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他对复赛的态度其实还蛮放松的,自己骑车来,调试设备,然后自己回去,一气呵成。要不是期间那通电话让他有点意乱,全程都算得上比较平和的了。
“说吧,要去哪儿?”
“我给你说,我知道方向。”
时沿把头盔抛给齐序,齐序把眼镜交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几个动作他做起来几乎行云如流水一样。
“要不要把手放我兜里。”
骑上车的时候虽然戴着头盔冷风还是有点刮人,时沿今天穿的是摇粒绒的外套,因为骑车的缘故会穿的稍微厚一点,可他看齐序穿得薄,怕他可能会冷。
听到了他的话,对方也从后边乖乖的把手伸进绒毛的口袋里环抱住他的腰,不知道是不是齐序喝了酒的原因,他总觉得对方今天的温度有点高。
“直走过桥,第三个红绿灯再右拐。”
为了让时沿听清楚路线,齐序几乎倚靠在他背上,对方的身体完全压下来的时候他感觉齐序很轻,很削瘦,结合之前的种种他禁不住有点心疼。
其实他们吃完饭不晚,只是逼近冬日,天黑的越来越早,上了高架桥之后的路面平坦人迹稀少,一路开的很顺畅。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齐序最后指使时沿停车在一个较为荒凉的平地上,他们几乎已经驶出了市区,如果说上次坐绿皮火车去的是C市的农村地带,这里就类似于城乡结合部,是在市区的外围一圈。
“这是我爸妈当时刚在一起的时候凑钱买的房子,当时房子卖得不贵这又在偏远地方,而且这边都是平房为主,住的也都是来C市打拼的人。”
时沿停好车拔下钥匙,放好头盔和枪支收纳盒,齐序拉着他朝里面走。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放眼望去几乎是都是一个一个的平房小院,没有灯火,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人在这里住了。
“后来C市的房地产发展起来,很多人都进城去租房生活,这边的房子也就荒废了。”
路两旁的路灯也稀稀拉拉,两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走了几乎尽头,齐序停了下来。
是一座很小的院子。
感觉也很久没有人来过,院子里的杂草也长了起来,踏进生锈的院门,迎头是一颗很大很高的树,时沿好奇的拍拍树干,他自己也种树,但天太黑了实在辨认不出来品种。
“这是槐树,我妈小时候其实准备给我起名叫齐槐序的,后来爷爷算了一卦还是叫齐序比较好就改掉了。”
时沿也想起来难怪当时齐序的外婆一直槐序槐序的叫,他以为是齐序的小名,现在想起来是外婆在怀念过去吧,所以一直没有改口。
“我猜也是因为这里有这棵树,他们才会选择住在这里的吧。”
齐序家房子几乎到了尽头,进出实际上是不方便的。
进入房舍,齐序在黑暗里摸索着按开开关,但是已经没有电了,只好点燃抽屉里还剩的蜡烛,齐序熟练的划开火柴,把蜡油融在纸板子上立起来,有了亮光,眼前一切才清晰可见起来。
“你怎么那么熟练啊。”时沿感叹。
说完一人拿着一个纸板蜡烛照明。
“这边经常停电,也就习惯了。”
齐序只是笑笑,时沿却听的不是滋味。
平房里的基本没太多的东西,甚至连基础的沙发柜子都被搬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家具,蜡烛和火柴也是从一个积灰的低矮木柜里拿出来的。
“过来这边,其实是想让你上楼的。”
齐序说完举着蜡烛,示意对方跟上来。
楼梯似乎是自修的,走上去还有点年久失修的摇晃,时沿其实有点害怕这种黑暗中的失重感,扶在护栏上走,结果抹了一手灰。
有些难受的吹吹手上的灰,再抬起头却是别有洞天。
结果二楼竟然是个露天大阳台,黑暗里完全看不出来。
阳台很空,但有遮蔽的屋檐,齐序放下蜡烛,进去阁楼里拖出来藏在里面的气床垫和沙发,扒开覆在表面几层破布,露出还算干净的表面。
“躺上去。”
齐序把气床垫拖到时沿面前,时沿见此也小心的放好蜡烛合力拖出那个有点重的懒人沙发。
“我就说下面怎么没东西。”原来东西在楼上。
两人合力一下子就整好了可以容纳两个人躺平的地方。
“你先休息,我再去找找别的东西。”
时沿没有齐序更熟悉这里,除外烛火的四周又黑黑的,这又是二楼,他也不敢乱动,乖乖躺在气床垫上。
奇迹般的,床垫虽然裸露,连个床单都没铺,但是触感很柔软,躺上去仿佛到了棉花地里,骑了那么久的车他也有点劳累,抬手发现手机也没电了,齐序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索性就闭上眼休息一下好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齐序的外套。
齐序不知道哪里弄来了灯,似乎是太阳能的,还很结实,打开太阳能排灯后齐序就吹灭了蜡烛,明火毕竟还是有安全隐患的。
“醒了吗?你看天上。”
离开城市似乎天空都会亮一些,今天没有月亮,但天却很亮堂,细看原来是天空里的星星在闪,像是草丛里的萤火虫,在万丈苍穹里透出细细光点来。
“那边是北斗七星,只有到了这里看的才算清楚。”
顺着齐序手指的方向,凭借时沿良好的视力竟然真的可以数出七颗连成形状的繁星。
“你看这样,这样,这样,是不是就连在一起了。”
时沿脑子里闪过地理课本上的学的星系和星云,油然一种课本知识和亲眼实践联系在一起的时间线重叠感。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躺着,我妈妈会告诉我这颗星星是什么,那颗星星叫什么,可现在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她去世的日子,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回来这里坐坐。”
原来今天是齐序母亲去世的日子。
时沿震惊的张大嘴巴望着躺在另一边沙发里的齐序,难怪大晚上他会让自己驱车前往。
“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小时候的我所看见的东西,我想告诉你全部的我,让你看见全部的我。”
见他还是迷茫,齐序直接拉过他的手,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对方的手包裹住他传来温暖细腻,拉他的手指的时候人也靠近过来,灼热的气息喷薄在他周围,如同羽毛挠在心头一般让他无法忽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无数画面。
齐序偶尔摸摸他的头时柔软的触感,狭小情侣座里的拥挤促狭触碰,对方在他耳边吐出过的热气,还有现在,靠过来似有若无的肌肤触感,那一瞬间他像是被电流电过尾椎骨,受到蛊惑一般偏头看他。
齐序撑起上半身也看着时沿,眼里似乎有水光,亮莹莹的,牵出似有若无的黏连。
他知道对方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甚至他也想过要不要再等等,可是在看时沿比赛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还是想紧紧握住太阳,哪怕就那么一瞬间。
“时沿,我……”
话音未落,却听见远处闪过爆破声。
“??”
好不容易形成的暧昧氛围瞬间被打破,两个人一下子都跳起来,站在阳台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一片的平房普遍低矮,没有高楼遮挡,随便在一个高处都一望无际,但是天实在是太黑了,时沿只能看见远处有火光纷飞迭起,接着就有房屋开始开始起火。
起火了???
时沿的第一反应是要救火,拿起手机就准备打电话。
按了几下屏幕没亮。
忽然想起来睡着之前手机就没电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先打个消防电话,这烧起来怎么办?”
时沿还是第一次见平地着火的,震惊的有点语无伦次。
“等等,我拿了望远镜过来,你先打电话我来看看情况。”
齐序冷静的仔细关上了太阳灯,看见火光,当机立断把手机扔给时沿,自己拿过已经架起来的望远镜。
这望远镜当然是准备给时沿看星星的,他想把时沿带过来自然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
只是现在意外突现,齐序也不由提起来心来。
“电话打过去了,他们说赶到会有点晚,这边比较远,说危险的话我们可以撤离。”
远处开始冒起浓烟,烈火升腾,让夜晚的温度似乎都高了一些。
“我看到有人和车的影子,这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齐序透过望远镜冷静说出自己的判断,天气已经偏冷不太好自然起火,这一块向来人烟不多,而且令齐序不安的是他看见了面包车和一群人。
着火的地方离他们不远是小路的第二栋院落,起火的地方看样子是没有人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故意来这荒郊野岭的放火,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犯罪。
对方看起来是团伙作案,专门有人开车,车上的人朝着一座独栋的院子扔带着酒精和汽油的玻璃瓶,随着玻璃碎在地上声音火苗越窜越大,这里的平房构造简单,院子里基本都有一些植物和木头制品,燃烧起来实在是很方便。
那辆车并没有想驶进来的想法,而是放完火就回去了,似乎是觉得已经够了,扬长离去。
“他们走了,我们也走。”
齐序拉着时沿,露天阳台上的东西也不管了,时沿看见对方薄唇微抿露出精致的下颚线,平常看起来冷冷的表情这一刻更加冷却果决,眸子里之前勾人的水光也消失不见,取代的是锋利和冷厉。
这似乎才是真实的齐序。
“我们要赶紧走,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留在这里一是怕火势更大波及到这里,其次是浓烟太大留着很危险。”
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齐序脑子里想着。
靠着运动手表的电量穿过小道,火势已经越发蔓延,再这样下去这那栋房子都快烧光。
回到停车的地方,那里很空旷,并没有受到波及。
“风往西南边吹,这边应该没事,他们的目标应该应该只是那一栋院子。”
这次时沿骑得比以往一次都要快,他心里很慌张,虽然已经打了消防电话,救火这件事他本就一点办法没有,何况还有坏人,不是他们两个可以抗衡的。
但他还是难受,心里堵堵的。不仅是因为被这平白无故的犯罪行为吓到,更有一种茫然无错的空洞感,他除了逃跑,什么也做不了,万一他们下次还敢来呢,但他一个学生,又能做什么呢。
而且这里还是齐序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万一他们把那里也烧了怎么办。
回到市区,路上车子没油在加油站停下来,“95加满吧。”
说完时沿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心想幸好自己不抽烟,不然现在一定难受的抽根烟就会把加油站炸掉。
“那些人是开发商的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齐序似乎是得到了想到了什么,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大概是想要拿下这一片的地皮做开发,但是这边荒了很久,想找之前的房主都很难,找到了估计对方也不同意之类的,既然没法直接平推,估计是按耐不住了想了点奇招。”
时沿发觉这时候的齐序的话很冷,冷的让他有点没法靠近对方。
“时沿,这事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还有,今天是我的错,不该带你去郊区的,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他不能让时沿因为自己陷入困境和不适,看到时沿摘下头盔被吓到苍白的脸色,他很难受,仿佛想到那时候母亲疼痛到苍白的脸色,那种无力感像回旋镖一样打在他身上。
“不,我没事,我只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我很喜欢看星星的,你别多想。”
时沿连忙解释,那一瞬间他有点慌张,不知道为什么齐序的心好像往后退了一步,离自己远了一些。
他不喜欢这样。
“你说,你说我都听的。”
“之前我因为家长会的事情联系过我父亲,他似乎和我透露过有人曾找到过他要征收平房的事情,希望他能同意签字。可是我父亲觉得那边是我母亲留下最后的东西了,就不同意征收,我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今天的事情大概是那边的人从征收受挫,有点想剑走偏锋,利用公共事件舆论来施压。”
所以故意找人纵火惹事,利用舆论来摆平住户。
时沿皱皱眉,他一直不太喜欢这类见不得光的东西,但他的心里是能明白过来的。
“我虽然不赞成推平,但是如果那一片地方能建设的更好的话我也不建议,但他们这种手段我着实不喜欢。”
“放心我会尽力找到纵火的人,那一片还会来的人估计也只剩我了。”
“你知道是谁了吗?”时沿疑惑。
“我知道开发商是谁,而且,我记下来了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