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景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的路面，张坤也没跟她说话，主要是找不到什么话题。
到了市局门口，杨景下了车，对着市局大门盯了许久，心想：这辈子还没来过这里呢，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张坤顺着她的目光，也瞥了眼市局大门，天天看见，没感觉。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杨景在想什么，可能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见到张坤走在前面没叫她，杨景只好自己跟了上去。
张坤先是看陆鸣有没有回来，陆鸣也是前脚刚回来。证据交给了小姚分析处理，陆鸣则是在看房子主人许正的资料。
看到许正是金市第一初中的校长，不就是丁琳上学的学校吗？但是他一个拿工资的，撑死了顶多买个小区的楼层，哪有钱去买松竹苑的别墅？
再看到配偶——章芷茗，陆鸣愣住了。章芷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正在想何时何地听过这个名字，张坤推门进来了。陆鸣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一问：“你听过章芷茗这个名字吗？”
“章芷茗？”张坤复述了一遍，突然一拍脑门，“这不就是老顽童的独生女吗？不对，应该说是老顽童的独生女叫章芷茗。陆鸣我先去忙，遇到了麻烦事。”
“等会，”陆鸣还没说完，张坤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陆鸣仔细地想了想，章老师的女儿好像的确叫章芷茗。
章锦程的独生女就是章芷茗，虽然陆鸣跟章锦程的联系不浅，但也没见过他女儿本人，仅仅是从章锦程口中得知他有个女儿，也是学心理的，常年在国外。
不过这问题就来了，许正在金市，而章芷茗常年在国外，这样的婚姻不会出问题吗？凭着章锦程几十年的处事经验，不会想到这一点？以前跟章锦程闲聊家长的时候，好像从未听他说起过他的女婿，就连自己的独生女也很少谈到。
陆鸣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想：这是人家的家事，我想那么多干嘛？跟案子又没关系。我还是好好破案来得实际。
张坤先是把那个血笑脸交给了叶离，又去叫了王惊雷一起，去休息室见杨景。
来到市局后，杨景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惨白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血色。
见到这样蓬头垢面的杨景，王惊雷不禁瞪大了眼睛，凑到张坤耳边轻声道：“这杨老师怎么变这样了？”
张坤可能是因为王惊雷凑得这么近而感到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面向王惊雷摇了摇头。
张坤坐到杨景对面，努了努嘴示意王惊雷悄悄地开录音笔，王惊雷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表示已经开了。
杨景打量着市局的休息室，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待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封闭空间里，而有安全感。
张坤开了口：“没什么好看的，市局穷得叮当响，可比不上你们金大办公室。”
杨景苦笑了一声，确实是这样。要不是这次遇到这种事，倒贴她钱她都不来这。
张坤干咳了一声，声音压低了不少，“你在电话里说，你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是什么意思？”
王惊雷吸了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到。
杨景上齿咬了咬下嘴唇，“前几天，我在学校偶然看见了朱俊峰，心想他怎么回来了？他在前面，我在后面，我跟他刚好顺路，然后我发现他拐进了一个几乎没人去的巷子，我就忍不住跟了上去，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这次多谢你了’，好像另一个人说什么‘你这次差点就暴露了我们’，我意识到不对劲，扭头就走了。”
张坤和王惊雷对视了一眼，脸上有些难以置信，杨景也看到他俩的神情，破罐子破摔地道：“我都这样了，还有必要骗你们吗？再说，我哪来这么大的脑洞来编这故事？”
“我信你说的。”张坤按了按眉心，“你在那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人发现？走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人尾随了？”
杨景双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记不起来了，我走的时候心里很慌，只顾着低头走，走得很快，没在意周围的人。”
张坤：“也是，正常人差不多都这样。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觉得自己被监视了吗？”
“对，在那之后我走在外面总觉得后面有人，但回头也没看见人。”杨景脸上少许的血色逐渐褪去，脸色愈渐惨白，“前天晚上开车的时候，发现刹车坏了，差点出了车祸。昨天早上在办公室椅子下里面发现了一条小蛇，蛇跟椅子的颜色很接近，差点没看清。虽然我办公室在一楼，但是也不可能有蛇爬进来啊，肯定是被人放进来的。”
杨景渐渐哽咽起来，“刹车也一定是人为弄坏的，肯定是有人要杀我。”
张坤冷声地道：“蛇呢？”
杨景：“看到蛇后我就尖叫，旁边保安室的保安听见了，进来把蛇清了出去，还对我说这蛇有毒。我问保安有没有人进我办公室，他说没在意。”
张坤停了好久，才缓缓张口，“你怕是真被人盯上了。”
杨景抱头痛哭起来，“我平时为人冷淡了一点，可是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慢慢停止了痛哭，眼眶通红地看着张坤：“一定是朱俊峰，张警官，你可得救我！”
张坤：“一定，职责所在。你再好好回想一下，能不能再想起一点他们的对话。”
杨景更加用力地按着太阳穴，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好像还听到你老子什么的。”
王惊雷和张坤嘴上没说，心里却都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玩意？
张坤：“这话是朱俊峰说的，还是另一个人说的？”
杨景：“不记得了。”
王惊雷又凑到张坤耳边：“张副，该不会是这个‘老子’是指朱俊峰那神秘的爹吧？”
张坤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又转向杨景，忽然想到上次看到杨景时对方的一些不正常反应，“杨老师，你要是知道什么，还望都说出来，你自己也清楚，现在这种情形，你能待的安全地带只有我们这里了。”
杨景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张坤：“杨老师接下来打算就呆在这了吗？学校那边要不要请假？”
杨景难为情地一笑：“暂时不敢出去了，请假我待会联系，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行。”张坤站起身来，朝着紧紧盯着杨景的王惊雷一摆手，“走了。”
回到办公室，只见陆鸣的一张苦瓜脸拉得很长，头发再次成了鸡窝。
张坤：“天呐！老陆，你怎么舍得又虐待你的头发了？”
陆鸣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你猜？”张坤先是神秘地一笑，随后又像个抢了别人棒棒糖的孩子，“我敢肯定，你削尖了脑袋都猜不到。”
陆鸣不以为然，“首先你去金大，肯定是关于宋玉琦案的某些问题；其次，别打电话给你，你说马上来，去的地方是金大，电话是你留了号码的那位女老师打来的吧？”
说完，陆鸣稳操胜券地笑了。
张坤：“你说得对，但是有些很有趣的东西。自己听。”
说着就把录音笔扔给了陆鸣。
听着听着，陆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渐渐紧锁。“有人要杀杨景？”
张坤挑了一下眉，“她打电话给我之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大概就是我在路上的时候，有个人从窗外向她办公室里面扔了一个血笑脸。那恶心的玩意儿，已经拿给叶离去鉴定了。”
陆鸣听了后着实觉得有趣，“前两次制造意外没把她杀死，现在想编造鬼神来把她吓死？”
“……”张坤心想：你可真会说话。“我担心她办公室里有监控，就把她带到了局里，现在在休息室，她也不敢出去了。”
陆鸣：“你这次可算干了件正事。”
张坤：“你可别了吧，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多麻烦，都快疯了。”
“你还怕这个啊？”陆鸣调侃道，“这样看来，杨景尾随朱俊峰是被发现了，而朱俊峰只是冰山一角啊！”
张坤点头默认，“就连李局……”
“咳，咳咳”陆鸣眨了两下眼，“对了，你怎么记得章老师女儿叫章芷茗？”
“哼，那老顽童说的大部分话我都记得，嘴那么毒。”张坤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你不记得了？有一次师母叫咱俩去他家吃饭，他把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反面教材，对比了一下他那个在国外优秀的女儿。”
陆鸣稍加思索，“哦对，想起来了，我还想起来你那瞬间变黑的脸。”
“……”张坤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继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想起章芷茗了？”
陆鸣：“案发地点，也就是发现何永春尸体的那栋别墅，主人叫许正，其配偶是章芷茗。”
张坤愣了神，“这……搞不好是同名吧？”
陆鸣耸了耸肩，“刚才问你有没有听过章芷茗，你说章老师女儿就叫这名字，我就去查了一下，的确是她！”
张坤唏嘘了一声：“没想到老顽童女婿这么有钱！”
陆鸣：“你说到点子上了，许正是公立初中的校长，哪来那么多的钱？”
张坤：“哎呀，老顽童女儿不是很厉害嘛，她肯定出了不少钱。”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鸣依旧不依不饶地道：“但是你想一下，章芷茗常年在国外，出钱买房还登记在男方名下，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就一点没有不放心吗？就算她心大，那章老师呢？”
张坤摸了摸脑门：“哎呦，这是人家家事，咱管这个干什么啊，跟案子又没关系。”
陆鸣：“如果这钱是来历不明的呢？”
张坤不做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