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悦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出门，国庆节这种时候一般都待在家里，当然林奕也跟着一起。
“喂你在哪里？这几天回来吧，家里没人。”
林奕在花园里坐着喝咖啡，明悦在办公房里开会，没空管他。
“不了。”
“你什么意思，还没和那个人分手吗，我都和你说了不行，你立马给我回来。”
林奕气的把咖啡震在桌子上，洒了一半出去，然后和佣人招招手让对方收拾干净，自己往花园更深处走去。
“夏艾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同意，你马上给我回来。最近时沿不在家，你就和平常一样就行了。”
对面没有回应。
“你的学费是我付的，身上穿的全是我买的，但你在干什么，你和男人厮混在一块有没有经过我同意？立马给我分手，不然你就别问我要一分钱。”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林奕气的脑子里气血翻涌，依旧仔细观察四周，确保没人听见。
然后嘟嘟的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林奕深呼吸一口，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摊上个这样的儿子，明明从小吃穿也没少过对方的，这会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个高枝，才过的高枕无忧起来。
一开始想要夏艾讨好讨好时沿，和平相处就行，结果第一天就给人家惹得发脾气，还是他百般求全才过去。之后他也没强行要求夏艾做什么，结果对方竟然瞒着他交了个男朋友。
要知道明悦可不喜欢这样的人，这孩子一点也没有给自己考虑过。
林奕想着，等到了毕业，如果考不上大学就让明悦给他塞进公司里去，安安分分打一辈子工算了。
爱很好，陪伴也好，信任也好，但是控制更好。
这是他从明悦那里学来的，全都无一施加在夏艾身上。
他还是念着情分的，毕竟夏艾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孩子。那时候自己还没走上这条路，过的清贫但还算安心，后来的诸多变故他一点也不愿回忆，直到现在他才重新稳定下来，这条路不归路他足足爬了八年，才算堪堪到了终点。
对于明悦他很自信，只要他肯装，能待很久。
“是你家里人？”
“嗯。”
夏艾挂断电话，表情很是忧虑，他一点也不想回去，不仅仅是因为林奕一直让他分手，更是因为时沿那件衣服，他的确买过一件相似的衣服，但只穿了一次，就是在咖啡馆的时候，那时候对方刚刚给自己确认关系，然后情不自禁的一吻。
他以为没人看见。
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可能被时沿知道了，还可能被齐序知道他就魂不守舍。
“没关系，今晚你可以不回去。”
身边的人抱住他，“住在这里也可以。”，呼吸间的热气喷薄。
夏艾依偎在对方怀里眼瞳深沉，没有回答。
-
月考成绩出来了。
时沿坐在最后，后仰就是张贴在布告栏里的成绩表，齐序的名字在正数第一，一眼就能看见。
而他的名字在倒数第二的格子里站着，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考倒数第二。虽然是在一班，但还是感到有些失落。
“这次成绩想必大家还是能预料到的，我看了一下平均分和排名，大家变化不大。看样子最近状态不错，希望大家继续保持。”
老王在上课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一班的成绩其实不用怎么担心，班主任更多的是督促和鼓励，该收心的时候让大家收心，就像这次国庆回来，大家本来还有的懒散都被冲散。
中午到了阅览室，齐序能看得出时沿的失落感，毕竟长久的补习和磋磨过后的成绩看起来依旧不是很漂亮会不舒服也很正常。
“一班的人基本包揽了年纪前五十，你的年级排名是一百九十七，意味着已经达到了六、七班的水平。比起你入学时的成绩对比，已经不算差了。”
齐序语气轻和带着抚慰。
老王让齐序看过时沿的入学档案，就如老王说的，成绩上没什么突出的也没什么特别拉的，但一看就是基础不是很牢固的类型，因为有难度的题目部分大概率不会。
齐序给时沿的对策就是稳固基础，然后进一步拔高，尽量让他会做百分之八十的题目，剩下百分之二十就太难了，约等于放弃。
非常性价比高的计划，所以考试时时沿难题不会也很正常。因为没去接触过，但堪堪让时沿拿到那百分之八十的分数就得脱一层皮。
“我看了每门的具体成绩，其实你更加偏向文科。首先你语文不错，看样子你很喜欢老王上课，其次你英语还行，靠吃个老本也考的不差。政史地三门的观感会比理化生更好，我看你不怎么喜欢政治，选课的时候可以换成生物，这样对你应该更好。”
副科的走班应该马上就会开始实行，齐序的分析非常深入细致，基本每句话都是建立在足够了解时沿的基础上。
“怎么样，之后我们的补习就以这六门为主。不选的几门你上课该听下课把课业基本完成就行，这样你的压力会小很多。”
“我这样会不会拖累你啊。”
时沿本来是趴着听，神色有点恹恹，这下忽然抬起头来。
“你肯定选理化生三科，给我补习文科会不会拖慢你的学习。”
“要不我也选你的科目好了，这样方便补习。”
时沿拿出理由，试图讲过齐序。
“不行，你的物理化学的基础不好，月考能给你考到这份上是因为考得内容范围有限，一旦达到高考的难度，你的成绩很难上去。”
齐序也正色起来，他不理解为什么时沿不肯按照他说的来。
“但是。”
时沿还想说什么。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齐序的眼眸甚至有点不解的愠色。
这是时沿第一看齐序有点生气的样子。虽然他平常也是面无表情，冷冷的模样，但今天的表情很鲜活像是瞪着他一样，似乎是真的被他的态度惹毛了。
“我不想分开，如果我选其他三科我们就要分开走班去上课了。”
时沿这才放弃了挣扎一样实话实话，说完还不耐烦的撇撇嘴，这话非得他说明白。
齐序表情怔愣，好像是完全没想过这件事一样，第一次有情况超过了他预估的范围，他的思绪完全被这句话打乱了。
人气急了可能真的会笑，这一刻齐序笑的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颤动。
“就因为这个，你要选和我一样的科目？”
“嗯，不行吗？”
时沿歪头，不去管齐序的嘲笑。
“你真的，我服了你了。亏我给你想着想那，既要考虑你的分数又要考虑你的喜好，合着少爷你只考虑开不开心啊。”
齐序笑的停不下来，自从去农家乐回来，他和齐序的关系好像更加紧密一些。对方的鲜活生动也只在他面前展现的比较多，两人相处的氛围基本是有什么说什么，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早说就好了。”
齐序打开电脑，“时沿，你知道我大学想去哪儿吗？”
一个问题抛出来时沿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件事。
“我想去木华。我不打算出国，那么木华的化学系就是离我更近更有希望的选择。我去参加化学竞赛，去龙熙实习，都是为之后打基础，如果我的文化成绩有意外的话还有其他的方面可以保证。”
“时沿，你不想我们之后还能一起上学吗？”
时沿目光震动。
他完全，完全没想那么多。
这样一看好像是他目光短浅了，他眼里只有目前。只想着好好学习、好好比赛、好好生活。
明悦一直以来没给他什么压力，以他的家世未来混吃等死一辈子也没关系。
但是时沿看着齐序眼睛里写满了未来和蓝图，他说不出话来。
他是如此优秀，有着远远超过同龄人的眼界和能力，他肯定早就想好了以后。
对方有一直以来的努力和目标，之前他除了射击其实没什么特别渴望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好像被齐序点亮了心里隐秘的一盏灯。
可能，他也想呢？
想要去一个好大学，想要父母也可以以他为骄傲，想要可以去全心全意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之前参加比赛英勇的一往无前，觉得每次射击都是最好的一次，直到奥运会选拔的时候他以零点一的方差与名额擦肩而过，才经历了第一次较为重大的失败，开始有点自我怀疑以至于心绪低落抑郁。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多想去奥运会。
但是，他不想输，因为在当时的自己眼里没有选拔上就是输。
那段时间羞耻和难堪的情绪围绕他很久，无论父母怎么安慰好像都无济于事。加上不久后两人就离婚分居，更是对他情绪和心态双重打击。
过了一段时间后长大了很多，再回头看，其实那时候是自己输不起，害怕失败，害怕否定。
而如今他能再次举起枪站上赛场，是因为他不怕输了。哪怕发挥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哪怕有许多担忧困扰，但是当他不再害怕失败，他就英勇的一往无前。
而现在，他心底解除了对于失败的恐惧、对于奥运选拔的纠结，他还想要什么呢。
他扪心自问只想要好好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还和对方一起上学，说不定还可以一个宿舍，还能和现在一样学习、吃饭、出去玩。
好像只要在对方身边，就算无聊的转笔，趴着睡会都是有趣新鲜的。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想，时沿也觉得心好像开始滚烫火热。
“其实我之前就帮你查过了，作为专业气手枪运动员的身份想考木华需要超过第二档线百分之六十的分数且排名前二。或者走体育生的路子，去体考加上高考分数排名来选学校。”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之后我们还能一起的话，就不能够那么任性选择了。但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关系，你家里肯定也有所安排。”
他在赌，赌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努力，一起去冲刺那个未来。
也在赌这么久以来积累的情分，是不是能诱惑到对方，朝着自己画的蓝图前进。
“我也想的。”
时沿真诚回答。
齐序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眼眸里却浮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一开始，他觉得对方性格直性率真，看到比赛后他眼前一亮，觉得时沿的射击天赋过人，是个天才；补习时，对方身上出现的那股似有若无的甜蜜滋味偶尔也让他有些心乱；到校园门口，对方穿着皮衣，骑着哈雷来接接他意气风发样子；还有他握着枪教他射击时的帅气自信；还有在火车站充满着火气的迅捷一拳，他只觉得解气；直到运动会获得名次，他们相拥的那一刻，他觉得心里满满的涨涨的。
他从小到大从未这样近距离鲜活的去感受一个人，他贪心的想一直一直拥有这样的感受。
所以他试图为对方找到一个努力的角度，如果时沿也愿意和他一起为之努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的学习计划。”
齐序满意的关上电脑，两人回到教室上课。
一天里时沿的脑子都在思考齐序的话。
也许真是自己没想过的，他只是贪恋现在愉快和惬意，完全没考虑过未来。
回到家明悦也在，明悦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长而细的腿搭在林奕腿上，对方低头为她按摩放松。
“妈，我有话很你说。”
时沿难得说出这种话。
明悦摘下眼镜，“你先进去休息吧。”
这句话是对林奕说的。
林奕也没说什么轻轻放下明悦的腿，径直走进去房间去了。
“妈，那个你希望我以后做什么呀？”
时沿试探问问。
“这话不应该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要做什么。小时候你喜欢枪械类，我就带你去学射击；你想开车，我给你买了哈雷。我负责给你提供我能力范围内的条件，但我不会指挥你的人生想去做什么。”
明悦正色说道。
这是明悦的父亲对她曾经说的话，那时候的明悦选择继承家里房地产的家业并且还去Y市闯荡，一路走来很累，但她从不后悔。
“如果我想去木华读书呢，怎么样？”
明悦似乎有点意外这个答案。
“木华大学算是数一数二的国内大学，如果你的目标是它，我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通过运动员的身份加入或者通过体考，你愿意的我可以去找专人咨询相关的方面。”
实际上她一直以为时沿会想去当个专业射击运动员，可是奥运选拔失利后时沿又说自己想好好读书，甚至转学来到C市。
明悦虽然疑惑但是选择尊重。
到现在，时沿说自己想读木华，她也是木华毕业的，她很清楚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但她依旧选择尊重。她不会说那些废话，或者以大人的姿态高高在上的说教，她尽可能的引导和提供帮助，他对时沿影响最深的是她的人格而非语言。
这就是高级的教育方式。
时沿似乎还有所疑惑，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怎么突然想读木华了？”
这回轮到明悦发问。
“齐序想读木华，他为此还去奥林匹克化学竞赛，我也想和他一样优秀。”
时沿说的是真话。
“原来如此，没关系你想去的话我等会去问问情况。但我希望你有了目标要坚定一点，我相信我儿子不比任何人差。”
明悦鼓励的笑笑。
“月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不得不好。但是我会继续努力，我希望之后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下补习。还有，十一月要比复赛了，我想之后不上晚自习了，要去加训。”
时沿回家路上灵机一动总算想明白了。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因为他不想依赖于齐序，趴在齐序身上吸血。
以齐序的实力帮他补习肯定完全没问题，但是如果是以木华为目标的话，那就要消耗对方大量的时间精力了。
特别是之后两人的选科还不同，他不能让齐序为他付出过多的心血，要考木华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齐序的责任，他更不想成为齐序的包袱。
他想堂堂正正的，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木华和他站在一起。
时沿想明白之后心中的郁结都消散了，他现在感觉全身都是力气，恨不得现在就来五百发子弹练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