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会，会长？”
时沿停车去了，私下单独见到齐序的时候陆言更加磕巴了。
“叫我齐序就行，上次不也叫了吗。”
齐序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弹弹身上的灰尘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陆言面对谁都能说会道，唯独面对齐序脑子像是灌了铅，转不动了。
场馆门口的风很呼啸，九月底到来，C市的降温已经初现端倪，徐哲熙一身老头背心露出了肩头的纹身，头顶鸭舌帽，很酷很街头的范，如果再能叼根烟，活脱脱的街溜子一个。
时沿停车回来，看着有点完全不像平常穿着校服摸头笑笑的徐哲熙，但时沿直觉这也是对方真实鲜活的一面，就如同在齐序面前有点紧张的陆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
“给你们票和饮料，拿着票下负二楼直走。记得去前排蹦，这是VIP的待遇，虽然根本卖不出去。”
大家都习惯了徐哲熙的冷笑话和串词，笑呵呵的拿票进场，场内查票松弛的连带饮料都不管，难怪徐哲熙直接大大方方的给他们买好。
livehouse的时间大约只有一个半小时，不是什么著名乐队，所以演出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并不像徐哲熙说得根本卖不出去，人还是挺多的，男男女女，有穿得多的像时沿一样皮衣外套，也有真是来蹦迪的大哥短袖短裤。
灯光舞美还在调试，但是偶尔划出几声擦音和贝斯简直快把气氛点燃，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舞台中央，时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livehouse，他兴奋的眼里都开始放光，激动的拉住两人往VIP前排的中间挤，想看最好的演出效果。
“我第一次来看这个，感觉很厉害啊。”
他扭头看着后面人山人海，眼睛充满好奇。
“我也是。”齐序回答。
“什么，你们两偷偷说啥呢？”
陆言转头看着两人，然后随着一声爆破音，舞美的大筒灯照向舞台中央，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聚集，全场开始尖叫，简直要震碎耳膜。
“欢迎来到KEYMOMENT，做好准备链接了吗？”
主唱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像电流一样划过所有人的耳膜，让时沿都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电了一下。
场馆后边也因为主唱的询问开始人声鼎沸的回应，但开场还没有结束，“下面，我将隆重介绍乐队的成员，他们分别是，鼓手千鸟，键盘哲熙，贝斯出恩，主唱白洧，吉他年。”
说出每个人名字的时候台下都是给力的欢呼喝彩，特别是到了主唱，仿佛得到了全场最高的呼声，人气的差距也就出来了。
但是livehouse的紧凑程度没有给时沿喘息的机会，由于站在最前排，音响也在最前面，他几乎袭到了最大的音浪和声压，“一首超燃的KEY送给大家。”
主唱的声音低沉有力，但在高音的部分也不缺美感，换声点之间卡的流畅，胸声也不低闷，强混练得不错，年轻的嗓音爆发力惊人，隐隐有些金属芯的趋势，时沿压根没见过这么强的冲击场面，就算是世锦赛那么多人场馆，观众的音浪也不会干扰运动员。
但今天他被音乐彻底洗礼了一遍，地下面闪烁迷离的灯光躁动了场馆的人群，大家纷纷开始挥手摇摆，随着歌手的强弱起伏摇晃，时沿不懂，但陆言抓着他让他一起沉浸在盛大的欢乐城里。
在这里抛去烦恼，音乐如同活过来一样在每个人手臂，胸腹，头颅之间上下弹跳围绕，嘈杂震耳的音响也转化为快乐的源泉，昏暗的灯光笼罩了众人，黑暗里时沿牢牢抓住齐序的手，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好像能透过金丝眼镜片反光看到对方深不见底的瞳孔。
“开心吗，音乐一起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
有你在还是挺开心的。
后半句说出来时沿也听不见了，livehouse正进行到最高亢的部分，乐队也拿出最火最强的歌曲，时沿甚至看见徐哲熙在台上弹得汗如雨下，难怪要穿个背心。他甚至自己也想脱掉外套，陆言一起疯狂甩头扭动，但一想左手还扯着也是第一次来的齐序，还是算了，吓到他了怎么办。
万一他觉得我太疯了怎么办。
“你去吧，我扶着栏杆就行。”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纠结，齐序主动分开了手，时沿灵机一动的从旁边应援桶里抽出给VIP准备的荧光棒。
“我给你拿个荧光棒吧，我们一起。”
最后两个人挥着荧光棒配合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和五光十色的舞美一起完成了演出。
很尽兴，仿佛释放了这大半个月来苦苦学习的压力，下一次他还想再来。
不过转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齐序，心想他是不是不喜欢livehouse太吵闹的氛围，或者自己太疯狂他会不会然他觉得奇怪。
一刹那他又陷入了沉思郁闷。
“希望大家今天还玩的尽兴，下面是最后一首歌，大家生活里也许都有不敢说出来的感情，那些隐秘的，藏在心里的，微甜又发酸的小事，下面这首歌送给大家。”
主唱的嗓子唱的后边的确开始沙哑，但是最后一首歌又是个微微酸涩的小情歌，配合上低沉醉人的沙哑莫名的契合。
枫糖与树的蜜浆
残存于烟花之上
反省过没来由的忧伤
快一点就能跌宕
氧化成风的倔强
慈悲苍茫于烈阳纯浪
让我们把原子尘埃消亡
想触碰又收回指尖模样
能指望谁去撞破这南墙
在盛夏之末写信
天空划过一颗星
我会祝你
八方来喜一切胜意
吃到传说二世纪的梨
椒花颂声长醉不起
捕到蓝色蝴蝶于梦里
这首歌仿佛安抚了众人的躁动，长达八十分钟的肆意欢愉之后一手温暖抚平了出汗后的空虚。
时沿沉浸在歌的情绪里，现场听歌和耳机里放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不太懂乐理，平常跑步也听纯音乐比较多。但今天听了人声只觉得歌词很动人，听的温暖舒服。让他之前躁动的血也慢慢缓和下来，他骨子里一直热爱刺激惊险的运动和项目，如果听歌也能如此热血沸腾说不定他当年就去搞乐队了。
“该散场了，我去找陆言，你在这等我会。”
时沿看了看手表，场馆的灯慢慢开始亮起，他得先去看看不知道黑暗中蹦到哪里去的陆言，毕竟徐哲熙之前嘱咐过他别让陆言玩的太疯。
黑暗里没注意到齐序听完歌后双眼微微沉下来，心里只有那几句歌词反复回荡，他看着时沿消失的背影，才堪堪抑制住内心被歌曲翻涌起的火花。
“在看看吧。”他抚上胸口安抚自己。
另一边。
“哇我都快要释放自我了，哲熙真强啊那键盘还有那贝斯，早知道我也玩乐器了，真是帅死了。”
找到陆言的时候他已经和VIP排后边的美女交换了微信，人家抛了个媚眼挽着朋友离开了。
“不好意思，让让啊。”
拉着对方挤出来之后他还谨慎的摸摸兜，手机放在皮衣的内兜应该没事，掏出来给哲熙发消息，对方说让他们先去吃宵夜的地方。
离开了地下负二层呼吸到新鲜空气，外面冷的已经让人需要搓搓手的地步，三人也是快步赶到了吃宵夜的地方，很近，是个小馆子，名叫煤气灯，所以也点着煤气灯，灯光昏暗，很有氛围。
“怎么选的地方也这么文艺啊，你们音体美都这个范。”陆言戳戳旁边煤气灯的罩子。
“我就没有。”时沿举手。
“那他们音美都这个范。”
徐哲熙不在，讲冷笑话的人变成了陆言，得亏没有等多久徐哲熙就赶了过来，四个人聚齐了才上菜动筷子。
徐哲熙这次没戴帽子露出已经长出毛尖尖的头来像个猕猴桃，披上像是乐队的夹克外套，但还是能看见里面万年不变的老头背心。徐哲熙一身打扮面无表情的时候感觉凶悍，笑起来又有点呆呆的劲。
“齐序，来一瓶？”徐哲熙笑着说。
“行，谢谢你的款待。”
齐序从来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他也很懂礼仪，甚至和明悦聊起来也不紧张。
“首先这顿饭，恭喜时沿拿了预赛第一，其次庆祝乐队演出圆满顺利，干杯！”
陆言题完词，大家几杯下肚，再加上几口菜和点心，边聊边吃几人脸上多少有点微红。
四个人举杯共饮，饭桌的确是最好增进感情的地方，连陆言面对上齐序都不磕巴了，又猛咕了半杯后，陆言又开始发言。
“会长，抱歉，我还是习惯喊你会长了，嗝。”
打完嗝其余三个人都笑成一片，因为酒精的缘故齐序眼镜片下的光似乎都柔和了。
“你肯定不知道，我一直可佩服你了，之前读书我都是第一来着，但来了三中从没考过你当然也没几个人考过你。关键你还能参加化学竞赛，我当时去了数学组都没坚持下来，太难了。”
“而且，我那时候路过行政楼听见你和学校管理层开会的时候，和他们辩论学生使用电子设备的事情，还有风纪监察的那些细节，有理有据、层层递进。换我在家光是听到大人们偶尔聊些专业的事我都不敢发言，更做不到这样上桌讲话。”
“我爸是纪委那边的，每次回家都嫌我没个正行，他肯定想要你这样正气凌然、能言善辩的儿子。我妈是军委那边的，他肯定喜欢时沿这样身子骨强健，运动神经强的，毕竟我跑个三千都快死掉了。”
陆言平常看起来笑嘻嘻，是个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社牛，没想到其实心思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时沿你说要给我骑车，其实我都不敢骑，我哪里骑过摩托啊，我就会骑个自行车。但今天我和他合影了，那可是哈雷啊，摸着都帅帅的，你放心，照片我不发朋友圈，我要留着保存。”
说完和时沿碰了个杯，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其实，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你们绝对想不到。”
“你们猜猜？”
陆言笑着让徐哲熙再给他开一瓶。
“说完再开。”酒已经拎在徐哲熙手上了。
好奇的让齐序都忍不住把手撑在桌子上听。
“骆、研、合。想不到吧，我们学委还会来听livehouse，她家可是出了名的家教严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