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你所在意的、求之不得的，却被别人当成了垃圾一样，随手丢弃，甚至还会踩上一脚。
开门声打断了陆鸣与何永春的对视。张坤走到陆鸣身边，“你去歇会吧，我来。”
“没事，我就在这待着。”陆鸣摆了摆手。
张坤坐了下来，“刚才叶离问你怎么样了，你总得吃点东西吧，十几个小时了。”
陆鸣摇了摇头：“你看对面这人，不也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吗？”
“……”张坤瞪了一眼何永春，“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了。”
叶离？是那个叶离？
何永林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十几个小时了？是不是满二十四个小时我就能走了？”
张坤：“您可闭嘴吧！不是，你这又不是什么大罪，你怎么就不承认呢？”
何永林挑衅地看着张坤：“警官，您要我承认什么呢？鞭尸？还是抛尸？既然您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罪，不如放我走吧？”
张坤捏紧了拳头，就差一拳打过去了，陆鸣按住了他的手。
陆鸣：“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这样想的话，我们这些警察干脆回家得了。”
何永春：“哦，你这是想表达：你们警察很有责任心吗？”
张坤深吸了一口气，“您对我们警察意见很大？”
何永春：“不敢，怕你打我。”
张坤咽了一口唾沫：“畜生！”
陆鸣的目光转移到何永春眼角的疤上，用试探的口吻道：“你小时候，被烧伤过？”
何永春冷哼了一声，眼睛略微瞥开，“你管得可真多！”
“周瑞凤倒底是不是你抛尸在金市郊区的？”陆鸣突然提高声音。
何永春没反应过来这个转变，“不，不是啊，不都说过了吗？吓我一跳。”
陆鸣像冰锥一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何永春避开了他的目光，“再说一次，那个死老太婆人都死了，你们还查这些有什么用？悄悄问一句，你们局里帮忙处理尸体吗？”
陆鸣：“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永春撇了撇嘴，“是这样的，我可没钱给那死老太婆火化、买墓地。你们赞助吗？”
张坤终于爆发了，跃过桌子，一把抓住了何永春的衣领，“你这个畜生！我今天替老天好好教训你。”说完便举起拳头，一拳打在何永春的腹部，何永春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着肚子。
陆鸣和记笔录的警察甚至没反应过来，张坤还想上前，陆鸣大喝一声，“张坤，别忘了你是个刑警！”
张坤一拳打在桌子上，大口揣着粗气，目光还是狠狠地盯着何永春。
陆鸣走到张坤身边，在他耳边冷喝道：“回去写检查。”
张坤一动不动，“写就写，通报批评，还是给我停职？”
陆鸣盯着他：“赶紧滚回去！”
张坤砰地一声，摔门而出。
躺在地上的何永春，面目狰狞地笑着，笑声回荡在冰冷的审讯室里。陆鸣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还剩多长时间能放我走？怕不怕我出去说刚才那位警官的暴力行为、严刑逼供？”何永春不屑地看着陆鸣，慢慢地爬到椅子上。
陆鸣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冷声道：“有错我们自然会承认，您想怎么添油加醋我们也管不着，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何永春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腹部，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脑袋往前探了探，又缩回正常的位置，靠在椅子上，“警官你紧张什么，你们不找我麻烦，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你的意思就是，现在把你放出去，再任由你逍遥法外吗？你敢威胁警方？”冰冷刺骨的字句从陆鸣的胸腔传出。
而何永春丝毫不畏惧，“威胁？多难听的词，我只是跟在你谈条件。”
陆鸣：“那你的言外之意是，你的确做了那些事？”
何永春：“呵呵，你所谓的言外之意能当证据吗？好像不能吧。”
一阵冷笑之后，审讯室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此起彼伏但又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旁边的警察轻轻地凑到陆鸣耳边，小声道：“陆鸣，时间快到了，怎么办？”
陆鸣压低了声音：“还剩多长时间？”
“五十分钟。”
陆鸣按着太阳穴，此时他也不知所措，经手过那么多人，从未见过一个像他这样心态好到变态的地步。这边何永春死活不承认，另一边找不到那位好心人。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李局好。”
陆鸣听到立马转身，就看到李局站在身后，感到很诧异，“李局，你怎么来了？”
李局拍了拍陆鸣的肩膀，“孩子，歇歇吧。”
陆鸣难为情地道：“这……”
还没等李局说话，何永春便阴阳怪气地插了进来，“李局？哎呀，局长啊！真有幸在这碰上一个大官。”
陆鸣此时恨不得抄起椅子砸向何永春，李局不以为意：“你母亲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
何永春盯了李局几秒钟，“人都死了，我难道要痛哭流涕来表达伤心吗？”
李局：“也是，对于你这种人，喜怒哀乐不行于色。不过你母亲死后被鞭尸、抛尸，你不想找出行为人？”
何永春：“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怎么处理有什么意义？对了，局长，我没钱安葬我那可怜的老母亲，贵局能帮帮忙吗？”
“……”
李局看了一眼陆鸣，“放他走！”
一天一夜没休息的陆鸣已经晕头转向的了，“啊？李局……”
“你该去休息了。”说完，李局径直地走出审讯室。
何永春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局长都放话了，你不会还要关着我吧？早点放人早点休息。”
陆鸣也捏紧了拳头，可他不能像张坤一样一拳打过去。
监控室中，叶离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到何永春和陆鸣相继出来，立马忙过去，与迎面而来的何永春撞了个正着，叶离没管何永春，径直地跑向陆鸣。何永春看了一眼这个姑娘，这姑娘跟一个人长得好像，记不起来了。
眼睛里充满担心和责怪地盯着陆鸣，“你就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陆鸣拖着疲惫的身躯，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声音如林间溪水一般细腻温柔。
叶离微微抬起头，正对着陆鸣的眼睛，那双妖娆的狐狸眼显然有些憔悴。叶离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索性回头看了看刚才被他撞上的何永春，何永春拉拢着脑袋往前走。
“叶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陆鸣话锋一转，弯弯的眼睛虽然疲倦，但仍然不失灵气。
叶离看了他一眼，赌气似的转身就走，陆鸣从背后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冰封的心突然跳动起来。叶离的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
“别动。”陆鸣的细水长流般的声音流进叶离滚烫通红的耳朵里。陆鸣衣服上淡淡的清香与叶离发丝的馨香交织在一起，不似玫瑰的浓烈，而像从数里远处传来的茉莉。隐隐约约，却沁人心脾。
陆鸣渐渐松开他那疲惫无力的双臂，叶离转身面向陆鸣，后退了一小步，皱着眉头，略微提高了声音，“陆鸣，你干嘛？”
陆鸣眼睛微微弯曲，就连眼尾都诉说着风情，叶离无法抗拒这双能诱人犯罪的眼睛，于是只好转移视线，眼睛盯着斜下方的地面，“你该去休息了。”
“嗯。”陆鸣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就走向自己办公室。叶离站在原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跳血压渐渐恢复平静。
对于一个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的姑娘来说，她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份感情；对于一个自以为不会爱、没有感情的人来说，她不知道现在这般是对是错。
陆鸣同样也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只是每当她，总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短暂的美好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案件的焦灼。
可怜的张坤连短暂的美好都没享受到，此刻的他正在疯狂些检查，嘴里还不停地骂着畜生何永春。李局见到何永春后，大发慈悲，让张坤写个五千字的检查就算完事了。
陆鸣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的脑袋里浮现了何永春那张狰狞而又可怜的面孔、周瑞凤瘦小的身躯躺在泥泞的菜地上……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他那迷糊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
何永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能练就那般完美的心理素质？
他很在意脸上的疤，可有时又觉得他完全无所谓别人看见与否？
那位好心人，就这样出现一次又人间蒸发了？
叶离双眸紧闭，回想着从监控中看到的一帧一帧的画面，每一句话、每个表情。
何永春，你实在该死。
次日。
“老陆，我又回来了。顺便跟你说个消息。”张坤皱着眉头，慢慢地晃悠到陆鸣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
“怎么？检查写完了？”陆鸣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什么消息？”
“刚才接到报警，金大的一个女大学生失踪了，到目前为止已经三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