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宫遗孤

这是一个重垣叠锁之地,抬眸不见星月,低头是一片死寂。
季湘不止一次想知道,禁锢在这深宫之内之人,是否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是无法自由流窜的?
甬长漆黑的宫道内传来了脚步声,两个当值的小内监手提烛灯碾着小碎步走近,烛火摇曳,映在了季湘的脸庞,让季湘有些不适的伸手作挡。
“小,小季大人!”俩小内监见是季湘吓得手中的烛灯一哆嗦,忙偏移烛灯俯身一拜。
季湘看着面前的俩人,甩了甩衣袖将双手背后,视线落在了渐自逼近的轿撵上。
俩人的视线顺着季湘的动作微微抬头,随即暗暗对视一眼起身。
宫道内的烛灯多了星许,轿撵的声音近在咫尺。
季湘往宫道内退了几步,三人对着匆匆而行的轿撵俯身。
直到轿撵走远季湘低垂的眸子才缓缓抬起,她眉头紧锁,凝视轿撵的视线含着复杂。
俩小内监看着季湘朝着轿撵背对处行去,这才纷纷抬起了头。
“如此阵仗,看来今夜宫里少不得要生事。”一小内监朝着轿撵离去的方向驻足望去,摇头晃脑,口中唏嘘不已。
“看着似去冷宫的方向,这般晚了匆匆入宫,福公公,我们可要禀告主事公公?”小祥子顺着说话那人的视线看去,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小内监年岁无差,按宫里规矩,才入宫不足一月的小祥子对上自要称一句“公公”。
“大胆!你这小命不想要了?”福公公闻言一骇,收回视线伸手在小祥子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有些怒其不争的对着轿撵的方向抱拳,“长公主殿下的行踪可是我等可随意禀报的,记着了,那位可是贵人。”
小祥子一听名讳双腿便是一软,想起刚才自己的妄言就是冷汗淋漓,时下也顾不得后脑勺的疼,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夜里的风裹着冷意,轿撵的一侧被从内掀开,露出小半只白皙青葱的指尖。
轿侧的丫鬟春桃忙躬身上前,“殿下,是小季大人。”
轿内之人神色未变,她轻轻颔首,继续问道,“春桃,到哪了?”绵言细语的声音透过轿帘传出,落在了随着轿撵匆匆而行的春桃耳中。
“殿下,到景阳宫了。”春桃环顾了一圈周遭回着话,“殿下莫急,这处离淑妃娘娘那儿已是快了。夜里风凉,殿下快些放下轿帘罢。”春桃说着就要伸手落帘。
“刘将军那处可差人去传报了?”轿内之人眉宇藏着不安,她伸手止住了春桃的动作。
“殿下放心,奴婢早时便唤夏莹去了将军府,想必此时刘将军已在赶来的路上了。”春桃顿手回着。
闻言,轿内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徐徐落下轿帘。
一路晃晃悠悠的迈入冷宫,轿撵还未落地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之声。
本是萧瑟的冷宫内此时一改往日的境况,奔走的宫人内监焦急不堪,立于宫内之人一席黄袍加身,一双肃穆昏沉的眸子紧紧的看着不断传出嘶喊的屋门。
皇帝楚弘的两鬓已是染白,勉强打起的精气神一直紧绷。楚弘闻着落轿声回头,看清是谁后忙快步走了过去。
“皇姐你可算来了,快,快代朕去看看淑儿,这稳婆进去都两个多时辰了还未闻见麟儿之声,朕这心里着实慌得紧。”楚弘面露疲色,看见来人便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将人匆匆拉近了屋。
春桃在后面看着皇帝囫乱拽着自家殿下便走,心忧的蹙了蹙眉跟上去。心道殿下此番胳膊上少不得又要落下些红印了。
“陛下莫急。”直到了屋外皇帝才松了手,他一脸急色的看着楚景宁,若非知晓男女有别,还是临盆此等避讳之事,皇帝怕是早就冲了进去。
楚景宁忍下胳膊上火辣辣的感觉,安慰了皇帝一句便转身推门进屋。
与此同时收到楚景宁口信匆匆入宫的刘劲舟正带着一众随兵赶往冷宫。
季湘看着带兵而来的刘劲舟,脸色淡淡的退到了一旁俯身,“刘将军。”
刘劲舟闻声足下一顿,下意识的朝季湘看去,堪堪回了个礼便未再停留的离开。
冷宫内,一声高昂的啼哭终是划破长空传入了屋外左右躇步之人耳中。再次为人父的喜悦随着乳娘一声,“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而来。
乳娘抱着幼婴走向皇帝,面上是难掩的欣喜。幼婴眨巴着眼睛看着已是不再年轻的皇帝,皇帝颤抖着手握住了幼婴的小手,只觉双眸酸涩。
“淑儿呢,淑儿如何了?”皇帝看向乳娘。
乳娘闻声面上的喜色一敛,随即抱着幼婴退到了一旁。
皇帝抬眸,这才察觉原本奔走的宫人内监都垂头立在了宫内,整个冷宫一时之间除却幼婴的咿呀声外噤若寒蝉。
屋门再次被推开,楚景宁从内走了出来,她双眼泛红,春桃扶着她走近了皇帝,“陛下……”楚景宁觉得口中的话从未像这一刻般难以发声,她强忍住泪阖眸咬了咬牙,到底是将心中的悲恸隐下,“陛下,淑妃娘娘,薨了。”
一个“薨”字瞬间让在场的宫人内监都惶恐的跪伏在地。
“不,不。”皇帝闻声足愣了须臾才反应过来,随即就是一个踉跄险些要跌,好在身后的公公眼疾手快扶住。皇帝看着楚景宁,“淑儿,不,淑儿不会离朕而去的!皇姐,你在骗朕是不是?你一定是在骗朕!朕不信!”
皇帝面色急转而下,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内监就要朝屋内去,口中念念有词,“你骗朕,朕知,你一定是在骗朕。朕允了淑儿的,要封她为后的,朕要封她为后,朕还未做到,她不能死,不能!”
楚景宁看着皇帝几番跌倒站起的背影,泪水终是模糊了视线滑落,这一幕像是历经岁月在她眼前重现。曾几何时尚为太子的楚弘亦是这般痛彻心扉的冲向那濒死之人。时光荏苒,楚景宁只觉呼吸不能,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
春桃担忧的上前扶住了她,“殿下。”
“殿下,本宫从不怨陛下,这深宫中的人皆说本宫被陛下贬入冷宫,不再得宠,但只有本宫知晓,深宫可怕,陛下此番为的不过是想护住本宫与这腹中的孩儿。你亦莫怪陛下,陛下他不易……”
楚景宁的耳边似还在回荡着淑妃的临终所托,看着乳娘怀里的幼婴,楚景宁压下了纷飞的思绪。现在不是感伤之时,皇幼子降世,还是彼时最得宠的淑妃所出,尽管皇帝早已下令将淑妃贬入冷宫,但历经此晚,不论皇帝作何决断,这宫中与朝堂内外善揣皇帝心思之人也大抵都能猜出些什么。
楚景宁沉了眸,宫外传来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意识。
刘劲舟看着冷宫内尽数跪伏的宫人脸色一白,匆匆行至楚景宁身前行礼,“臣刘劲舟拜见长公主殿下。”
楚景宁将刘劲舟扶起,“刘将军无需多礼。”
楚景宁将淑妃已薨之事告与刘劲舟,包括淑妃临时的担忧。刘劲舟是淑妃的兄长。自刘淑嫁入宫后刘劲舟屡得皇帝青睐,刘家更是一直忠心为国,何氏霸权已久,皇帝此举是何意明眼人皆知。楚景宁也便没有隐瞒刘劲舟的打算。
再加上,皇幼子势孤,现下自是离不得母家的避护,刘劲舟此人不谙心计,为人耿直,楚景宁在今夜入宫前便是算到这一步,否则亦不会连夜差人通传。
刘劲舟虽是武将,但也非无知之辈,楚景宁言简意赅,加之又是妹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刘劲舟深知自己肩上所负,自少不得慎重起来,“殿下放心,臣必倾尽刘家所有护住淑妃娘娘遗孤。”
夜色渐沉,一个裹着宫服的嬷嬷步履匆匆,她狭长的眸子不断左右张望,似在恐惧着什么的到来。
黑影乍显,立在了嬷嬷的身前,嬷嬷的步子一顿,吓得跌倒在地,指着那黑衣人凄然道,“我,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怎能食言!你说过只要我保密便会放了我,允我出宫的!”
嬷嬷口中的话结结巴巴,显然是被黑衣人突然的出现吓得不轻。
黑衣人森然一笑,迈步逼近嬷嬷,“嬷嬷难道没听过,只有死人才会保密吗?”黑衣人双眸一泠,快手击晕嬷嬷便架着人消失在宫道。
“主子,都解决了。”季府廊亭下,一黑衣男子俯身向身前背立之人回禀着细枝末节。
季湘看着天边阴沉的云渐渐黯了眸子,她挥手退去黑衣男子,季湘收回视线重重叹了一口气。
皇帝在冷宫内待了一夜,直到上朝之时才走出屋。
楚景宁和刘劲舟随着皇帝也在冷宫守了一夜。
皇帝的心思很快就在早朝得到证实,他强撑着憔悴无视朝臣的劝阻,不仅执意追加淑妃为皇贵妃,更让其以皇后之礼下葬皇陵。要知道当今锦阳宫那位正宫皇后可还喘着气,一时之间,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以何牧为首的何氏一党皆是面色铁青。皇帝此举无异于是在抬高刘党,压他何党!何牧岂能甘心,下朝后匆匆领着人便奔向了锦阳宫。
没人劝得动皇帝,就连平日皇帝最听其言的丹阳长公主都无能为力。
皇帝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本就不健朗的身子愈发多病,面对屡屡诘难的大臣,皇帝只觉心里堵得慌,他撂下一堆奏折斥道,“尔等是要逼死朕,好让朕去见淑儿才肯罢休吗!”
众臣闻言纷纷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史书载:弘帝十三年,帝念淑妃刘氏遗德,特追其为明慧皇贵妃,入皇陵,以后礼葬之。同年,帝之次子,庄文皇后独子楚臻立太子,入东宫。
作者有话说
    文案实在不会写,就这样吧,总之就是皇家姑(楚景宁)侄(季湘)的故事。先放一章,11月正式开坑。感谢喜欢。朝代架空,权斗戏很菜,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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