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路

望浮玉绝不承认,自己被这几句质问逼的有些着恼了。
他怒极反笑,“你是真不想要这条命?”
两人对视间,秦怀溪红了一双杏眼,眼泪顺着雪腮留下,打在望浮玉的手背上,烫的他不由得动了动手指。
这一瞬间的心软被秦怀溪敏锐地捕捉到。
她一用力挣脱,望浮玉顺势撤了手就被撞了个满怀,柔软的身躯伏在他胸口哭的伤心欲绝,那副模样简直叫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明明是她欺负我……她是你属意的人,我连使唤都不敢,还要想法子送砚台还人情……花了我好多钱……”
望浮玉皱着眉头听着,到最后几乎失笑,这哭的都是什么呀,到底是气不过魏紫还是心疼她的钱?
“行了,是魏紫越了本分,我本就打算罚她,偏你急赤白脸,连我也忤逆。”
怀里的哭声渐小,却还是啜泣不绝,望浮玉拢住她的肩头轻拍,笨拙地哄劝:“好了,不要哭了。”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一点高傲,要是叫冯青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可惜秦怀溪记仇的很,敢对她动手,要是在现代,这样的男人扔垃圾桶都嫌碍事,皮囊再好再有钱哪里有人身安全重要?
又有谁能心甘情愿受这个窝囊鸟气?也是没法子。
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咬着牙压下愤恨不甘,只抬起一双被泪泽浸润的雾蒙蒙的眸子,姿容胜雪像一只剥了壳的荔枝,委屈巴巴地看着望浮玉。
“你吓着我了。”
一句话说的望浮玉心里升起几丝愧疚,秦怀溪没见过高门大户的规矩,兴许是觉得他们和寻常百姓人家的夫妻一样,妻子可以和丈夫拌嘴吵架,过后又是一家。
这原也不太怪的着她,是他从来没对秦怀溪上过心,规矩体统一概不管,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望浮玉叹口气,是时候教教她规矩,总不能以后还是这么个孩子气的模样,就知道和他撒娇卖乖,旁人可不会这样纵着她。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想到两人的以后,甚至用了“夫妻”二字作比,更是隐隐约约有了想让她进府常伴的念头。
心中残留的怒火让望浮玉一向平静的面容染上几分肃杀,他没再对秦怀溪说些什么,抿着嘴角大步流星出了花厅。
秦怀溪追在后面,院里站着山药和白芷,见她和望浮玉先后出来,脖子还有伤,面上都是掩不住的惊惧。
秦怀溪只于二门看见他外袍逶迤翻飞的一角。
山药年纪小些经历的也少,吓的脸色苍白。
“姑娘,大爷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白芷对比之下更稳得住,立刻来扶秦怀溪,“方才我听纯儿说,魏紫被冯青带走了。”
秦怀溪揣摩望浮玉的话风,心中有了数,“不必管她。”
白芷听了略微放心一些,看来大爷真是完全站在姑娘这边的。
秦怀溪没觉得这事儿有这么简单,虽然望浮玉的态度不够明显,但是也很能说明些问题,李妈妈和魏紫同样犯了错,一个直接销声匿迹查无此人,一个只是被罚上一场。
从望浮玉的角度看,他不可能觉得李妈妈贪钱比魏紫攀附更严重,李妈妈贪的那三瓜两枣甚至比不上他一块玉佩贵重,那为什么惩罚这样不同?
只有一种可能,魏紫比李妈妈更有用,而且不是寻常下人的用处。
这院子里有秘密,秦怀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一次次被各种端倪加深猜测。
从她这个身份的“有名无实”到魏紫的特殊……秦怀溪沉着脸。
山药打量秦怀溪的神情,见她脖颈间已经红了一片,心下咋舌,大爷下手也太狠了些!赶紧试探着安慰“大爷是心疼姑娘的,不然也不会罚她了……”
秦怀溪哑然失笑,“你说得对。”
山药受到鼓舞,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只要姑娘还受宠,别的都不重要。
这反应看的秦怀溪感叹,也许有时候她该学学山药的态度,任有多少不对劲,只看面上的得失,做出符合她身份的反应,才是保命的法则。
白芷面上不显,实则对望浮玉的畏惧更深了一重,担忧地看着秦怀溪,“姑娘,赶紧回去涂药吧。”
“不着急,就让它好的慢一些。”
白芷和山药不懂,秦怀溪也没有解释。
好得快点做什么?她都受伤了,急着为始作俑者消灭证据,是怕自己忘记的太慢吗?
回到床上躺下,卸去柔美娇憨的伪装,秦怀溪摸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身心俱疲,这日子过的,动不动就在红线上蹦哒。
望浮玉这个狗东西!
不行,她得想办法找找别的生路,全指望着望浮玉的宠爱过日子迟早完蛋,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进那什么伯府做一个小妾而已,仰人鼻息过活,还要看大房的脸色,这辈子可就真的搭进去了。
她要的是自己做选择的权利,不用看人眼色过日子,累点都没事,只是不能苦了自己的心。
一个人困在这里,每个人都和她隔着高墙,再守不住自己的心,她真的还能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吗?
秦怀溪打了个寒颤,不过三个月,她连隔壁阿婆的脸都快记不得了。
……
“公子,属下准备好了。”冯青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语气里的坚定却是一览无余。
望浮玉屈起手指在黑檀木书桌上叩了叩,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姿势。
“小心些,不必急着回来,稳妥为上。”
“是,这段日子不能护卫左右,王苍虽谨慎,公子还得千万当心。”
望浮玉一摆手,尽在不言中,冯青抱拳退下了。
这是一步极为重要的棋,为此他这几天带着冯青亲自处理细节收拾首尾,力求不能有纰漏。
于是耽误了功夫,夜半进府未免引人注目走漏风声,这才直接在枕云小居住下了。
其实开一间房不是什么难事,醉仙居观鹤楼哪里不能住,只是没有现成的宴席做借口。
可是这些思量里掺杂了多少“想见她”的心思,望浮玉心中有数。
软玉温香在怀,哪怕什么都不做,嗅着秦怀溪脖颈间温热的甜香,外边的风雨和奔波都像隔了一层障,让他能好好睡上一场。
没想到早起还见识了一场大戏。
望浮玉皱眉,他知道自己对女子的吸引力,只是没料到胭脂教出来的徒弟,是一点没有她自己的定力和品格。
要女人他哪里弄不来?得力的下属却是用一个少一个,堪称捉襟见肘的,这种情况下魏紫多余的心思格外让他反感。
胭脂进来奉茶 ,冯青做什么去了望浮玉没说,她也不多问,她和冯青的战场不同,除了公子的生活琐事,其他的不曾交谈太多。
互通有无有时候反而不是好事。
“公子,魏紫怎么处置?”她问的冷静,看不出丝毫偏袒。
望浮玉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胭脂还是那副冷淡平静的面容,仿佛根本不畏主子一寸寸刀子一般打量的目光。
望浮玉一直没有开口,再放回枕云小居也可以,一来范白是男子多有不便,内院得看着;二来那边的事情还没布置好,也需要人手,他不怀疑魏紫此刻的忠心,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他这些年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只是女子的嫉妒心他也不敢小看。
魏紫——会不会变本加厉,对秦怀溪不利呢?
他自己吃够了内宅的算计,从不觉得女子就该是柔弱良善的。
望浮玉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三颗并列的宝石琉璃衬的食指越发修长,冷玉雕琢一般。
“鞭刑之后去江南吧,将功补过,如若再犯,不必出现在我眼前。”
胭脂心口一紧,公子下了这样的判决,比鞭子更严酷,若不是魏紫还有用处,怕是会直接厌弃了她,往后也没有什么晋升的路了,最好不过事毕调回京都而已。
从内定的她这个位置的接替人,到公子心里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魏紫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
“是,我会看紧她。”胭脂平复心中波澜,公子已经做了决定,她对魏紫原本的安排也自当全部作废。
只希望魏紫发昏的头脑清醒一些,不要自寻死路。
魏紫做得太过火了,一个外室不算什么,得罪也就得罪了,她们又不用靠讨好公子的女人过日子。
只是魏紫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失了本分,是对公子信任的辜负!
接到魏紫受罚的消息,活像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亲自调教的人出了这样的纰漏,她对不起公子。
这个蠢货,明明有那么重要的任务在身,却把自己往后宅女人里栽,简直白费了这些年的培养。
也怪她一向宠着这丫头,竟没看出魏紫还有那样的心思,身为属下,对主子有意那是自掘坟墓。
胭脂想着皱紧眉头,犯错受罚也就算了,这样的心思暴露出来,短时间公子那里估计不会再多重用她了,真是……不争气!
人非草木,有了爱欲就有胆怯,嫉妒,偏袒,奢求,被这些繁杂的情绪挟裹,还怎么精准地完成任务辅佐公子?
还有她的同胞兄长范白,算是这一批里头极为出色的,决不能受到魏紫之事的影响。
事关望浮玉的大事,胭脂脑中仔细思考了几轮,力求消除一切不安稳的因素,但也不能让魏紫就这么成为一步废棋。
多年的培养也是花了心力钱银的,若是魏紫不能灭了这没指望的心思,她就得考虑能不能利用一番她这些蠢心思,为公子带来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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