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礼这辈子名为“家”的地方,依旧是那个公寓。
进去后,简直如同重温旧梦,就好像正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夏知晴坐在沙发上,除了看书,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夏知晴深深呼吸了一下,把整个房子转了一圈。
连家具色系都没有变化,未免也太封闭,如果他和她一样是从一岁开始的,那么至少有二十年了了,难不成是对这种的家具款式情有独钟?
……不,更多可能是他没什么兴趣,全权委任了设计师吧。
感叹完后,夏知晴坐在沙发上写起素材来。
霍司礼还没有回来,他一直都特别忙,让她来这里也真是很心大但……至少他十有八九没对象。
不然她可要难过了。
如果是以前,夏知晴或许总是很空虚,因为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就算开了店,也只是隔着一层罩子面对人世间而已,当然后面打碎了罩子之后,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夏知晴悲春伤秋了片刻,决定点个外卖,吃得正好时,房门被敲响了。
夏知晴:……
她从猫眼向外看,那是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夏知晴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是谁呢?
她还在辨认,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自从一年级开始,她的手机都是霍司礼准备的,一直是最新款,到高中她也不再藏了,直接带在身上,只是不怎么拿出来,毕竟标新立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信息来自霍司礼:“我让特助带了玩具给你。”
夏知晴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她打开了门。
西装女人的手上拿着精致的袋子,夏知晴道谢后送走她,才把那袋子放在桌上,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堆鲁班锁……一个拨浪鼓?
当拆出一个芭比娃娃的时候,夏知晴终于没有了拆开这袋东西的兴致。
这得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霍司礼到底以为她几岁啊?
虽说她是特意选在工作日过来,不让两人见面的,但真的不见面又不免失落。
这份失落在看到这些玩具后变成了无可奈何。霍司礼的心思她永远搞不懂。
夏知晴收好了东西,呆了几个小时便走出他家。
方才出门,就遇到了个认识的人。
从现在时间线来看,是她单方面认识。
霍司礼家用的是指纹识别——夏知晴都没去考虑她的指纹霍司礼从哪来的,或许是某次动她手指时吧。
来人——霍琰的眼神像舌头一样把夏知晴上下舔了一遍似的,光是眼神就让人感受到了冒犯。
“唷,这是哪来的小美人,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不会是小偷吧?”
夏知晴觉得出门之前应该者个黄历,她真的很不喜欢霍琰,每次她倒霉,他都是幸实乐祸那个,都已经成了习惯,他一开口夏知晴就觉得心烦。
“我不是。”夏知晴说,“我是他的……”
夏知晴住了口。
目前她什么也不是。
果不甚然,霍琰开始了他的表演:“没想好怎么编么?”
“确实是没想好怎么应付你。”夏知晴决定直接拉霍司礼出来,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要证明,一边打算打开锁屏。
“唉,你是想叫人吗?这可不好。”
见他靠近,夏知晴连忙后退几步,正色道:“不,这很好。”
她的心态其实不太好,有点受到了霍琰的影响,夏知晴压抑住翻腾的情绪,反手按着指纹锁想进去。
门被打开了。
霍琰挑眉,用“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的神情看她,几步就靠近夏知晴,和霍司礼近似的身高,让他很容易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两人纠缠着进去,夏知晴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飞快打了电话。
这无疑是给霍司礼添麻烦,但这也的确是一场意外。
虽然遇到霍琰有点头疼,但能因此被霍司礼纵容又有点意思。
那盒玩具在刚才的动作中倾倒了,里面洒出一堆鸡狗碎,拨浪鼓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连夏知晴都认为幼稚,霍琰自然也看出来了。
霍琰大笑出声:“你来这里只为了玩,看来你不是小偷,是小学生啊?”
“我不是。”夏知晴道。
电话通了,霍司礼接电话:“什么事?”
夏知晴言简意赅:“你哥哥在你这里,他以为我是不速之客。”
霍司礼:“……你不用对他客气。”
夏知晴听说这哪儿行啊,他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面呢,霍琰要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大放厥词,她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整呢。
“他认识你。”霍司礼的话音慢半拍的传进了夏知晴的耳朵里。
什么?!
她皱眉看向霍琰,霍琰笑眯眯地:“开个玩笑嘛,小知睛。”
夏知晴觉得一股怒火充斥了全身,这样旺盛的愤怒,她一般不太表现出来,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她快速收了东西,一点也不想同他说话。
霍琰从来不顾她的想法,自己一个人能演一出大戏。
“别这么冷淡啊,大家都想见你,总得你是怎样的人不是?但是看看这堆东西,你们是在玩父女过家家啊?”
这一刻,夏知晴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那根线崩裂了。
“你和你弟弟一点不像啊。”她说,冷漠的表情在她艳丽脸上出现,反差感十足:“三十岁的青年人,工作日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不需要你来看顾。”
话是这么说,但讲这话她也有点虚。
上辈子她也算无所事事之人,只是这时她也才十六岁。
她眼不看他手里的钓鱼玩具,道:“——还在这里和高中生闲谈。”
她一直开着免提,明知话语都被霍司礼听了进去,还把手机放在霍琰面前,故作体贴的微笑:
“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小叙了,晚上还有课呢。”
夏知晴今天其实没有晚自习,但她感觉过去的幽灵缠了上来,让她呼吸都快被束缚了,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手机也放在霍司礼家,大不了下次再来拿。
她用零钱塔了公交,回到自家毫无精气神地躺了半天,才用以前的手机同霍司礼联系。
霍司礼简单和她讲了她离开后发生的事:霍琰自然生气,但没追上她,还向霍司礼吐了十几分钟的苦水,表示下次见到她,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
运动能力相当好的夏知晴:“谁让他那样讲我,我不高兴。”
“他说话很难听。”趁着霍司礼不再,夏知晴咬着牙说说。
以两世的记忆和痛苦为底色,她很难对霍琰产生什么好感:“我不喜欢他那样对我说话,一听到就忍不住要生气。”
霍司礼直截了当:“那你不要听,让我和他谈。”
这算是迟来的补偿吗?夏知晴道:“嗯,那些玩具也送给他吧,我并不需要那些东西。”
她在霍司礼的沉默中挂掉了电话。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夏知晴飞快地在纸上写东西,字迹凌乱无比,她却能够分辨。
不要着急,不要难过。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两人可以全无交集。
交给霍司礼……
把她的不安,全部交给霍司礼吗?
这样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夏知晴冷静思考:在学校学习的那些无法让她武装自己,至少……她要有自保之力。
所以,她终于有了更多的动力去钻研别的东西,尤其是有关临场和自我排解。
上辈子有一段时间夏知晴对此驾轻就熟,可能是因为在老宅总要像霍俩人低头……到了这辈子有人宠,她也不免生出了些色骄纵之心。
这么一来就很清楚了,她要和霍司礼有联系,就不得不接受他一家人。
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其实是离开他。
……说到底,这个计划现在也在进程中吧,有什么样的人会给小情人买儿童玩具大礼包,这也算不得恋爱啊?
既然在逃避,那不如从一开始便……
夏知晴勉强写了这一句,沉思了许久。
夏知晴加大了自己的学习力度,两个月后终于没有承受住而病倒了。
她的身体一贯不错,但也防不住病来如山倒,结果躺在床上失去了意识,每次看手机时间都过去了十几小时。
夏知晴躺在床上不知今昔何昔,只觉得身体冷热难辩,身体沉甸甸的,好似感受到了骨头承受肌肉的感觉。
父母刚调来,这边还有不少工作要周转,没有办法照顾她。
好在夏知晴是个很省心的孩子,她能够热练的把粥从锅里盛出来,吃药也不在活下。
只是半梦半醒间,好像连幻觉都出来了。
她居然梦到霍司礼进了她家,在他她走动,甚至给她喂粥了。
虽然一点都没喂进去,让夏知晴呛得死去活来,连太阳穴都开始发疼。
“你为什么要虐待你自己和我……不如给我个吸管吧。”
气话都被她说得气若游丝。
她干脆自己喝了粥,又把被子塞进去,把自己卷成一团。
也不知霍司礼何时离开了,再从喉咙到鼻腔一片火烧火燎和轻微的头痛中,只隐约听到有人讲话。
三天后夏知晴退烧,从床上坐起来清醒脑子时,在床上看到了一个不明来源的波浪鼓。
这东西有几分熟悉,让夏知晴联系到了某个人——
他对儿童玩具是有什么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