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排

自爆就得说清楚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枕云小居的,说不清楚只会被当成妖异,除了烧死没别的下场。
要么就暴露她是穿越的,但是她一个文科生,玻璃制造、技术革新一个不懂,难道给望浮玉讲什么“摊丁入亩”“一条鞭法”吗?
先不说政治制度具有时代性,不是每一条都适用当前的社会环境,就说她真拿出来了,望浮玉干嘛要供着她?
她一个无亲无友无权无势的孤女,直接看紧了关起来,不说点子就不给食水,她还有什么办法逃脱重重看管吗?
抛开这条路不谈,秦怀溪怀疑置办这个院子,望浮玉很可能别有深意,否则弄一个没有肉体关系的外室在这儿干什么?每次还要她喝那掩人耳目的避子汤,她在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装不久。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日常生活却到处都是眼睛,被怀疑是早晚的事情。
人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看来看去自己都是死路,只除了一条——抓住望浮玉的心,让他离不开也舍不得。
可她能做到吗?生死危机面前,秦怀溪真没有那样蓬勃的自信。
“青黛跪了多久?”
山药看秦怀溪从望浮玉走后,就一直这副沉思的模样,也不敢多嘴多舌,“快四个时辰了。”
那就是将近八个小时。
秦怀溪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不要心软,却止不住心中的寒意。
一句话,望浮玉一句话,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成这样,甚至他都没下明确的命令,就有人听音闻意,办得利索。
秦怀溪,你同情别人,谁又能管你死活呢?
可是她终究做不到看着一个人活生生死在她面前,这是她残存的现代文明培养出的良心。
“李妈妈那边怎么说?”
山药不明白秦怀溪的意思,“没说什么呀。”
“这么跪下去人就要脱水了,去和李妈妈说,给她碗盐水,别真死在这儿。”
山药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过没说什么,领命去了。
就当她是圣母吧,秦怀溪摇摇头,毕竟是个明晃晃对她有敌意的人,她允许自己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青黛的双腿没了知觉,眼前全是黑影,她已经栽倒过许多回,又被李妈妈派来的小丫头纯儿推醒重新跪,一轮又一轮的折磨。
“你呀,心思连我都看的出来,何况大爷?”
青黛勉强睁大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水挨着嘴角,她顾不上许多,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吞咽,干裂的嘴皮都被浸润不少。
白芷一边喂青黛喝水,一边在心里叹气,何苦呢,她们就是这样的草芥一般的命,月亮那样高,有谁捞着了?自讨苦吃。
“是你,也是,除了你都恨我。”嗓音嘶哑地不像话。
白芷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贴近她耳边,“是姑娘吩咐的,她不是个坏心肠的。”
青黛却闭上眼睛,摆明了不想再说。
拉拢的手段罢了,换她是秦怀溪那个位置,她也会做,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见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白芷住了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再说下去,就怕青黛疑心她已经倒向秦怀溪,要向李妈妈告密了。
这丫头的心,狠着呢。
白芷从前吃了青黛许多小亏,才摸着和她相处的门道。
她见不得旁人比她得青眼,平日里也防备着其他丫头在李妈妈面前出头,因此做了不少拜高踩低的事儿,就像她自己说的,满院里估计也没个不讨厌她的。
月色朦胧,安静的院子里,只有青黛缩成一团跪在那里的身影。
……
望浮玉一回到伯府,径直去了内院的书房,这样的时刻,他并不想和夏敏若冰冷相对。
胭脂已经把烛火都点起来,另有一盏圆环状的烛台,上面错落放了十几节粗短的白蜂蜡,摆在望浮玉读书的榻旁。
只要没外人看着,他总是愿意想尽办法给自己放松筋骨的。
“伯夫人又送了补身的汤药来。”胭脂一边剪烛芯,一边等着望浮玉的指示。
他翻过一页书,眼睛不离书页,“浇花吧。”
胭脂轻轻点头,放下剪刀不再打扰,显然是要去给可怜的花儿加餐。
腰肢纤瘦有力,如弱柳扶风,不明白的见了只会觉得她身姿动人,因此伯府总有望浮玉喜欢细腰女子的传闻。
毕竟只有她八年来如钉子一般扎在书房,谁也越不过她望浮玉身边第一大丫头的位置。
但哪怕有半个会武的人在这儿,都能看出她行走间气息沉静,落地无声。
这是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枯了吗?”烛光摇曳照亮望浮玉的眉眼,那毫不在意的模样,谁能想到差点喝下毒药的是他自己。
“这么些天浇下来,根都黑烂了。”
“婶娘惯爱这些阴毒把戏,看来我岳父的官位属实让她心焦。”
胭脂却笑不出来,千防万防就怕有疏漏的时候。
八年前她刚来时,望浮玉瘦得郏边凹陷,襟袖空荡。大小伙子正是抽条能吃的时候,却生生被毒坏了肠胃,水米难进。
望重山震怒,查来查去,凶手竟是个因偷盗被望浮玉逐出浮云院的下人,心存怨恨怒而投毒。
真相不可细究,总之望浮玉靠着老妇人安氏捡回一条命,等胭脂来了,后来又有了冯青,内外配合,才叫他在这伯府有一丝喘息之机。
“行了别愁了,你和冯青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我信你们的能力。”
胭脂和冯青恰恰相反,她并不爱笑,此刻也只是弯一弯嘴角,继续伺候望浮玉读书。
不过他们之间倒是没什么红袖添香的旖旎氛围。
见过他少年时犹如困兽的模样,胭脂对望浮玉只有怜惜和敬佩,非要归到一类,更像是姐弟之情。
“四弟回来了没有?”
“临安伯府的管家亲自送回来的。”
“好,另外派个丫头去那边,把人给我看紧了。”
胭脂略有些讶异,不过很快掩饰住了那份情绪波动,“魏紫如何?她已能独当一面了。”
魏紫几乎是胭脂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为的就是将来出现意外,可以马上接替胭脂。
派去枕云小居看着秦怀溪,有些大材小用了。
于是望浮玉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谈话,“你也……罢了,就这么办吧。”
胭脂抿了抿唇,素淡的一张脸难得出现看好戏的兴致勃勃。
……
于是天一亮,秦怀溪就看见一个温柔如水的姑娘包袱款款地来她这儿报道了。
“奴婢魏紫,见过姑娘。”
“谁让你来的?”
魏紫语气和缓,“大爷吩咐奴婢过来,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伺候,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有这么好心?秦怀溪不置可否,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送回去,且看看这个魏紫到底什么路数。
“那你就和山药一起搬来内院吧,晚上我这儿不用值夜,白日若有事,和山药商量好排班。”
魏紫还没说什么,山药先抑制不住激动,“多谢姑娘!”
能从倒座房搬进内院,不仅住的宽敞了,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啊,从前只有李妈妈不用和其他下人合住,如今她山药也有这待遇,四舍五入她不就等于李妈妈吗?
魏紫看着山药那喜形于色的模样,心里也是一松,一个好相处的同僚,更方便她完成任务。
“多谢姑娘。”
秦怀溪看魏紫不骄不躁的模样,几乎是瞬间想好了这姑娘的妙用。
驱狼吞虎也比老虎独霸山林要好,从没人见过老虎变成家猫的,但狗可不就是狼驯化来的吗?话糙了一些,理是这个理儿。
魏紫不着痕迹地端详她的新主子,美则美矣,就是看着自己的笑意怎么让人不禁有些生寒?
想起临行前胭脂姐姐交代的话,魏紫把面上的态度摆的更恭敬了些。
山药魏紫两人出了屋子,站在西厢选住处的时候,魏紫笑盈盈地引导,目光闪过目标,“我们选这间屋子吧?冬日更暖和亮堂些。”
山药仔细看了看两间空屋子,深觉魏紫说得有理,而且夏天都快过去了,再说北方的冬天有多冷只有经历的人知道,要是屋子能晒着日光,心情也好些,还是难熬的冬日舒服点要紧。
“也好,我来收拾屋子,你去找李妈妈开库房,找些铺盖用具吧。”
魏紫笑了笑,看来好相处不是没谋算啊,这个小丫头想瞧瞧李妈妈对她是什么态度呢。
“好,我去了。”
山药见魏紫去了对面,招手叫来小丫头纯儿,“一会儿要是魏紫姑娘吃了闭门羹,你先把你的铺盖拿出来给她,晚上和乐儿挤一挤,就当是我向你买的,回来另外给你补上好的。”
纯儿点点头,“知道了,山药姐姐,我来帮你收拾屋子,你去歇会儿。”
山药摆摆手,纯儿也不纠缠,识趣儿地退下,只满眼都是艳羡,她算是眼睁睁看着山药一步登天的,这会儿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和山药交好,回头被乐儿顶上了她得呕死。
这边魏紫已经进了李妈妈的屋子,张口就是笑,“妈妈一向还好?可有日子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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