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现在寝食难安，整天都出于待机状态，半天也没理清楚最近的这些人和事。甚至有时候她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去杀了何永春，要是没有这个导火索，说不定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她还在想肖清诺，为什么要翻时隔那么久的案子？
她现在还有点不想见到陆鸣，主要是心有芥蒂，还有点愧疚。偏偏不想见，陆鸣就自动找上门来了，不过不是为了闲聊。
下班的时候陆鸣在楼梯口等她，半天没说话，一张口就来了一句，“你认识苏宏吗？”
叶离一头雾水：“法医苏宏？”
陆鸣：“对。”
叶离不解地看向陆鸣，问道：“苏宏是法医界的大腕，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说话的同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车旁，陆鸣帮她开了车门，“先送你回家。”
车上，陆鸣不慢不紧地地说道：“还记得陈好来吗？”
叶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记得。”
陆鸣：“陈好来涉及到一个叫何永林的人，还记得吧，当时卷宗不是说何永林死于抑郁吗？最近查到了一点线索，可能卷宗上记录的有点问题。”
叶离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但又不能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强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低声道：“你在查那件案子，查到了什么？”
陆鸣浅笑，“这不，苏宏是当年给何永林做尸检的法医。”
叶离不动声色地看着前面的车辆，心里激起了万丈波澜，“苏宏是我老师。”
陆鸣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叶离，虽然脸上没有太大情绪起伏，但眼神是有点恍惚的。不过他也没想到苏宏会是叶离的老师。“那有时间的话，咱们去拜访他。”
叶离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好。”
市局距叶离住的房子不算太远，但是路上堵车堵得厉害，闲话没说几句却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次回家晚了一些。
自从丁琳来了以后，大部分回家的时间点，从楼下往上看，家里的灯都是亮着的。可是今晚没亮，叶离眼皮跳了一下，转身叫住了刚准备倒车离开的陆鸣，“等一会，丁琳还没回来。”
陆鸣按下了车窗朝她招手：“上来，去学校接她。”
叶离急匆匆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差点就要站起来了，“快点，再快点。”
“再快就超速了。”陆鸣伸手握住叶离急得直搓的双手，一阵冰凉透过手心往心里蔓延，“手怎么这么冰，别急，丁琳可能是在学校有事。”
叶离没说话，紧紧攥着陆鸣尚有余温的手。陆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才刻意没往那上面提。
经过好几个红绿灯路口，终于到了学校，学校里面有的教学楼还亮着灯，这是住宿生在上晚自习。
还在路上的时候，叶离已经给丁琳班主任打了电话，但她班主任说，放学后除了留校生，其他的大概全走了，他也不清楚。
门口是各个重要地点的路边，叶离拉着陆鸣急匆匆地就往校长室的方向跑。
“哎，你们干什么的？”门卫的声音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陆鸣心想：趁这个机会可以见一见张坤口中那个人渣许正了。
没想到的是：校长办公室灯已经灭了——许正不在。离下班有不短的时间了，许正不在也实属正常。那丁琳会去哪了呢？
叶离和陆鸣站在院子，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除了高楼和日光灯的亮光，还有大树在灯光下投射出的影子，就看不出其他东西了。
整个学校寂静地让人心头一颤，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
叶离咬了咬牙，低声道：“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陆鸣在原地顿了两秒，看向大门，“去保卫处查监控。要是出了学校，肯定是要经过大门的。除非……”
陆鸣没再往下说了，叶离也没敢往下想，只好先去调了监控来看。
五点半之后，大门接二连三地有学生往外走，在五点四十左右人流量最大，之后渐渐地少了。人流量最大那段时间，监控放慢了看，倒是看到几个和丁琳体型相仿的学生，但是衣服不一样，不是丁琳。丁琳今天穿的是那条淡绿色的群子，还是比较显眼的。
从第一个人出大门起，到最后一个人出大门，也没能找到丁琳。另一边班主任也问了班里的学生，大家的回答都是没在意。
保卫处的值班人员看到这两个年轻人神色不太对劲，便说道：“可能看漏了吧，要不再看一遍？”
陆鸣笑了笑，凭他们多年看监控练就的本领，看漏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就在他们准备走了，像保安打招呼的瞬间，陆鸣余光看了下电脑屏幕，一辆车出了学校大门，那个时间点就在学生走了不久。
陆鸣看向保安开了句玩笑：“这学校老师还挺有钱的，这么贵的车。”
保安瞅了一眼屏幕，“这车啊，校长的，我们校长是有钱。”
一只脚就快迈出门外的叶离听到“校长”二字，连忙回到屏幕前，暂停了播放，死死地盯着那辆车。
陆鸣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从正面看也只能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副驾驶上没人，后座看不到。”
叶离快速地皱了下眉，拉着陆鸣转身就走。陆鸣回头记下了车牌号，顺便向保安道了声谢。
现在似乎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可等待是最无力的做法。
陆鸣轻拍了下叶离的肩膀，“先回去看看，说不定她是去哪玩忘了时间，现在回来了。”
叶离苦笑了一声，她心里清楚陆鸣这句漏洞百出的安慰，丁琳从不出去玩，就算真有事也会提前说的。这次并没有……
回到小区楼下，家里的灯还是没有亮。叶离终于忍不住了，急得两头跑，完全颠覆了那个发生什么都不慌不忙的形象。
陆鸣轻呼一口气，心想：原来她也会急，看来以前那般淡定是因为发生的事都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想到这里，陆鸣心里顿生一股酸意，可见丁琳对她来说的重要性。要是自己有一天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这样着急？
陆鸣暗自笑了一下：跟一个小女孩吃什么醋？
叶离眼睛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地面要是像人一样，此时一定已经面红耳赤了。
她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陆鸣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道：“有我在，我在呢。”
叶离咬紧了牙关，心底陡然上升了一个想法。
寒冷刺骨的夜风丝毫没有人情味，哗哗地吹个不停。黄绿色的行道树倒是跟冷风一唱一和，树叶沙沙地响个不停。
陆鸣手机响了，是王惊雷打来的电话。“陆队，今天监视‘仰卧云端’的时候，发现一个男的背了一个小女孩进去，我就让一个面孔生的兄弟跟了进去，听见……”
陆鸣心里猛地一顿，“听见了什么？”
王惊雷定了定神，“听见女孩的惨叫声。等我们都进去了，就看到……看到……”
王惊雷的声带渐渐颤抖起来，越抖越剧烈，最后直接说不出话了。
陆鸣空白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道红光，“女孩现在在哪？你们在哪？”
王惊雷：“在我们手上，我们还在那里。”
陆鸣猛然站起来，声音极低地说道：“去‘仰卧云端’。”
刚才看到陆鸣接电话的反应，叶离的心便陡然悬到了嗓子眼上，定了定神，“‘仰卧云端’是什么地方？”
陆鸣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一家黑店。”
叶离“砰”地关了车门，剧烈的撞击声和夜风呼呼的声音夹杂着，在她的耳边回荡，一路上她都没听清陆鸣说了什么。
到了那地方，王惊雷火急火燎地上来迎接，陆鸣大步走了上去，只见会所的有关人员被控制在前台，蹲在地上，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还有没穿几根丝的女人。陆鸣瞥了他们一眼，对王惊雷道：“那女孩呢？”
王惊雷指了指他们的车，“在车里。”
下一秒，只见叶离已经冲到了车旁，朝里面看得傻了眼，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留下一个警察在旁边看着她，陆鸣带着王惊雷和其他人上去盘问那群人。
“叶离，你没事吧？”旁边的警察轻声地问了一句。
叶离慢慢地站起来，摇了摇头，打开车门，看着躺在后座上不省人事的熟悉面孔，和那条沾了血迹的破碎的淡绿色裙子。叶离开始是哽咽，渐渐地放声痛哭，直到嗓子实在发不出声音为止。
那不明就里的警察只能这么看着，不知道这女孩跟叶离是什么关系，但是，但凡是个人，看了女孩那副模样都会心疼。可偏偏总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会所大厅里时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陆鸣让他们把整栋楼的监控都调出来，可是房间里没有监控，只有走廊大厅等公共场所有。不过这也够了，只要看到是谁把女孩带进了的就行了。
录像中看到的那个男的果然就是许正，被王惊雷一眼认出来了。而陆鸣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斩头去尾的短视频里的墨镜男。
陆鸣指着那个墨镜男，问前台的服务员，“这个人经常来？”
服务员神色惶恐，连忙摇头道：“不太清楚，我们是轮班的，而且每天人流量都不小，记不住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陆鸣半眯着狐狸眼，盯了这个服务员两秒，或许她说的是真的，不得而知。
但是他们从正门进去的，没有从正门出来。王惊雷说，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房间里面只剩下女孩躺在地上，房间在二楼，窗子是开着的，估计是听到动静跳窗逃跑了。
陆鸣带着小姚等人进了房间，窗台上是光滑的板砖，很容易留下指纹。陆鸣透过窗子往下看，这个高度的确很低，而且中间还有个平台可以缓冲，成年人跳下去，一分钟不到就能脱身。窗子外面乌漆嘛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顶多能看见远处建筑工地上的指示灯。
不得不承认，这个养生会所的选址真是个好地方，楼层的设计也是精心安排的。
带走了一群花里胡哨的青年男女，“仰卧云端”整栋大楼静了下来，只剩下清洁员打扫着混乱后留下的狼藉，发出一点扫帚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叶离完全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我要杀了他。
张坤被陆鸣叫去抓许正了，跟他们一前一后到达市局。
张坤带人去抓许正的时候，他正好在家里，刚到家不久，板凳还没坐热乎，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紧接着一开门，身体就被两人控制住了。
张坤冷喝了一声：“许校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从后拿出手铐，娴熟地拷住了许正的双手，发出一声冰冷的“咔嚓”声。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几秒，许正才意识到：他被抓了。许正挣扎了两下，对张坤吼道：“你们这是非法入侵住宅！”
张坤恨不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但是不能，眯了眯眼，抬高了声音对另外两位警察说：“带走！”
防盗门与门壁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隔壁大妈从防盗窗探出头骂了一句：“大晚上的畜生们搞什么嘞！”，随后警笛声在空气中传播开来，那位大妈嘀咕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叶离嗓子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连哭也是无声的，试图张嘴说话，只发出了咝咝的一两声。但是她心里很平静了，在实验室里为丁琳检查伤口。
在嫌疑人还没带到之前，陆鸣不放心，过来实验室看看，叶离把他推出去了，指了指躺着的丁琳，示意不方便。陆鸣就这么被拒之门外，看到叶离快要滴血的双眼和惨白的唇色，陆鸣就心如刀绞，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叶离从丁琳的下身提取到了精液，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把这至关重要的证据放好，吐了一口气，抄起旁边一把手术刀，狠狠地地由上而下扎进木头桌子上，手术刀来回摆动了几下后，笔直地立在桌子上。
丁琳细小的手臂、双腿、身体，无一没有伤痕，已经发紫的伤痕像锋利的锥子一下，一下下地戳进叶离的心头。
叶离咬紧了牙关，猛地站起身，一拳打在墙壁上，四个指关节瞬间通红，看了一眼胸口微微起伏的丁琳，她对自己说：我要杀了那畜生。
许正被带到了审讯室，陆鸣早就在等他了，许正像泼妇骂街似的骂了一路，直到陆鸣把枪砸在桌子上。
张坤一看到枪，瞬间慌了神，连忙走到陆鸣身边，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说的同时，伸手把枪拿了下去。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
陆鸣笑着对许正说：“今天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让你死在这里面，再把你尸体扔去喂狗，我又不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许正被面前这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震住了，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张坤和王惊雷对视了一眼，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