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峰那变态得让人反胃的声音在楼里回荡，“哈哈哈，就说你们还敢动我？弄不死你们！”
声音飘进张坤和王惊雷的耳朵，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王惊雷眼睛里的失望此刻已经完全被愤怒取代，拳头紧握，关节被压力挤得嘎吱作响，正准备转身出门，被张坤一把拉住。
“王惊雷，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张坤此时有几分陆鸣的样子，冷静、严肃。
王惊雷渐渐松开握紧的双拳，手心被攥得通红，上面还有几颗汗珠。
“你要是出去碰了他一下，你就可以跟陆鸣一起去度假了。”张坤冷冰冰地喝道。
王惊雷叹了一口长气，“什么狗玩意，糟心。”
张坤听到王惊雷的嘀咕，不禁一笑，“你就当他是个乌龟王八，先回去吧，工作时间还是得认真工作的。”
“嗯。”王惊雷转身出门，以他大长腿的优势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多听一秒朱俊峰的声音，恐怕都会折寿一小时。
听到传闻的余月自然是不相信的，她打电话问余洛在尸检的时候有没有遗漏或弄错了什么，余洛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提取DNA那部分是她亲手做的，根本不会有问题。余洛顺便关心了一下陆鸣的情况。既然物证没有任何问题，供词也是当事人亲口说的，难道还真像外面传的，陆鸣严刑逼供？可能性极低。什么人才能让李局昧着良心做事？余月认识李局几十年了，在她看来，李局算是个很正直的人，现在这……
余月倒是有点想去找李局问个究竟，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这把年龄了，干嘛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怎么都没有关系，余洛还年轻，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麻烦可就大了。
人的共同特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时候可能还会踩上两脚。
陆鸣回到家中，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进入深深的思考模式。陆鸣一般不喝茶，家里的茶叶放在冰箱顶上，落了一层灰，今天想起来，正好现在“无官一身轻”，索性来宠幸一下被打入冷宫的茶叶。
昨天还在享受结案的喜悦，昨天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就被彻底否定。
陆鸣打开录音笔，听昨天朱俊峰的口供。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告诉你，你这小警察最好别惹我。”
“怎么？你还是个学生，你能拿我怎么样？还是让你母亲起诉我？又或者，找你爸来弄我？”
“你知道我爸是谁？”
“你在套我的话？”
……
陆鸣反复听了这段提到朱俊峰父亲的对话，又回想起昨天朱丽和朱俊峰的对话，两人提到的人应该就是朱俊峰的父亲，再结合李局今天的行为，朱丽和李局关系好的可能性很小，而朱俊峰这个神秘的父亲说不定跟李局有一定的联系。
但是现在这个神秘人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查李局？陆鸣倒是想，但是条件不允许。那么只能从朱丽身上着手。
陆鸣开着车来到金恒律所，虽然离家的距离比较远，但只要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开着车就都不远了。金恒律所的朱丽律师，可是名气极大的刑辩律师，随便问个人就能问出来了。
陆鸣跟在一个实习律师的身后，这位律师个头不大，但声音的穿透力极强。“朱律师，有人找。”陆鸣被这一声音吓了一跳。
这位实习律师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掩着门的房间，“喏，朱律师就在里面。”
“谢谢。”陆鸣礼貌地朝她点了下头，见她转身离开，才去敲朱丽的门。
“进来。”经过昨天短暂的对话，陆鸣已经习惯了朱丽冰冷的声音。
“坐。”朱丽忙着整理手中的资料，没有抬头看是谁来了。
“朱律师，”陆鸣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随便扫了一眼朱丽的办公室。朱丽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个女人很讲究，办公室的地上都是一尘不染的，桌子上养着几株百合，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醒脑却不刺激。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青年男声，朱丽把手上的资料摆整齐后抬头看向陆鸣的方向，有些惊讶，“你不是市局那个警察吗？怎么上我这来了？喝水吗，杯子在饮水机旁边，自己倒。”
陆鸣：“不用了，谢谢。朱俊峰给你保平安了没？”
朱丽听陆鸣这么问，觉得很突兀，“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不是在你们局里吗？”
陆鸣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他今早被放了，你不知道？”
朱丽皱了下眉，看着陆鸣：“不知道啊，他怎么突然被放了？”
陆鸣也看向朱丽，笑了笑，“咱们局长发话了。”
朱丽心里一顿，怎么这么快！“就这样放人了？”
“托您儿子的服，我还得了几天的假。”陆鸣整理了一下衣袖，又看了眼朱丽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高兴，更多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看来她是真不知道。但是在审讯室里，朱丽最后说会救朱俊峰的，“朱律师，想问您点事。”
朱丽：“什么？”
陆鸣：“你认识我们局长吗？李局。”
朱丽的目光在地上停留了一会，“李局，是李建胜吗？”
“对，”陆鸣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朱丽摸了下搭在肩上头发，“好早以前，我成为律师不久，经手一件案子，当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也是因为案子，见过几次面，但是也就是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陆鸣重复了这几个字。
朱丽察觉出陆鸣不太相信，没好气地道：“你爱信不信，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也可以去问你们李局。”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信。”陆鸣的狐狸眼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那你们之间有共同的朋友吗？”
朱丽板着张脸，“你问这干嘛？你来就是问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是说朱俊峰被放了，你有问题？”
“你说对了，我还真有问题，朱俊峰什么样的人，您养了他二十多年，应该比我清楚吧？”陆鸣毫不避讳地回答了她，收起了微笑，一边说一边把截取朱俊峰发狂的那段录音播出来。
朱丽听后，气得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起来，她努力克制着不让陆鸣看到，然而是徒劳的。“够了！你让我听这个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要放了他的。”
“真不是你吗？”陆鸣瞳孔微缩。
朱丽坦然一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让你们局长亲自放人。”
“哦，对了，审朱俊峰的时候，他提到了他父亲。”陆鸣紧紧地盯着朱丽的脸，就在朱丽听到朱俊峰父亲的瞬间，眼睛迅速地闪了一下。陆鸣看到这一反应，不禁一笑。“关于朱俊峰父亲，”
“死了！”陆鸣还没说完，就被朱丽这冷漠的一声打断了。
陆鸣：“死了？朱俊峰还说让他父亲还弄我，这不，被停职了。”
朱丽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可真不好意思了，我还有事要忙，慢走不送。”
陆鸣：“……”
陆鸣想知道的都问的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花来，在这待着也着实没趣，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等等，”见到陆鸣站起来，朱丽叫住了他，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冷漠了，“我打听了一下，那个遇害的姑娘家境挺困难的，我想着补偿他们一点。”
陆鸣没有回头，但是露出了一个不明显而又满是嘲讽的笑，“这么说，你是承认朱俊峰的罪行了？”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顺手带上了门。这声并不大的关门声却像巨石一般撞击着朱丽的心脏。朱丽怎么会不清楚朱俊峰那变态的两面性，她打心底同情那个可以当她女儿的姑娘，可朱俊峰说到底还是她亲生儿子，尽管两人关系再不和，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监狱里过完下半生。
陆鸣坐进自己的车里，久久没有动弹。回想起朱丽说的补偿，实在太过讽刺。
补偿是最没有用事之一，在承受失去的痛苦之后，补偿，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果人命可以用钱来交换，那要法律有什么用？
法律的保护是具有滞后性的，而且法律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可至少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这可能是很多人选择做刑警的初衷，陆鸣自然也是如此。那个可怜的宋玉琦呢？世界上会有多少个宋玉琦？
陆鸣一踩油门，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回到家中，拿出手机，才发现张坤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兄弟，你成功地做到了在短时间内臭名昭著。”
陆鸣倒是无所谓，他清者自清，不怕别人怎么泼污水。迅速敲了几个字，回复张坤。
“那还不是说明我厉害。”
“对了，叶离有来找我吗？”
过了几分钟，张坤：“切，来了，我把她打发走了，她挺理智的，没哭没闹。”
陆鸣自然地笑了笑，“那就好，晚上老地方见，把他俩带着。”
张坤：“得嘞！大爷好好休息吧，小心猝死！”后面还有带了个滑稽的表情
陆鸣：“……”
陆鸣：“猝死估计不会，差点被撞死……”
张坤：“啥？”
陆鸣：“嗯…一不小心，油门踩到底了……”
张坤：“噗，你可别想不开啊，生活很美好的。不说了，工作时间。”
聊天结束后，陆鸣收起手机，又坐在沙发的同一个位置，拿起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看得入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