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接他的时候夏艾不在，时沿送了口气，开开心心的坐上车回家了。
徐叔开车的时候解释夏艾只有周末偶尔来住住，周一会坐他的车去学校，好像是因为夏艾周末需要去老宅附近的咖啡店打工。
但时沿并不在乎这么多，放晚自习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时沿回房间洗漱完也该休息了，路上听徐叔说明悦本来有事出差，前几天就准备要走的，因为他特意推迟了事情，今天他开学了便坐飞机走了，还嘱咐丁姨晚上给他准备补品。
喝了几口明悦特制的补汤，没什么味道但他感觉心里暖暖的，从小因为飞各地比赛，明悦很在乎他的饮食方面，不让他吃外面的东西，生怕因为这个方面耽误事情，所以他从小也不爱去外边吃东西。
但现在也不比赛了，时沿对食物也觉得没那么敏感了，甚至还想起来白天那个吃不到的布丁。
他才不稀罕呢！
切了一声还是喝热巧吧，刷刷手机睡了。
没有碍眼的人看着老宅果然和谐了许多，温暖的热巧让人迷蒙，没刷几下手机不久就睡了过去。
依旧是规律的晨跑，连着半个月早起跑步让他感觉以及快速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期间他的父母都如期的打过来数目不小的生活费，顺带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之外也没怎么打扰他的生活。
时沿跑放空的时候也思考过，其实没离婚之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生活呢，那时候他也是该训练训练，该上学上学。回家吃饭的时候，因为双方都要生意忙碌的原因也是聚少离多，但周末偶尔有时间三口人也能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顿饭开心的聊天。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是真的开心吗，还是为了自己呢。
时沿忽然觉得之前的幸福被撕开一道口子窥见里面的深不见底，他的确是长大了，以前得不到会哭闹不甘心，不如意会气愤、暴跳如雷，可现在他会冷静的换位思考。
也许，这样可能是最好的安排。
母亲回到C市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父亲在Y市依旧去打拼和积累自己的商业，大家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他人所牵制，这样才是想要的不是吗。
可时沿，你又想要什么呢？
跑着跑着，耳朵里舒缓的小提琴曲他忽然听不见了，他看见了什么？
那件熟悉的衣服，他来C市穿的大衣，是巴黎秋季秀场的新款，而站在咖啡馆附近的人可不就是夏艾吗，但细看他身穿的大衣细看做工走线有些粗糙，工艺不算扎实，颜色其实也有所偏差，还不是因为款式和logo显著他才认出来的，毕竟他的眼光也不算差啊。
只见身穿仿品驼色大衣的夏艾和坐在咖啡馆的人拥抱接吻，然后对方用手拍拍他的大衣前襟，那人的身影被夏艾挡住大部分，只能看见有些微长的头发。
那一瞬间时沿只觉得有点恶心，有一种冲回家丢掉大衣的冲动，本来他对夏艾是不喜，现在转化为厌恶，他在咖啡店就是打这样的工吗，他的父亲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他还想走老路吗？来三中拥有好的教学资源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还是说对方骨子里就是如此低贱，喜欢这样的营生。
一想到对方还刻意模仿他的品味，相似的大衣和那天来到C市的穿着，这半个月来他也就是只是周末偶尔穿穿。时沿只觉得胸中翻涌，得亏他这段时间沉淀了性子，不然换做之前他肯定冲上去先揍一顿解气，没几个人敢这样轻贱他的品味。
时沿已是没了跑步的心情，直接折返回家，收拾一下和徐叔说想早点去学校，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他发现三中进度很快，比之前的知识量大多了，哪怕齐序抽空给他开小灶他都有些吃力，最近齐序准备竞赛复试，也不能天天补习。
时沿刚刚穿戴好准备出门，接到电话。
“时沿先生，这里是全国射击锦标赛委员会C市分会，听说您的资料转入了C市，下周有预选赛您要不要参与呢？您上一年的积分也是够的……”
耳边的话很熟悉，之前在Y市的比赛大大小小他都参加过，而且都是捧金而归，唯一的挫折可能就是去奥运的选拔赛了吧，那次之后仿佛皮球泄气了一样，对竞赛开始没了兴趣，甚至还在家颓废了一年，他也不想为了每个四年一次又一次等待。
不如去追求更好的人生，他还有学业和未来呢，谁说他一定要做运动员呢。
但时间过了那么久，还是会有丝丝的不甘心流过，也许，就差那么零点一，也许在发挥的好一点，说不定名额就是他了，一个十五岁的世界冠军也不是不可能。
时沿沉默没有说话，内心在翻涌挣扎，对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这次的预选赛就上报上去了，您放心不需要任何费用，只需要现场签到就可以了……”
直到电话挂断，时沿久久没有回神。
你想要什么呢？
阅览室里齐序看着有状态不佳的时沿用笔敲在对方头上，“专心一点。”
对方已经默写错三个化学式了，完全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得亏他抽空从竞赛那边回来，虽然是看在最近好几个焦糖布丁的面子上。
“你喃喃自语什么，有什么事情就说，不要分心。”
齐序皱眉有些生气的说道，学习最忌讳有事分心或者注意力不集中，这样低效的学习不如去外面操场躺着看天空，好歹节约阅览室的电。
“我知道了。”
时沿也有些心虚，要不问问心灵强大，见多识广的风纪委员？
对方和他相处半个月，他也见识到了对方的强大，早上如果有排班很早就要在校门口纪检，就这样中午还能几乎不睡的和他补习，他听说齐序的成绩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几乎样样精通。然后选择了进入三中化学竞赛组去参加竞赛，每周还要抽空去集训，几乎是个铁人一般的连轴转状态。
他试探开口。
“那个，我，就是。”时沿还是支支吾吾。
“有屁快放。”看样子齐序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我今天接到预选赛的电话，说下个星期要开预选赛了，问我要不要去。”
时沿丝毫不觉得齐序的话粗鲁，反而能干脆利落的说出来心里的所想。
他纠结去不去，因为去了就要做好长期比赛的准备，需要抽出训练的时间和精力，而三中这边学业负担也很重，他之前也说过并不想朝着专业发展而是想好好学习，他和老王说过的话不想就当屁一样放了。
纵然那番话他有些逃避意味。他如果再次去参赛成绩还没有之前好怎么办，或者再次落选怎么办，时沿很难再次承受那番压力。
“你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想去，不想去的话你问也不会问。”
齐序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颇有他师傅老王的风采，时沿被戳穿也只是撇撇嘴，他内心也想，但找回巅峰并非简单的事情。
看出时沿心有疑虑，“你如果害怕跟不上功课的话我可以帮你加大补习的力度，对于你来说上大学走运动员保送和艺体赛道的成绩要求都没有正常的高，并不需要以一班的人作为标杆。”
意思是完全没有必要死磕学习的路。
“如果你想出国进修、继承家业什么的，那就更简单了。”
花花钱去国外修行一番，重洋归来更是镀金了一层。
时沿望着齐序，发现他盯着自己卫衣上的logo再看，这件看似普通的衣服价格其实就超过了五位数，那种似有若无的既视感，时沿彷佛被看穿了一样，这个人敏锐的简直和这群单纯青春的高中生完全不一样。
“你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害怕再次失败而已。”
“失败之后逃避，逃避的时候又没法心安理得的活，所以郁闷纠结。”
总算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齐序是不一样的，和这个班不一样的存在。一班的孩子们家里也不乏有钱有势的，但心性也都偏纯良活泼，像个正常的高中生一样热血努力。
但齐序偏偏就是这群毛头小子之间那个成熟锋利的存在，他身上混合了大人的风度细致，又有青年的专注干净，他只记得齐序爱吃甜食的喜好，却忘记对方的能力眼光可是人中龙凤的存在。
他那点隐秘的羞耻和鸵鸟心态完全被对方看的清清楚楚。
无非就是失败了躺坑里了，还要美化一下自己，是我不走这条路了，我要去搞学习，那才是正轨。
时沿被齐序看的脸皮有些发烫，眼睛移开目光不敢对视，不仅仅是被看穿的羞耻感还有一份隐秘的暴露感。
这是他第一次敢于剖开自己给别人看看，那个人是他的同桌，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时沿总觉得齐序身上很有力量，对方仿佛一个永动机，有使不完的能量，说不定可以帮助他走出情绪的困境。
对方和长大后好像越来越遥远父母不一样，他有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特别是注视齐序星辰一样闪烁的双眼。
“我知道了。”
好像是走出重重迷雾，时沿深呼吸然后再次睁开眼睛，这次的眼睛聚焦且绽开了之前没有的东西。
“我之后会加强训练的时间和强度，追平之前特训的时候，学习方面我会尽可能向你请教的。”
“希望你帮我，齐序。”
这是他很久之后才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叫他的名字，齐序笑着点点头一脸很受用的表情，奇异的氛围四散开来，青春的气息难得充斥两人，在明亮的阅览室里，时沿心情也轻快起来，所有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