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施施迷迷糊糊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院子里跪着的村民。他们一个个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紧紧地盯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宓以丹。
“您那么厉害，帮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您好人有好报，我们会保佑您长命百岁。”
什么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听到最后面这句话，程施施忍不住说：“我师姐是仙人，怎么可能只活百岁？”
本来正喊得起劲的村民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宓以丹确实不是凡人。
先前说长命百岁的人立马改口说：“是我嘴笨说错了话，您一定会有好人有好报。”
大家说着好话，又期待地等着宓以丹。
宓以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想要帮他们谈何容易。在他们看来，只是她去打水带来水，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无数次。
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解决，她总不能每日都奔波着帮他们把水打回来。
——再则，开了这个头，他们会要求更多。
什么衣食住行，到时再开口于得过好处的他们来说并不难。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人已经看出来宓以丹并不打算帮他们。其中一个人猛地站起来，跑进屋里，嘴里一边嚷嚷着：“大家跟我进去，她们住在这里，里面一定有多余的水。”
其他人本来还在犹豫，但看到有人进去了，若是再晚一点，他们怕是会抢不到。这么想着，便一窝蜂全部往屋里跑去。
程施施一惊，连忙往一旁躲，一阵风擦着她而过，她站在门外，险险被他们撞倒。
屋里传来他们翻找东西的嘈杂声，甚至有听到东西摔坏的巨大声响。他们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眼里只想着找到需要的水。
程施施松了口气，后怕跑到院子里，还好她们出去一趟没有将水带回来，不然可真是遭殃了。
担心他们没有找到水出来后会迁怒到她们身上，宓以丹早早地带着程施施和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殷乐之离开。
殷乐之被带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任由宓以丹将她和程施施带着。
一路上，殷乐之看着她们，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和她们对视上就立马将视线挪开，好像刚刚想和她们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施施早就习惯了殷乐之的奇怪行为，她漫不经心道：“这段时间你恐怕回不去。”
殷乐之并不在意，回答：“回不去，我去其他地方将就着过也一样。”
她说着有些期待地问：“你们真的去河边了吗？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点水。”
程施施看了看她瘪瘪的水袋，问：“你家没水了为何不出去打水？”
之前殷乐之一直自己一个人去打水，不存在她不敢离开村子的事情，可她还是希望程施施会帮她带。
八成是有其他原因。
殷乐之摸了摸她的水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多存点，我一个人来回拿不了多少水。”
“我看你是想将水让给他们吧。”程施施一针见血，见她立马瞪大眼睛，便知道被她猜对了。
殷乐之的心思实在是好猜，一眼便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宓以丹严肃地将她们两个人放到地上，警告道：“你要是敢将自己的水给他们，可别怪到时候他们将你撕了。”
“不会的，”殷乐之连忙摇头，“他们没那么坏。”
她也只是担心有些人熬不过去，想给他们喝一口。
虽然之前没帮村里人去外面打水，但有的人哭得太惨，她看到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帮他们，奈何她确实没办法那么打到足够的水，这才不得不求助她们。
到底还是心软的。
宓以丹早就发现这一点。在他们发热来找她的时候，殷乐之就忙前忙后，恨不得自己替这些人发热。
“多的话我也不说，你自己知道这个时候太过上心只会带来麻烦。”
殷乐之垂头丧气，握紧水袋，“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去打水，不会麻烦你们。”
她说着就要离开村子去打水。
程施施见她一个人走就有些不放心，跟了上去。宓以丹见她们两个，自然也放不下心，于是本来殷乐之一个人去的路上变成了三个人结伴而行。
程施施悄悄看了宓以丹一眼，眼神询问——师姐，怎么不御剑飞行带她过去？
“我御剑飞行带她过去，不相当于我去帮她打水吗？”
知道原因后，程施施便没有再问。去河边的路上，清楚地感觉到很少有人在这路上走。
本来的路已经长了不少野草。若是后面村里的人依旧不敢出来，这里怕迟早会被野草覆盖，再也不见原来的路。
到了河边，殷乐之先是放开了喝了许多水才满意，而后将水袋装满。
程施施也感到一阵口渴，上前喝了点水。
回去的路上，路边有一个老人坐在地上，好像是摔倒了，爬不起来。
殷乐之着急上前搀扶，老人却将她推开说：“走开，走开，别靠近我。”
程施施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她们刚到村子在门口见到的那个老人。
殷乐之被老人驱赶却丝毫不生气，急切地拉住老人的手，说道：“您摔倒了，我扶您回去。”
老人瞥了她一眼，低声嘀咕：“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殷乐之极为执着，老人无奈，只得任由她搀扶着自己回去。殷乐之似乎与老人相识，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她们同处一个村子。
她带着老人缓缓前行，程施施则跟在后面。走着走着，道路越发偏僻，程施施开口问道：“你为何来到这边？”
殷乐之头也不回地应道：“婆婆的家住在这边。”
明明是村里的人，一位老人家却居住在村外。
委实奇怪。
周围许多地方都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老人行走之时毫无犹豫，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生存环境。
殷乐之似乎有些惧怕杂草，身子不自在地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仿佛她也习惯了行走在这般杂草丛生的地方。
宓以丹二话不说将程施施抱了起来，神色郑重道：“杂草多的地方蚊虫众多，担心被咬着。”
程施施低头，果然看到草丛中有许多小虫子，便乖乖地让宓以丹抱着。
被蚊虫叮咬的滋味可不好受。
来到老人的住处，殷乐之扶着老人进屋让她坐下，接着将自己的水袋递给老人，说道：“婆婆，您喝两口。”
老人看了一眼水，摆摆手道：“不用，你自己喝。”
殷乐之噘着嘴说：“婆婆，您是不是嫌弃这是我打来的水呀。”
听她这么说，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伸出皱巴巴的手，打开盖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水袋还给殷乐之，说道：“我已经喝了，你快走吧，别在这里待太久。”
程施施被抱着进了屋之后，迅速打量着屋里的布局。屋里的东西极少，一眼便能看清。
屋里摆放着一个有些老旧的木盆，一个缺了许多口子的碗和用得有些发黑的筷子。屋里也只有一张小小的床，仅够老人一人居住，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老人显然是独自居住在这里。
程施施心中有些奇怪，在她的印象里，老人通常都有子女抚养，怎么这位老人却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呢？莫非她没有子孙后代？
等老人将她们赶走之后，程施施问殷乐之：“这婆婆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她没有子孙吗？”
“从我记事起，婆婆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殷乐之跳过前面的一个小坑，回头看了程施施一眼说道：“平日里基本没有人会来找她。”
前方不远处便是村口，殷乐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忘记有事情要和婆婆说了。你们先回去，我晚点再找你们。”
说完，她便飞速地往回跑去，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杂草之中。
程施施拉了拉宓以丹的衣袖，说道：“师姐，我们过去看看，别让她发现我们跟着她。”
“你怀疑她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但她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也许我们跟过去能听到些什么呢？”
宓以丹应了一声，抱着她施展了个隐身的法术，跟在殷乐之后面。
快回到老人屋的时候，殷乐之回头看了看，似乎是在看她们有没有偷偷跟上来。
好在宓以丹施法隐身，没被殷乐之发现。
殷乐之越是躲避她们，程施施就越觉得有问题。
确定没有人跟着，殷乐之一边喊着“婆婆”，一边往屋里走去。
“你还回来做什么？别在我这儿待着，晦气。”
“婆婆，您别这么说，您这里怎么会晦气呢？”
殷乐之安抚了两句，将水袋递给老人，说道：“婆婆，这水留给您，您千万记得不要去喝井里的水。”
屋里传来老人敷衍的声音：“知道了，你快回去，别再来找我。”
被老人这么赶着，殷乐之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到了门口，她还是不放心道：“婆婆，您记住啊，要是没水喝了，我会给您送过来。”
程施施拍拍宓以丹的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宓以丹便抱着她迅速回到之前殷乐之的屋子。
那群人已经走了，屋里屋外都被弄得乱糟糟的，只剩下张问雁一个人在打扫，其他人不见踪影。
听到动静，张问雁转身，有些拘谨道：“我怕他们不懂分寸打扰到你们，我打扫完就走。”
说着，她动作极为麻利地收拾着，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而后匆匆离开。
程施施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得罪她，也没有吓唬她，怎么她跟老鼠见着猫一样。话说还是她把她们请来的呢。
难道是因为灵水没分给她一口，所以才这样？
想不出原因，程施施索性不再去想，她跳到地上，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宓以丹听，“师姐，你有没有觉得殷乐之实在是奇怪？”
宓以丹自然是发现殷乐之奇怪的，但她还是问程施施：“你觉得她哪里奇怪了？”
“她很怕我们去喝井里的水，”程施施摸着下巴，小脸上满是严肃，“若是她真的想害他们，为什么要在井里丢奇怪的东西呢？若是不想害他们，又为什么要提醒他们千万别喝井水呢？”
殷乐之的行为实在是矛盾，程施施一时之间分不清她究竟是想对村里人好还是不好。先前从张问雁那里得知，村里人都知道不能喝井水，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会去河边打水。
“确实很奇怪，”宓以丹感慨了一句，然后问，“师妹，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
程施施垂下眼眸，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碗，“查明真相是师姐你的责任，我只是跟你出来玩的。你快点解决问题，我也好去其他地方玩。”
本来还以为村里会有好玩的，哪知道村里乌烟瘴气的，别说玩了，她不在混乱之中挨打都算是好的了。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跟着闻星鸢去山里呢，说不定山里有有趣的东西。
看出程施施觉得跟着自己后悔了，宓以丹连忙说道：“师妹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查明真相，到时候就带你去玩。你想买什么，师姐给你买。”
程施施瞥了她一眼，有些无所谓道：“那师姐你先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去睡一会儿。”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容易感到疲惫，程施施来到这里之后没睡好，中午也没有午休，现在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
她走到屋里，看着被张问雁收拾过的屋子，慢悠悠地爬上床。刚刚躺下突然就坐了起来，还没离开的宓以丹疑惑问：“怎么了？床上有东西？”
说着就去检查床，却什么也没有。
程施施水灵灵的眸子看着她：“师姐，我有办法让殷乐之说说她在井里丢东西的原因了。”
“你有办法了？”宓以丹有些惊讶。
刚刚说要睡觉，哪知道刚躺下眼睛都没眯上，扭头就和她说有办法，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对，我有办法了，师姐，你等会儿配合我演戏就行。”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殷乐之回来了。
殷乐之进了屋里，见她们两个人站着，好像是在等她回来，心里有些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你既然那么担心婆婆喝井里的水，为什么还要在井里丢奇怪的东西呢？”
面对程施施的问话，殷乐之矢口否认：“我才没有这么做，我都是为了大家好。”
“为了他们好？你怎么就为他们好了？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我不和你说。”
“你不和我们说，难道你希望村子一直这样子？你就不怕什么时候他们不小心喝了井水出了事吗？”
殷乐之嘀咕道：“就算我不丢东西，他们喝了井水也会出事。”
“井水本来就出事了？”程施施抓住关键点，见殷乐之慌张，又说，“你要是不说的话，那我们也不帮你。”
“帮我什么？”殷乐之迷茫地看着她，不理解程施施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施施故作高深道：“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婆婆健忘，师姐能感觉到婆婆现在在做什么吗？你难道不知道婆婆现在正在打井水吗？”
她说着看向宓以丹，宓以丹反应很快，配合着故作深沉道：“对，她在打井水。”
殷乐之转身就要跑走，程施施拉住她，哪知殷乐之力气大，程施施被她拉得往前走了两步，硬生生将人拉住，她叹气说道：“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她已经快把井水打上来了，你过去也已经喝下了。”
殷乐之立马就落了泪，紧紧抓着程施施恳求道：“你们不是仙人吗？你们过去救救婆婆。”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师姐去救婆婆。”
“你问什么我都说。”
“你为什么要在井里丢东西？”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去喝井水，他们喝了井水会被控制。”
“为什么会被控制？”
“你先去救婆婆，剩下的我之后再和你说。”殷乐之紧紧拉着程施施医修。
程施施看向宓以丹，宓以丹将她们两人抱起来，飞速往老人那边飞去。
路上，程施施问殷乐之：“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婆婆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很在意她，她不是没有子孙吗？”
“我爹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出事了，我是被婆婆捡回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着急地催促道：“仙人，你再快一点。”
她是真的慌了，担心老人会喝下那井水而出事。
“师姐，停下吧。”宓以丹抱着两人落地。
殷乐之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停下？你答应我告诉你的，你就去救婆婆的。”
“你婆婆没事，我是骗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