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晴乐于写些甜蜜的东西,像宣情所说,她写情感纠葛很趁手,也很喜欢给角色们好结局。
而柳盈说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她见证过苦楚。
“你用内心里有痛,只是在麻痹自己,写出来面对,总会看开一些。”
她这样劝慰夏知晴,话语中却还有保留,夏知晴猜她在衡量清醒着痛苦和迷幻的沉沦哪个更好。
恰好她早就想过这两种方式,并且从中选出了轻松的一个,既然不能拒绝不能逃避,那就装疯卖傻。
夏知晴云淡风轻地说:“这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笨。”
“谁说你笨的呢?”
这个问题柳盈没问出来,两人心照不宣,可能是她,也可能是他。哪个答案都令人不好受。
电脑中负面的积压的东西到一定数量后,夏知晴便加了一道工序,把所有不堪重负的发泄销毁——这样她至少算是个正常人。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霍琰终于求婚成功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她和柳盈心照不宣的默契氛围被打破了。
那天霍司礼为了通知这件事回家,一进书房便是两人一人在书桌后,一个人在沙发边,各司其职。
夏知晴的电脑放在桌上,她只来得及关了文档,还没有心疼失去的那些创作,便面对了霍司礼的冷脸。
以前他们的相处模式不是这样……但现在说以前已经没有意义了。
简而言之,霍司礼完全知道她是会样的人。
但她还是读出了霍司礼的失望,或许他明白的很,是她自己在对自己失望,所以她一如以前每一次一样,非常坦诚地说表示。
是的,夏知晴就是这样的人,她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不要逼迫,不要强迫她改变。
霍司礼这次却没有说她,在这样环境里,他站在书桌前,对柳盈说:“我以为你可以做点什么引导她,没想到你这样没能力。”
不可否认男主的洞察力,夏知晴无所谓自己被骂,但她不接受这种连坐的行为。
柳盈一直很优秀,性格也很好,是她的朋友。
夏知晴头一次反抗了他。
她站起身说:“是我让她这么干的,你为什么不说我?”
霍司礼对待她的神情近乎宽容:“你什么也不知道,能让她做什么?”
这句担护无法令她开心,夏知晴只能不可置信地想,你在侮辱谁呢?
柳盈因为她的反抗没有在她面前被批,夏知晴不认为她能够躲过去。
自从这一天开始夏知晴就没再见过柳盈,霍司礼停止了所有的课程,宣情也没再传来什么消息。
自从夏知晴开始大规模的爆发能量写东西时,宣情就已经提醒过她小心身体。
她的原话是:“你想要工作我也不会同意的,你应该休息了。”
此时此刻,夏知晴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迎接她的不过是愈来愈频繁的噩梦,她开始自省——是不是她的精神太脆弱了,所以才会逐渐觉得这一切无法忍受?
夏知晴想自己应该去看医生了,在霍琰订婚后,她也可以试一试分居。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有这个想法时,几乎要笑出来了。
半年前她的目标就是如此,到了现在仍然没有差别。
为什么出门会变成那么难的事情?是她被养娇了吗?
一个星期之后在霍琰的订婚宴上,夏知晴再次看到了柳盈,这时候她的面色完全依靠化妆去填补,好在柳盈的状态看起来不错。
夏知晴为了不把火烧到她身上,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她了。
柳盈倒是主动过来了一次,对着霍司礼言笑晏晏,还给夏知晴斟了一杯酒。
两人在厕所相遇时,柳盈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只是一秒钟的接触,简直就像是什么特工在接头一样。
夏知晴打开她的纸条,上面简单写了两个字“快跑”。
柳盈对这一切看得很清楚,毕竟她的定位就是霍司礼给夏知晴安排的老师,她教的内容也很明确,霍司礼的目的更是全然没有遮掩。
他理想中的女友,在工作上也要做到大部分员工之上。
夏知晴的回答是不行,她已经是个定型了的大人了,不可能像是初中生一样任人摆布,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在这方面霍司礼显然是个暴君,哪怕夏知晴说了不愿意,搞定了老师,他也能想到实践出真知,把夏知晴直接空降到了霍氏里,做了个小经理。
夏知晴听到他说起这件事,一星期没让他进房间,两人进行了一番拉锯,夏知晴甘拜下风,不得不走马上任。
霍司礼总是非常热衷于让她在各个场合丢脸是吗?夏知晴死气沉沉地想。
她再怎么不情愿,在面对员工的时候还是能比较好的营业,她不知道部门怎样运转的,只能取信于那些厉害的下属,把察言观色四个字磨练得登峰造极。
先确定其能力,后依照人品安排权限,工作了半个月竟没出什么大岔子。
霍司礼十分靠谱,把夏知晴塞进去也是经过筛选的,不至于给她一个草台班子。
这样无功无过的成熟部门,想也知道肯定是顶掉了一些优秀前辈。
夏知晴十分谨慎,没有出什么大错,倒是没有被人当面指责霍司礼安插关系户……大家还是非常爱惜羽毛的。
但这样光看人品,总不是一直一直都能化险为夷,人总是会犯错的,夏知晴看到那份亏空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位员工资历很高,夏知晴也和他相处过,猜测他十之八九没有坏心,便主动承担下了这次责任。
她知道这件事很严重,并且分析了两种结局,一种是直接把她开除,另一种是被留下来,两种结局各有各的好处。
霍司礼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办公室见他。
夏知晴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和秘书们打了招呼,才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公司里和霍司礼见面,也是第一次进到他的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一览无余,办公桌,会客沙发,墙边书架,和他的房子冷淡得如出一辙。还有一大片落地窗,和影视剧中的办公室大差不差。
此时窗帘打开了一半,恰好没有那样刺眼的光,窗户后面的天空只能露出一小半,办公室里的温度适宜。
夏知晴坐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想着自己以后也有真的一个办公室就好了。
不需要太大,但不能太小,最好能看到一片天空,最重要的是她要是自由的。
霍司礼开口,以最近难得正经地语气道:“你在公司里呆了两个月,投拆信我收了十多份。”
这并不出乎夏知晴的意料,确实许多人不喜欢空降领导,没有才是怪事。
霍氏有一个匿名投诉系统,那些投诉会定期上报,夏知晴当然不会认为那是个摆设。
“有两份是投诉你的,有七份是关于我,指责我任人唯亲,还有六封来自今早。”
夏知晴毫不在意地望着他——反正是匿名的,她就连是谁投诉都不知道,虱子多了不养,只有从来没有被批评过的霍三少爷才会这么在意这些。
就听得霍司礼慢条斯理地问:“你猜其中……有多少份来源于你的部员?”
夏知晴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不该是匿名的吗?”
“没有完全匿名的东西。”霍司礼道:“工位电脑,移动网络……只要想知道自然可以知道。”
夏知晴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心里不太高兴,本以为她看人很准,没想到刚刚再就业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霍司礼:“你的起点比大多人都高,却只想用唱红脸来管理员工,他们不用一个只会和稀泥的老板,你没分清他们想要什么。”
他从桌子后走出来,皮鞋落在地毯上发出细小声音。
夏知晴听到霍司礼的声音从前绕到身侧,在说话同时有独属于他的气息绕上来,绳索似地将她绊住。
“你不适合当个领导者,太讲人情,总是心软。难怪他们做事出错也让你顶上。因为你的实力无法说服他们,唯有不可能被辞退一点可堪一用。现在你顶了他的责任,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等我的回应,你呢?”
夏知晴顺水推舟:“那你大可以顺他们的意。”
霍司礼听她讲完,不理解似的笑:“我为什么顺他们的意?或者,你的?”
“我在这里整日上班,你就在家里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有什么道理?”
他轻声细语地感慨,细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边轻擦而过。
夏知晴从刚刚就有所预料,她往后一退躲开他的手,正经回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老板,那我先走了。”
她游鱼一样躲到一边,飞快开门出去了。
霍司礼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回到老板椅上时他面不改色地想,她走后,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被带走了一样。
到底为什么——
他把桌上那几个信封拨到边上,露出下面一个白色封皮的文件夹,文件夹里放着几张复印的笔记。
笔记最外面夹住的那张照片上。微笑的女人和夏知晴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