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专业射击馆是新建的，最近几年大家似乎更开始重视体育的发展和前景，市政往里面投入的不少资金修了一个体育馆，射击训练的场地也包含在里面，时沿来C市真算来的是时候了。
齐序和时沿刷身份证进馆，时沿一般都随身揣着身份证，因为那时候到处比赛什么的，养成了习惯。
周日人很多，有大人带自己孩子来尝试接触的，也有自己来体验的，齐序更是看到好几个专业的架势，姿势和当时时沿比赛的时候一样，齐序不懂射击，只觉得真正专业的人站在那里气势仿佛都和旁边的人不一样。
“我办好会员了，正好还剩两个空位，我先教你试试。”
时沿今天没有穿拉风酷炫的小皮衣而是选择更适合他偏英伦风的叠穿，既显得活力又不失贵气感，灰色色调竟然和昨天他穿的颜色有点相似，正如时沿所说的，着装上他的发挥余地很大。
“我先教你基础的，等会我去旁边做个基础体能的训练。”
进入射击馆如同回到老家一样熟悉，射击训练对于时沿来说像是家常便饭，说着把刚从饮料贩卖机里买好的运动饮料递过去，“你喝这个，我喝水。”
因为运动饮料里有咖啡因，但专业一些的运动饮料实际上能给于运动者很好的补充。
时沿经过上次的过敏事件的确小心了很多。
“你先端着枪，不要抖。”
“你能看见靶心在准心上方，你让准星和靶心的黑点留出一部分空间，让你有所余地。”
这时候齐序眼里仿佛有两个黑色的图形在不停重合拉近。
“准星的宽度和靶心黑点的直径是一致的，你要让准星左右两边的宽度相等，等到手扶稳平衡就可以进行射击了。”
时沿站在齐序身后，纤长的右臂和齐序的重合在一起，枪在齐序手上，时沿的手覆在他的指头上，让四个指头稳住枪托，一个指头扣住扳机。时沿的手温热，似乎是刚才跑过来的原因，那股热传递到齐序身上，他竟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紧张。
“然后稳定手的角度，对着靶子，气手枪的靶子甚至比乒乓球还小，需要你全神贯注。”
“其实射击他不看你的视力，更考验的是稳定性。赢的人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稳的。”
一边说话，时沿一边调整角度，然后眼神一定，扣着齐序的手按下扳机。
“10.1。”
硕大的环数立即显示在电子屏上，气枪打出去的那一瞬间齐序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冲击了一下，仿佛刚才打出去的不是气弹而是自己，偏过头看见的是时沿自信的露出小虎牙得意微笑。
是啊，他就是个天才神枪手，只是握着他也可以轻易打出十环，之前齐序的话并不是揶揄，而是真心的，他对时沿还没说过假话。
“当时老妈带我去找教练的时候，他就考了我两件事，一个是闭眼单腿站立一分钟和单手伸直举枪不晃。”
实际上人的神经系统都会抖动，手能保证完全不晃的就是凤毛麟角，而时沿就是那个天生的好苗子，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拿到了如此优异的成绩和荣誉。
“你把手慢慢沉下去，然后在抬起来回到原来那个角度。”
“保持准星和照门的位置互补，你的眼睛要聚焦在准星上。”
这一次时沿没有再握着齐序的手，而是让齐序自己找感觉。今天穿着黑色风衣的齐序身姿笔挺，修长的衣摆在风中吹起弧度，手却稳定的如同旗杆，时沿能看见齐序金丝框背后墨色的眼瞳开始聚光，泛出认真的神色，看靶子如同看那些装满专有名词的期刊一样。
那一瞬间他觉得靶面开始在眼里虚化，神情里只剩下互补的黑色的图块。
“砰。”
大大的九点七环显示出来，第一次开枪就接近十环，时沿不由得给齐序鼓掌，“不愧是学神，学什么都快。”
“他很难，我手都有点发抖。”
齐序就开了一枪，后坐力和持续的持枪让他的手臂很累，很难想象初赛的时候时沿保持这个动作射击了六十次，还要保证每发子弹几乎维持同一高水平状态，齐序看了一眼时沿的胳膊，这是什么样的手臂力量和耐力才能做到的。
“没关系，你再试试。”
这一试试就试了很久，齐序其实对射击还蛮感兴趣的，特别是尝试亲自开枪后。他感觉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充盈全身，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进攻感。时沿去做锻炼后他自己一直在练习。直到戴着印有射击场标记帽子的清洁人员问他瓶子还要不要的时候他才从练习的状态里出来。
这就是齐序非同一般的专注力，也是他多年来学习优异的秘诀，一旦进入状态就是完全沉浸，学习的时候是那些定理背后的逻辑被梳理拆解，优化组合，射击的时候就是全心全意只有那个目标的空间沉浸感。
走出来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慢慢地把气步枪放进枪支收纳盒里面，揉揉酸痛乏力的腕子。
随处看看发现后面的承重墙前贴了射击世锦赛的宣传海报，而世锦赛复赛选拔就在十一月，他的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决赛也是差不多日期，算算时间应该是时沿先比赛，说不定日子好的话，时沿他们还能来现场看他的决赛。
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心脏有点微微发热。
他能来看的话，他应该能发挥的更好吧，毕竟上次穿了他的衣服都拿了前几，这次说不定能更好。
从隔开靶道的防弹玻璃里能看见旁边身位的人已经把金属轨道上的靶子打的体无完肤，齐序走到十米红线后观察时沿的情况，室内装上了的恒温循环系统，但齐序不知道为什么看的眼热。
英伦风的时沿举着黑色的气步枪活脱脱像是他国黑社会家族出身的少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戴上了透明的护目镜，时沿空出来的左手一向不插兜，显得更加少年勃发，回枪时选择调整呼吸，闭目，然后睁开，重复一次又一次，但几乎每次都是大大的十环，电子靶的点也收集的越来越密，结束一次性的练习后形成总结图，果不其然五百七十二的总环数映入眼帘。
“玩的怎么样了？”
“六十发的命中率也只能到五百环二左右，很难。”
齐序有心记下自己的命中率和专业的人对比起来差距很大，稍不留神空发一枪就很难追回来成绩，就如时沿说得，稳定比准确更重要。
“你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我可看到你好多发十环。别谦虚了，我请你吃休闲餐厅怎么样？昨天从“煤油灯”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家牌子了，那一家Y市也有。”
结束练习还回了枪后两个人都有点累，时沿自己的气手枪还留在Y市的家里没带过来，毕竟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还会继续参加比赛。
“到时候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把枪给我寄过来，虽然训练枪也不差，但是决赛我还是想用自己的枪。”
两个人路上聊了很多关于比赛的事情，深入了解后齐序更能知道专业比赛运动员的不易。
休闲餐厅的名字的确就叫做休闲餐厅，门口写着推荐菜单的黑板，时沿指着奶酪火腿橄榄拼盘问齐序吃不吃，齐序点点头，他没什么忌口。
店门口的长椅排队坐着好几个带孩子的家庭，但因为他们是两个人吃饭所以反而不需要排队，跟随服务员走进内部。餐厅装潢是船舱的风格，很多海底生物的图画挂在墙上。
两人座有点小，只能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其实两个大男孩坐起来会有点拥挤，不用排队果然是有原因的。
早知道刚才就不嘚瑟了，时沿想。
“你们这里没有其他位置了吗？”
时沿叫住一个穿着围裙的面容姣好的服务员问到。
“抱歉，如果想要家庭座还需要等待一个小时，以上。”
服务员笑着的指着窗外椅子上坐着的人，时沿顿时没了声音。
齐序脱下风衣试图让活动空间更大一点但无济于事，只好让自己的感觉开始游离。桌面是木质的，铺有餐垫和纸巾，靠边还有各式调味料，时沿看着菜单发呆时服务员送上了随餐小面包。
齐序望了周围一圈有爬上椅子往后看的小孩，还有贴在挡板上各色的贴纸，银质餐具发出锵锵的摩擦音。
这都是时沿出来吃饭的日常，他顺带感受他之前在Y市的生活。
“你吃什么？我要柠檬酸菜鱼了。”
齐序在单子上指了几个，剩下给时沿挑选的余地，最后穿着可爱围裙的服务员记录下菜品俏皮转身离开。
“我昨天回去其实也叫了陆言和哲熙，问他们来不来玩。”
“陆言说他昨天一身酒气回家之后被训了一顿，然后今天老老实实被关着拉了一天小提琴才能让他爸妈解气。”
“哲熙的乐队今天也要排练，没有演出的时候他们每个周末都要练习。”
“不然今天我们还能一块玩，真遗憾啊。”
齐序一边听一边用吸管吸了口白水，其实他心里觉得还好但不会说出来。
没说几句话，就有人开始上菜，厨师在食物上撒上起司和胡椒，坚硬的面包被切成一片片放在旁边，配上沙拉，是时沿很爱吃的一道菜。
心思在吃饭上的时沿似乎忘却了空间上的逼仄感，还劝齐序试试他喜欢的菜系。
这顿饭好吃是挺好吃的，就是沙发过于狭小，稍微动动肩膀都能摩擦到对方，手肘夹夹菜都能撞到对方的腰部，一顿饭吃下来算是满头大汗。
“我去上个厕所。”
齐序离开后空间变大，时沿才松了口气，离得太近了他总觉得有点慌，深吸一口气，又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等齐序回来再吃。
可能是上午的体能消耗很快，两个人快速的干掉了食物，想要快点离开狭小的沙发座位。
“结账姐姐。”
穿着围裙的服务员又跑了过来，“情侣座三号已经结过了，这是账单。”
时沿拿着账单和附送的薄荷糖，凌乱在风中，一时间不知道注意力是放在齐序瞒着自己偷偷结账上还是这竟然是个情侣座上。
“我就说这破地方怎么这么小！”
原来是个情侣座位啊。
“算了我们走吧。”
拿着柔软的纸巾擦擦手上沾到的面包屑，穿好风衣，两人直径往外走。
“你怎么偷偷结账了，说好这顿我请的。”
时沿把账单扔进街道边的垃圾桶，出门不远处就是上次喝酒的“煤气灯”酒馆。
“我刚刚看见了骆研合，在情侣座。”
齐序摘下有些起雾的眼镜片，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几天他们都碰到了有关这个女生的元素，他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刚刚坐在一号情侣座上，和陆言说得一样，头上裹得严实，一直戴着卫衣帽子。“
时沿升腾起一个猜想。
“她在谈恋爱吗？”
“又是情侣座又是livehouse的，还是周末。”
齐序重新戴上眼镜看了一眼时沿，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的确有可能，她旁边坐了个男人，但是那个人坐在座位里边，休闲餐厅的灯光又有些暗，我没看清楚。”
只是匆匆一瞥，他能认出骆研合已是不易。
“但是我总感觉有点眼熟。”
“要是你来看，说不定就知道了。”
齐序的确没有更多的线索，但是骆研合谈恋爱这件事情本质上和他们无关，放到贴吧上也顶多是个爆贴，而且还是没证据的那种。
“可惜了没用我的千里眼看看。”
时沿无奈摇摇头，然后让齐序上车把他送回学校。
“你周末也住学校的吗？”
“我只有寒暑假才回去，如果竞赛还需要集训的话，回去的时间就更少了。”
时沿猜他说的是回老家，那个有着风吹麦浪的地方。
“你想去看看吗？这时候适合去玩玩农家乐什么的，最近几年很火。”
“好啊，我一直想钓鱼来着。”
两人聊到出去玩的确兴奋起来，今天的哈雷也骑得飞快，一溜烟就到了学校。
“明天见了，我再去训练训练。”
说完，只听见哈雷轰鸣声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