轻友吗?出于对同事的关心难道不可以?”陆鸣毫不退让地反驳,随后耸了耸肩,“要不你也一起?”
“不了不了,别客气。”张坤连忙摆手,色眯眯地笑着。
看着陆鸣离去的背影,张坤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是好是坏。不过至少目前看来是好的,从他认识陆鸣开始,就觉得这个孩子心里有伤,从不会跟人说内心的想法,也不会笑。而现在,封闭的胸膛似乎打开了一道缝,正好能照进一束光,这束光正是叶离。
叶离魂不守舍地走出实验室,就连陆鸣站在门外都没有发现。
陆鸣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叶离没看清是谁,本能地缩回了手。
“再这样走就要撞上柱子了。”陆鸣站在叶离的身后,“软硬适中”的声音飘进叶离的耳朵,这才回过神来。
“陆队,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叶离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陆鸣上前一步,和叶离并肩走着。陆鸣眉头微皱,看向叶离:“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真没事,不用担心了。”叶离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前方的地板,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尸检结果大概明天就能出来,不要着急。”
“那他们今晚得加班了,”陆鸣惋惜道,“好好的一个周末。干咱们这一行的,一切都‘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
叶离竟被他都笑了,“陆鸣,你这说话的感觉有点像张副队。”
“我怎么会像张坤那个混蛋孙子。”陆鸣也可爱地笑了。
叶离:“你俩认识那么久了,又天天在一起,潜移默化中影响。”
“可能是这样的,”陆鸣突然看到自己的车旁边有个人,“张坤那孙子怎么在我车那?”
只见张坤朝着两人招手:“老陆,叶离,我决定过来蹭个饭,不然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孤独地吃盒饭了,你们一定不忍心的,对吧?”
“……”陆鸣撇了撇嘴,“你一个人在家,我们又看不到。”
“老陆你真不厚道,”张坤转向叶离,“叶子,你不忍心的对吧?”
“一起吧。”叶离面带笑意。
三人上了车,还是去凤栖路尽头的土菜馆。他们几人都是土菜馆的老熟客了,进店跟老板打个招呼,就走去经常坐的那张桌子。老板一般不会过来让他们点菜,直到他们自己把老板叫过来。客人不多的时候老板会过来跟他们聊几句天,有客人来了就跑过去招呼客人。
今天客人不是太多,老板便走过来聊了几句。
“几位最近忙不忙?”老板坐在邻桌,面向他们。
这位老板姓赵,四十来岁,张坤喊他老赵。
张坤连连摇头:“哎呀老赵,干我们这行的不存在不忙的时候。”
“这倒也是,为人民服务嘛!”赵老板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和一丝敬佩,“哎,你们最近是在忙两三天前火车站出事的一个老人的案子吗?”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是一头雾水,三人同时看向赵老板。
陆鸣:“嗯?赵老板,你说的是什么火车站出事老人?”
赵老板也表现出惊讶:“怎么了?你们不知道?”
看到三个人迷惑的反应,赵老板才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有人来店里吃饭,我听见他们说什么老人倒在火车站。人都有好奇心的嘛,我就上去问了一下,据说是,一个老人倒在了火车站,被这位客人送去医院,后来好像是从老人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儿子的电话,就打电话把她儿子找来了,她儿子一来就骂骂咧咧的,骂老不死的,还骂这位客人,不让这位客人走,让他付医药费。这位客人说看到老人有这样的儿子很可怜,他自己也不在乎这点钱,就当是给自己积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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