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不明就里地看向他，“什么？”
陆鸣：“讯问朱俊峰的时候，忘了问他和那个家教平台之间的联系。”
张坤：“不对，就算你问了，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你想想看，刚才吴奇也说了，这个家教平台的带头人，相当于高管，就像浮萍一样摸不着根。朱俊峰有多大能耐，能联系到他们？”
陆鸣：“可吴奇说，朱俊峰是和某个负责人面谈的。”
张坤撇了撇嘴，“你知道那个负责人到底是真是假？”
“这倒也是，”陆鸣思考了一会，“不过，那位负责人说朱俊峰找到他别人介绍的，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负责人主观上是完全不知情，还是知道或应当知道朱俊峰的目的，那么偏僻的地址，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起疑心的吧？”
张坤：“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只能叫吴奇再去联系那个人。”
陆鸣点了点头。
王惊雷在一旁认真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插嘴打断，直到他俩停下来。“陆队，那个家教平台你现在已经掌握多少信息了？”
陆鸣把吴奇刚才说的信息大致跟王惊雷叙述了一下，王惊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我查到的差不多，对了，金市以前也没有类似于宋玉琦的失踪案？”
“你是说女大学生失踪？还是不特定的群体？”陆鸣面色一沉，“我的印象中好像没有，张坤记得有没有？”
张坤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会，“陆鸣，咱俩是一起开始工作的，最近一次接手失踪案好像就是那件拐卖儿童案，当时不少儿童失踪，才引起注意的。”
陆鸣瞳孔骤缩，“那也是几年前的案子了，近几年的确没接过失踪案。小王，你是查到了什么吗？”
王惊雷：“在查那个世纪教育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不正常，就像你们说的。之后我突然想到，像宋玉琦这样兼职赚钱的大学生肯定不止她一个，会不会有人利用了这一点？”
张坤恍然大悟，一激动又拍了一下王惊雷的后背，没控制好力度，险些让王惊雷撞到墙上。“小雷子，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王惊雷：“……”
陆鸣扶住差点撞上墙的王惊雷，瞥了一眼张坤，“您老下手真狠。先这样吧，这些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目前首当其冲的事是把宋玉琦的案子结了，加点紧把证据整理好，递交到检察院，后面的事就跟咱们无关了。”
张坤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打开紧闭的窗子，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他倒觉得神清气爽的。陆鸣也凑过去，深吸了一口冷空气。
人在一个温度较低的环境，反倒是更加清醒；温室里待得久了，脑子容易发热、容易糊。
张坤把手臂架在陆鸣的肩膀上，陆鸣很瘦，又不愿意多穿衣服把自己裹成一个球，骨头咯得张坤手臂疼，就立马放下自己的手臂，双手掐在腰间，“吃饭去了。小雷子，走！”
“……”陆鸣一股醋意涌上心头，“张大爷，您怎么不叫我一起？”
张坤冲他做了个鬼脸，“你难道不跟叶离一起吗？我跟小雷子俩光棍兄弟一起，比较合适。”
陆鸣一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他感觉自己好久没见到叶离了，明明昨晚才见的面，好可怕的感觉……
也许是被冷风吹的缘故，陆鸣打了一个寒颤。
张坤看着陆鸣的样子不禁笑了，“去叫叶离，咱们一起。”
陆鸣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这还差不多。
“叶离，你家陆大爷喊你吃饭了。”叶离老远就听到张坤那流氓似的声音。她会心一笑，陆大爷，这称呼听起来还蛮亲切的。
“什么陆大爷的……”陆鸣听到这称呼可不乐意了。
“张副你可真无聊。”王惊雷也开始为陆鸣打抱不平起来。
“王惊雷，”张坤冲着王惊雷吼了一声，“你小子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叶离朝着三人走过来，只听见张坤那声粗犷又滑稽的“王惊雷”，实在忍不住想调侃张坤一下，“张副怎么又在练狮吼功了，小王又惹你什么了？”
“我……”张坤愤愤不平地道：“我算是认识你们了，脏活累活都是我干，干完活还得挨骂，我一个人民警察怎么能这么任劳任怨呢？”
“你一个人民警察不任劳任怨，还想吃喝玩乐后在家躺尸？”跟张坤斗嘴也算是陆鸣人生的一大趣事。
随后看向叶离，这双狐狸眼像是闭合了很久刚才睁开的感觉，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气息，“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叶离轻轻地点了下头，“昨晚有点失眠了。”
张坤看了看叶离的脸，“我看跟平时差不多啊，白白的，叶子你皮肤真的好哎。”
刚才陆鸣说叶离脸色不太好的时候，叶离自己也是震惊了一下，因为从她早上来上班到现在，陆鸣是第一个看出来的。张坤的反应实属正常。
陆鸣实在不想理张坤了，除了工作以外，其他干什么都没心没肺的。
“走了，吃饭去。”王惊雷一把搂住张坤的肩膀就走。王惊雷个子比较高，张坤要比他矮上小半个头，王惊雷这一下子对张坤来说，完全是压制性的攻击。
陆鸣和叶离走在两人后面，看着这背影，觉得十分生动有趣。
叶离：“宋玉琦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鸣：“朱俊峰已经招了。”
叶离：“这么顺利？”
“朱俊峰那个人看上去是个好人，实则内心……”陆鸣想起朱俊峰在审讯室里的癫疯状态，很是难受，就像面前有一摊新鲜的血迹那般让人反胃。
叶离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恍惚不宁，只能在心底的那个陆鸣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是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做？
“不过朱俊峰看似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就被套出来了。”陆鸣强迫自己不去想朱俊峰的那张脸，只好转移话题。
“你的三言两语，一般人怕也是受不了吧？”叶离忍不住笑起来。
“哪有……”
张坤挣扎着把头从王惊雷的手臂里抽出来，回头看向这两个人，“叶子，陆鸣这人对自己的巧舌如簧毫无概念。王惊雷什么时候能学到他的十分之一，为爷就心满意足了。”
“唉，”王惊雷把张坤向后的头拧了回去，“张副，你什么时候能学学陆队的一字千金，我也就放心了。”
“噗……”张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哼，陆鸣的话是一字千金，我就是废话连篇一文不值了。”
“是这个意思。”陆鸣很是满意地笑了一下。
陆鸣是真的在改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以前的他怎么会像现在一样放松地笑？
叶离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给陆鸣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可叶离的内心却越来越纠结，她想靠近，又想逃避。就算没有何永春，也可能有其他人，阻碍叶离走向陆鸣的从来都不是外部因素，而是十几年来深渊底下造就的心。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谁也无法逃脱这个循环。
同样喧闹的食堂、同样的饭桌、同样熟悉的面孔，来来往往。
“小王，你现在心里尘埃落定了吧。”叶离看王惊雷面色好转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也恢复了不少，不像前几天头上顶着乌云，还电闪雷鸣、连绵不断地下着雨。
“谢谢叶离姐关心，现在的确好多了。”正在咀嚼饭菜的王惊雷连忙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人总要向前看的嘛！既然凶手找到了，我也不能再天天消沉下去了。”
“啧啧啧，鸡汤说得一套一套的。”张坤依然改不到他一边咀嚼一边说话的坏习惯，直到对上了王惊雷鄙视加上嫌弃的目光，他才不满不紧地意识到。
陆鸣：“小王，你能想通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这不是丢了什么东西的小事。”
王惊雷放下筷子，低下了头，“当我得知那个失踪的女孩是宋玉琦的时候，我先是一阵欣喜，随后开始恐慌，欣喜的是她原来跟我在一个城市，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我甚至幻想着这样一个场景：亲自把她从绑匪手里救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我更多的是害怕，万一找不到怎么办？找到了她却不在了怎么办？那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想、都在怕，心里做了无数次最坏的打算，可当我看到她的尸体，我就完全失去了离理智，心想肯定不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反正跟心里做打算时的感觉不一样。”
陆鸣不禁回想起妈妈离开时的场景，当时他也觉得妈妈可能只是在睡觉，天亮就会醒了……直到现在他有时也会觉得妈妈只是累了，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张坤被感到得不轻，“话说小雷子，你对这个宋玉琦到底是什么感情呢？爱情？感觉又不太像。”
王惊雷：“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一个精神支柱吧？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是个天使，她是来拯救我的。”
这种被救赎的感觉，叶离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孩子在黑暗中无助地挣扎，想往前走，无奈看不见路，还没走两步就摔得头破血流，正打算坐地不起的时候，前方一个人提着灯伸出一只手，带着浅浅的温暖的笑。
“不过啊，小雷子，我说你别难过哈。”张坤慢吞吞地说道。
王惊雷：“你说。”
张坤犹豫了一下，“嗯…我觉得吧，宋玉琦都不一定记得你了，毕竟是她影响了你，不是你影响的她。”
陆鸣：“大爷您……别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嘛！”
“哎呀，陆队你不会也这么想的吧？”王惊雷故作一惊。
叶离也补了一刀：“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来你遇到过多少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呢！”
“唉，”王惊雷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人都不在了，姑且就当她记得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