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程施施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男子站在她面前，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程施施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起身，静静说：“他们吵。”
男人看了她一眼，只是说：“回去站好。”
程施施不想惹事，郁闷回到了哭闹的豆丁群里。
到底是年纪尚小，即使来之前有人告诫他们要乖巧懂事，如此才得到宗主青睐，日后也不必吃不饱穿不暖了。
可答应是容易，到了这屋里，冷冰冰的氛围把他们吓坏了。
长老头疼得紧，他声音大了，只会让他们哭得更狠。
瞥见熟悉的身影，长老连忙迎上前。
程施施低头走神，没瞧见前面的人正是刚刚和她搭话的人。
“宗主，符合年龄的都在这里了。”长老低声说。
梁元涯颔首，一眼就望见了人群里安静低头的小姑娘，身形削瘦，身着旧衣，和旁边精心打扮的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孩子大着胆子，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梁元涯，很是讨人欢喜。
只是梁元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问长老，“怎的，如今我碧云仙门是多养一个孩子都难了？”
长老顺着梁元涯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变，正欲解释，梁元涯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孩子以后不用你们管。”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一群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的孩子。
程施施还在神游，见旁边的人走动，她也跟着走。
“你出来。”
程施施又走了两步，被长老拉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长老轻声和程施施说：“宗主要收你做弟子，你可得机灵点。”
程施施瞪大了眼，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怎么要收她？
长老见她不争气的模样，叹气喊来两个弟子，仔细询问一番，才知晓程施施是什么人。
有个姐姐，不过昨日死了，小姑娘生得好看，却不爱笑，总是冷冰冰的，因此没多少人喜欢。
“你日后好好听宗主的话，他舒心总少不了你好处。”长老叮嘱了程施施几句，见她不说话，让她回去收拾一下。
程施施走得格外快，她可不能和小说里一样，若是真的被收做弟子，她真真是进了虎口。
她看见不远处等着的宋应，躲着他离开了。
宋应或许会帮助她离开这里，但他是碧云仙门的人，事后被发现，少不了惩罚。
程施施不想连累他，打算自己偷偷走。
可没多久，她就迷路了。
自从来到碧云仙门之后，程笙芸担心她被欺负，便将她藏在屋里，不许她乱走，因此，程施施是不知道碧云仙门的路的。
此时，她闯进了一个院子，水榭楼台，满地红叶，美不胜收。
程施施被迷了眼，在一片红中，瞥见一个青色身影，她悄悄躲在树后。
闻星鸢倚着枫树，手执一卷书，正垂着眸子翻阅，一抹青色竟是比漫天的红还要醉人。
程施施几乎是一瞬间就只要这人是何人。
因为养姐不愿意给她看小说，她是囫囵吞枣偷看完的，若说里面有哪个人给她印象最深，那非闻星鸢莫属。
闻星鸢在书中的戏份不多，前期看去也只给人一种打酱油的角色，空有皮囊没有本事。
直到最后，默默无闻的人才展现出逆天修为，直把程施施惊到了。
她盯着远处的闻星鸢看，突然有了个想法。
既然她注定无法离开这里，注定会被宗主收做弟子，那抱个大腿何尝不可。
程施施如今是在坡上，她垂眸估测了她和闻星鸢之间的距离，眼一闭，脚往前。
一脚踩空，她护着脑袋，噔噔噔从坡上滚了下去。
闻星鸢耳朵微动，回头看到一个小姑娘迅疾冲他滚来。
她顿了一下，快步上前，伸手抱住撞进她怀里的小家伙。
程施施脑袋撞一头撞进闻星鸢怀里，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小手紧紧攥着闻星鸢衣领。
闻星鸢看着脏兮兮的小姑娘，白净的脸上又是泥土又是擦伤，脑袋上还粘着一片红叶。
她伸手把叶子拿下，问：“你是何人？”
程施施眨巴着眼，眼前三个人在晃来晃去，晃得她想吐，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闻星鸢无法，只能等她缓和。
片刻后，程施施猛地抬眼，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像她养姐，她养姐……
她迷茫看着眼前的人，她养姐，叫什么，长什么样，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来？
发呆的程施施在闻星鸢眼里便是黑眸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看这她，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身上没多少肉，便问：“肚子可饿？”
程施施回神，不由得攥紧了几分，委屈点头，“我好久没吃东西了，没站稳才会掉下来……”
她怯怯看着闻星鸢问：“你会不会打我？”
闻星鸢一愣，问道：“我为何要打你？”
程施施卖惨，红着眼说：“他们经常打我。”
“他们是谁？”
程施施低着头抿唇不说话，像是担心说出去会被欺负一样。
闻星鸢在碧云仙门许久，却没多少人知道她，或者说是没多少人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见到这小姑娘，心中唏嘘，“能不能走？”
程施施欲言又止看她，最后点头说：“能自己走。”
闻星鸢把她放下，却见她趔趄了两步摔倒，不等闻星鸢有反应，她连忙站起来，懂事得让人心疼。
闻星鸢拉她手，程施施抽开手，把手背在身后，糯糯说：“手脏。”
多亏了养姐，程施施在示弱这方面很擅长。
闻星鸢果然被她骗到了，拿出手帕蹲下，擦着她脸上的污渍，“你自己一个人？”
手帕擦到她眼角，她闭起一只眼，双手揪着衣摆，小声说：“阿姐昨日死了。”
闻星鸢动作一顿，沉默着帮她把小花脸擦净，这才仔细把手帕收好。
见她往屋里去，程施施眼露迷茫，难道是她表现得不够可怜？
可养姐明明最吃她这一套。
程施施心里空落落的，为了活命，没什么是不能做的，不过是她最熟悉的讨好人而已。
她厚着脸皮，跟到了屋外。
门一开，程施施急忙抱住她腿，抽噎着说：“别不要施施，施施很听话的。”
闻星鸢莫名，她想拉开程施施，可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也拉不开。
担心会把人伤到，闻星鸢作罢，“你名唤施施？”
“嗯，”程施施泪涟涟抬头，再一次强调，“施施很乖的。”
闻星鸢无奈说：“我没什么本事。”
程施施心里默默道，才不是没有本事，后期可是绝对的逆天。
要是给她抱上这大腿了，她就不用提心吊胆哪天被人暗算了。
“施施不在意这些，施施只要留在你身边。”
小姑娘如此执着，闻星鸢心里奇怪，但她又没有什么可以被图的，想了想，无所谓说：“那你就留在这边。”
程施施惊喜吸了吸鼻子，“不能反悔哦。”
闻星鸢颔首道：“不反悔。”
程施施松了口气，可怜巴巴撸起袖子，“疼。”
闻星鸢默默拿了膏药给她擦，期间程施施时不时吸两口气，好似弄疼她了。
这对程施施来说确实是疼的，虽然上辈子没有自由，但养姐把她养得很好，基本没受过伤，久而久之，她对疼痛十分敏感。
上了药，程施施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她小心翼翼问：“阿姐给我的东西没拿，我可以回去拿吗？”
“去。”
程施施得了允许，准备爬上坡，闻星鸢喊住她：“门在那边。”
她犹豫着说：“从那里出去就找不到路了。”
闻星鸢叹气，抱着人，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坡。
“谢谢。”
程施施说完，按照记忆往回走，回到了那殿外，果然看到焦头烂额的宋应。
他焦虑拉住每一个路过的人，“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旧衣的小姑娘？”
被他问话的人纷纷摇头。
程施施拍了拍灰扑扑的衣裳，走到宋应身后，拉了拉他袖子。
宋应回头，见她一身伤，皱眉问：“你去哪了？有人欺负你？”
程施施摇头说：“宗主看上我了，你放心去。”
她没告诉宋应她还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并且那个靠山不是宗主。
宋应惊喜摸她脑袋，笑道：“你长得那么讨喜，宗主应当会喜欢你。”
程施施不知道为什么宗主会看上她，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她好看。
粉妆玉琢的孩子不少，她和难民一样，除非宗主是瞎了，不然程施施不会相信宗主是按照长相选的。
宋应把程施施带了回去，叮嘱她一个人字仙门一定要乖巧，如此日子才好过。
程施施敷衍应了一声，看着宋应走了，原路返回去找闻星鸢。
可还没到，就有人抓着程施施后衣领，把她扔到地上。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剑拔弩张问：“你这小东西到处跑什么？”
程施施抬手，掌心破了皮，血糊糊的。
少年似乎是认识她的，指着她鼻子骂：“真是晦气，害死了姐姐还到处乱跑。”
程施施皱眉，冷冷看他。
她对程笙芸没有感情，但对少年的话十分不爽，像是戳到了她痛处，养姐也是姐姐，她不许有人说这话。
少年被她的眼神吓到，拔高声音喊：“看什么看！谁不知道你姐姐是你害死的！”
程施施起身时顺手抓了一把沙子，少年没看到，还在说话。
趁着他张嘴，程施施眼疾手快把沙子挥了出去。
少年吃了一嘴，呸呸吐着，恶狠狠瞪她。
程施施默默又抓了一把沙子，少年惊恐后退两步。
“你、你太过分了……呸……”少年说着，却见程施施往前走了两步。
他正害怕眼前这个疯子又用沙子扬他，可程施施没有，她突然抽噎了一下，哭得好伤心。
少年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回头，只见是一个青衣女子。
能不发出任何声音走到身后，必定不是普通人。
少年解释：“我没有欺负她，是她……”
程施施哭着扑到闻星鸢身前，伸出混着沙子和血的手，伤心告状：“他推我，还说是我害死了阿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