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晴多少有点惊讶。
她虽然有这种想法,但这些想法都会很快被理智压下去,她还是比较惜命的,连自己的身体也不想去伤害。
毕竟……还没有真的走到这一步,没想到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真的有这么做。
司言知道得不很多,他只能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和心态来叙述。
比如——那天她晕倒,再醒来的时候,其实见到的都是霍家人,她对所有霍家人,尤其是霍司礼表现出了异常的敌意。
只要他靠近,女主就如同被盯上的幼兽一样,瑟瑟发抖,尖叫,慌不择路的逃跑,后来他不在,面对其他人也一样。
只有霍司礼不在的时候,她的状态才算好了些,能暂时靠近她的也只有陌生的医护人员。
宣情经过了两天的撒泼耍赖,终于见到了夏知晴,司言本不觉得夏知晴对着宣情有什么态度上的差别。
但是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就是很好,哪怕人都要傻了,夏知晴也非常依赖她,见到她如同要哭出来的脸,就从窗台上走了下来。
以至于到了病院里只有宣情宣情被允许来见她,哪怕作为霍司礼的眼线,司言也几乎只能通过转述。
司言一点一点的说完,出于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他认真的看着夏知晴的脸色,但她从头至尾都很平静,好像那时的崩溃都只是她没压住另一重人格似的。
夏知晴:“难怪我醒来之后就浑身酸痛,原来是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司言:“所以你现在是好了吗,还会回到那种状态吗?”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一片愁云惨淡,天知道他每次是怎么从霍司礼那儿出来的。
他们两个平时都在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知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呀,如果我知道的话,不就没有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她现在的状态其实很糟糕,这几天夏知晴都没怎么吃东西,全靠打点滴生存,那张漂亮的脸好像都减了几分颜色。
见她如此,司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直担心夏知晴会不会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因此站在门口,相隔一层门板之后是蓄势待发的工作人员。
如果稍微有哪里不对,他们就会冲进来给女主打安定,并且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出去。
他的运气看来还不错。
那些记忆,夏知晴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好在也没有再出现那种完全失去控制的情况,不知是好是坏。
她每天在医院里看电视,有时候脑子里就突然蹦出来一个画面,是她和霍司礼在对峙。
她看着霍司礼在说些什么,自己的心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乱码,紧接着她的视角突然切换到高空,目之所及是一片纯澈的蓝色,有一瞬间的滞空感——好像他真的从高处往下坠落过。
霍家人没有来过医院,不知道是因为她发疯太过严重,还是因为已经放弃了她这么一号人。
这件事本来是她梦寐以求的,她真正得到了却不是很开心。
人总是贪心的,以前完全被关注的时候,只希望他们能让自己自由,但完全自由了之后,又开始怀念起什么都不用想,满脑子只有摆脱牢笼的日子。
夏知晴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得陇望蜀,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思考。
安静的时候在想,医生来的时候在想,他们走了之后继续想。
精神病只能在医院里生活,人只要疯过一次就很难好起来,没有谁会愿意把她放到外面去,所以他其实还失去了更多的自由。
她的脑袋果然变迟钝了,这本来应该是在一开始就想到的事情。
还有一点是网络舆论,她还记得自己是在订婚宴上发的疯,虽然已经到了尾声,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
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也不知道在网上获得了多少关注,又有多少人盯着这一点会对霍家下手。
更或许她现在的身价已经没有千亿了。
夏知晴想她还没有给霍家大人创造多少财富,就已经在败他们家的钱了,还真是挺唏嘘的。
胡思乱想着又到了晚上,护士照常来巡房,看她有没有在老实吃药睡觉。
夏知晴吃了两天安眠药后,想小小的叛逆一下,在护士来之前,她就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护士毕竟不是警察,不会那么认真的查看她是否已经睡着,在看到灯关着,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上插着点滴后,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
夏知晴安静的等待着,等到她完全走远后,才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霍家财大气粗,她当然是单人病房,不需要顾忌有室友的存在,这也方便了她装睡。
夏知晴大半夜的不睡觉,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毕竟手机电脑什么的,都没有在她身上。
她只是不想乖乖的用药物进入睡眠,毕竟也不可能再进到那个如同摇篮一样的地方了。
夏知晴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月色下医院的建筑群,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你想跳下去吗?
答案是不想,或许那时候确实是情绪失控了,就像她第一次走上天台,脑子里面全是负面情绪。
现在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自然也不想跳下去,因为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以霍家的财力,夏知晴大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不需要考虑有没有钱,怎么生存,只需要忍受医生护士检测仪器一样的目光。
但目光,恰恰是她不想忍耐的东西。
夏知晴想出去,不想待在医院里当一个废人。
哪怕她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潜在的不安定分子,她还是想出去。
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不安,所以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她是个病人,至少要等到病情控制好了之后才有出去的可能,不然就是害人——她这样告诉自己,将所有的焦躁压制下去。
夏知晴安安静静的看了几分钟月亮,终于觉得有点疲倦了。
夏知晴轻手轻脚的坐回床上好像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她本来就应该躺在床上,从没有在半夜里偷偷爬起来看月亮。
酝酿睡意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她始终学不来,只能等待意识模糊。
今晚或许是特别的,她在闭上眼之后久久没能睡着。
夏知晴闭着眼睛漫无目的的想象,从诗词歌赋想到人生哲学又想到霍司礼,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场动乱里,受到最多影响的应该就是他了,霍司礼需要她,虽然并不是爱情上的需要。
她之于霍司礼,就像安定之于她。
可惜安定是不会思考的药物,而她是会思考的药物,因此总会产生麻烦。
会思考的药物,一定要有其存在的意义吗?夏知晴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她已经坏掉了,或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张弃牌,她毕竟没有不会说话的药物好用。
失去她,霍司礼可能会有一些戒断反应,但能替代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她的特别或许只来自于那个女人。
夏知晴不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心怀恶意,只是觉得很悲哀,如果她没有早早的去世,而是一直活下来的话,对她,对霍司礼都是一种救赎。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她想如果那个道士真的有那么一点力量,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世界的话,她希望颜余香和她丈夫能好好的。
如果他们的孩子不是她就好了,如果是个男孩子,如果祂再厉害一点……或许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夏知晴想了半天,反而越来越清醒。
这段时间她其实很少再落入悲哀的沼泽,只要清醒着,他就会通过理智去压抑那些情绪,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惜今晚月光太明亮,情感又有点不受控制的预兆。
夏知晴想再看看月亮平复一下心情。
耳中却传来了细微的响动,好像是脚步声。
她敏感的抖了一下,很快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是朝着这个病房而来的。
过了几秒钟,病房门被打开了。
夏知晴知道,这不是护士的巡逻时间。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一动也不敢动,身体本能的僵直。
来人走到了她的病床前。
夏知晴听到他略微加速的呼吸声,脑袋里飞快转动——这个人是谁呢?
不会是宣情和司言,他们的白天时间来过了。
不会是医生和护士,现在不仅不是他们的查房时间,他们要来也会带着手电筒。
那难不成是什么歹徒吗?
夏知晴很快摒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歹徒不可能如目的如此明确,而且长时间的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在等待什么吗?
胡思乱想间,她感觉到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那一瞬间,夏知晴的心跳加速,不安与犹豫达到了顶峰。
有什么东西轻轻接触了一下她的睫毛。
那一瞬间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好像坏掉了一样的鼻子久违的闻到了气味。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霍司礼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