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哥,明天元旦了。”吴奇的手机突然来了条推送,这才看到今天已经是12月31号了。
“啊?”肖清诺一天一天过得也是很迷,虽然每天签合同写时间,但真到特殊时间点反倒是忘了,低头一笑,“那要不咱俩在这跨个萧瑟的年?”
吴奇瞪大了眼睛,就跟眼睛能放出光一样地盯着眼前的大哥,不可思议地问道:“啥?”
肖清诺撇了撇嘴,“我就问一次,愿不愿意?”
吴奇笑得开了花,“当然!当然愿意!”
肖清诺又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小离一定跟那个陆鸣一起跨年。”
吴奇假装没听见,内心闷哼了一声,不过无所谓,他是知道叶离对大哥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一点也不嫉妒。
窗子底下没关严,吹进一阵风,肖清诺感觉到膝盖一阵酸痛,便伸手按了按膝盖。
吴奇心疼道:“哥,膝盖又犯了?”
肖清诺:“没事,老毛病了,不能吹风。”
丁琳的放学时间跟叶离的下班时间很接近,而且学校和市局离家的距离相差无几,两人到家的时间也差不多。叶离本来是要去接丁琳的,但是被丁琳拒绝了,她主要是觉得叶离平时工作很累,加上自己也不小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丁琳坚持不要接,叶离也就只好妥协了。
丁琳住进了叶离家之后,叶离多出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晚饭,午饭都是在食堂解决的。以前叶离在快餐店随便买点,或是偶尔跟陆鸣等人去赵老板的店里坐一坐,晚饭就基本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开灶生火。而现在,丁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凑合显然是不合适的,陆鸣也叫过叶离带上丁琳出去吃饭,但是怕丁琳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拒绝了。
现在叶离只能穿上围裙,进入那个能被她炸了的厨房,然后满头满脸油烟地端着基本上烧焦了的菜走出来。好在丁琳对吃不苛求,也不挑嘴,做什么吃什么,吃饱就行。
这次丁琳放学早,就早早地回了家,走进厨房,人只比灶台高半个头。一片好心,想要给叶离一个惊喜,毕竟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
丁琳各自虽小,力气也有限,拿刀切菜有种一刀就能切掉整只左手的感觉。但是手艺是真的不错,就不说别人了,起码比叶离好出一大截。
陆鸣本想着跟叶离一起跨年,但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妹妹,就只好舍小为大,“放了”叶离回家。
听到叶离开门的钥匙声,丁琳穿着围裙,有模有样地站在餐桌旁边,双手指向桌上的菜,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公主的侍女。
“姐,给你的惊喜。”丁琳甜美的声音飘进叶离的耳朵。
叶离一看,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食指颤巍巍地指着桌上的菜,“这,这是你做的?”
“对呀,姐,快来尝尝。”说着就走过去把叶离的包放在一边,再把叶离拽到桌子旁边坐下。
叶离尝了一口,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好久都没人给她做饭了,这次居然是个小朋友给她做饭,关键还比自己做的好吃!
“姐,好吃不?”丁琳眨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叶离。
“好吃,好吃。”叶离连忙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下次不要这样了,厨房多危险。”
丁琳像只小白兔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叶离在家陪丁琳,王惊雷被张坤拽去了杨景家,不要说也是热热闹闹的,陆鸣就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自己并不宽敞的房子里。
晚饭也不想吃,破天荒地又给自己泡了杯茶——试图体会体会“茶道”,可惜他除了苦涩,没感觉出来其他任何味道。
看着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有些恍惚了。想来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陆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
从母亲去世后,陆鸣就一直对父亲心有芥蒂,虽然心中也很清楚这并不是父亲的错。然而时隔多年,心里依然过不去那道坎。上了大学,到现在工作了好几年,一直都没有回家,有时好好想想,还真不知道自己害怕面对的是母亲的死,还是父亲那颗没有家人的心,又或者,是无法面对自己那时的软弱无用。
舌尖淡淡的苦涩逐渐退去,陆鸣闭着眼睛,童年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依然历历在目。记得的大多是晦涩的,甜美的回忆少之又少,兴许是被藏得太深,粗略地检索竟然检索不到任何结果。
母亲惨白的脸逐渐被父亲那张眉头紧锁、眼眶深陷、皮肤偏黄的消瘦的脸取代,陆鸣慢慢睁开眼,想拨打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但正打算按下拨号键,又缩回了手,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以叹了一口气、拨打电话而告终。
心里想着:今年过年回去一趟吧。
仔细地收起照片,打开电脑,不受脑袋驱使地搜索“程序员”三个字。
网上立刻跳出一堆没有实用的信息,陆鸣来回上下翻了几页,最后退出了这个页面。
又喝了一口茶——还是除了苦,没有其他味道。
味蕾被茶的苦味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突然大脑也随之灵光一闪:何永春是死于氰化钾中毒,氰化钾又不是随处可买的东西,一个程序员从哪弄来的?再者,哪个杀人犯会这么大方地透露自己的职业?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少之又少。如果凶手就是程序员,那她一定有个给她提供犯罪工具——氰化钾,从事医师、化工等相关职业的朋友;如果凶手不是程序员,那她很可能是从事医、化等职业。
对于这些自己并不清楚,需要问叶离。看时间也不早了,索性明天再问吧。
明天,元旦,又得加班……
陆鸣关了电脑,又关了灯,半躺在沙发上。心想:明天借着这这个节假日的特殊时间,下了班去拜访一下章锦程,机会恰当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聊聊他的女儿女婿。
突然想到张坤,把他也叫着吧。于是爬起来伸手拿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给张坤发了条信息:
“明天咱俩去拜访一下章老师。”
张坤立刻回复了一个:“不去。”
陆鸣:“去了又不会死,再说又不是单纯地去跟他唠嗑的。”
张坤稍作思考,好像知道陆鸣什么意思:“切,那好吧。”
张坤转向正在吃力地学英语的王惊雷,不由地大吃一惊:“你在干嘛呢?”
王惊雷慢半拍地转过头来:“嘿嘿,学英语。”
张坤嫌弃地看了眼他手上的基础词汇,“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头没跟身体一块进来?”
王惊雷摇了摇头:“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张坤:“……”
只见王惊雷又从包里摸出一本微积分,张坤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低头翻了翻那本微积分书,瞪大了眼睛:“妈呀,你这是要考研呢?”
王惊雷又摇了摇头:“我也想向有陆队一样逻辑思维。”
张坤像看马戏一样地笑了,“你听谁说他的逻辑思维是学微积分学出来的?”
王惊雷感到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地道:“数理逻辑,还是很重要的。”
张坤没再执着于这个搞笑而又无聊的话题,又重新爬上床,盖好了被子,“你今晚就看一夜吧,这样床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王惊雷手上转着一支笔,面前摆着一个草稿本,头也不回地看着书上的一串又一串函数等等。
见到王惊雷没有任何反应,张坤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在灯光的朦胧下,觉得这背影还挺乖的。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章锦程,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以前有跟你不和的老师吗?”
王惊雷微微抬头,慢慢放下了笔,转过头来看向张坤,低声道:“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和,反正那段时间,好多老师都那我举反例,说什么大家不能向某某同学一样,之后我成绩上去了,我就跟他们唱反调。”
张坤靠在靠枕上,慵懒地眯起眼睛端详着王惊雷:“我以为你一直是乖学生的……”
王惊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官逼民反’,就是这个道理。”
张坤忽然觉得看着王惊雷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于是转移了视线,像个没事人似的丢下一句:“你好好看你的微积分吧。”
快到十二点了,张坤看着窗外闪烁变化的霓虹和交错的烟花,仔细一想,好像章锦程也没那么讨厌,两人成为冤家多半还是自己的缘故,当时年少轻狂目中无人,觉得章锦程上课纯属忽悠吹牛,所以就经常跟他对着干,谁能想到章锦程那老顽童很享受和自己斗智斗勇的过程。而现在再回想起来,章锦程上课讲的东西,不是没用,真后悔当时的时间全用来斗章锦程了。
张坤想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想到章锦程说起他女儿的场景。张坤能记住他女儿章芷茗,并不是因为这名字有什么不一样,而是章锦程在说他女儿时候的神情。在学校时的章锦程无论课上课下、对待其他老师还是对待学生,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这也是张坤讨厌他的原因之一。而那天他在说他女儿的时候,脸上的笑除了骄傲和玩世不恭,还有一股一闪而过的忧郁,张坤恰好捕捉到了那一瞬间。
这个短暂的从未见过的神色,让张坤心生一阵莫名其妙的同情,自己想来都觉得搞笑。而就这个莫名其妙,让他记了好几年。他也没告诉任何人,包括陆鸣。
王惊雷学完一节微积分,回头一看,发现张坤已经睡着了,还没盖好被子。
自己只好过去给他把被子盖好,心想:多大的人了,睡觉都不知道盖被子。
张坤长得和善,睡着的时候更是如此,跟平时嘴里骂骂咧咧,动不动就要去打人的形象完全不同。王惊雷借着微黄的护眼色的灯光,打量着这张脸,就在这时张坤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王惊雷脑子有些晕了起来,心里像是有股燃烧的烈火,脸颊变得滚烫,外面突如其来的一阵烟花声才让他清醒过来。
立刻轻声地跑向洗手间,用冰凉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心里骂道:你这混蛋,瞎想什么呢?
回房间的时候,跟正开房门的杨景撞个正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杨景的眼眶有点泛红,脸颊上也有泪痕。于是尴尬地道:“杨老师还没睡呢。”
杨景笑了笑:“王警官不也没睡吗。”
两人都睡不着,索性就聊了起来。这才得知,杨景的男朋友就在五年前的今天吸毒被抓,事后查明还参与贩卖毒品,而在这前一天他们还定好了结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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