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鸢的心‘砰砰的’跳,速度之快完全不受控制。
她不知道这是这么回事,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按一按胸口。
手刚一动又落下,总感觉在这个气氛下,她这个动作会有不妥。
脑海中也一片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对季摇光回复了一句,“不会忘,不食言。”
“好耶!”季摇光一下蹦了起来,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来,满眼的欢欣,“父亲诚不欺我,这套果然很有用。”
陆北鸢看她笑成那样子,有点迷茫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没等她自己想,季摇光已经兴奋的凑了过来,眉眼在光阳下扇着熠熠光芒,“我以前问过我父亲,是怎么拿下我母亲的。”
“他就和我说了他的方法,就是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
“我以前是半信半疑的,总感觉他是在骗我,又没有证据能证明。”
“去问我母亲,她要么就是笑,要么就是说让我猜。”
“问翠姑姑,她说我母亲说了,别的都许能与我说,唯独这件事不许她说。”
“后来父亲就和我说,等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我想对她说这些话的人,就能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刚才我看着你,就特别的想试试,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用。”
“阿鸢,你真好,愿意要我,养我,就像我母亲愿意养我父亲一样。”
陆北鸢:“……”
她心跳逐渐恢复正常了,头开始疼了。
驸马让季摇光等找到想说的人来说,指的是她遇到喜欢的心上人后试一试,而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试。
季摇光上来就对她说了,这情况能一样吗?
而且好用不好用也是分人的。
她是因为和季摇光是朋友,季摇光让她明白了她的生命还能有另一种可能。
所以她愿意给她花钱,花再多也可以。
驸马的这番话对长公主好用,是因为长公主心里那时定已然有了驸马,愿意与他在一起。
要是都能这么容易,驸马哪里能轮得到季摇光的父亲了。
成与不成都是长公主说了算的,当年林太傅铩羽,不就是长公主对他没心思么。
陆北鸢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可看到季摇光喜不自胜的面容,还是算了。
她发现她在季摇光面前,总是会不自禁的咽回许多本想要说的话。
“我愿做你一生的好朋友,为你做所有我能做的事。”
陆北鸢轻声低喃着,只说给自己一人听。
这是心底最为真实的情绪,虽然她认识季摇光时间很短很短。
她也搞不清楚这种心甘情愿为她做事的心绪从何处而发,可就是愿意。
她将季摇光带到了北城,在与城下守兵亮了身份后,她们上了北城墙。
“从这里出发,一路向北而去,快马行四日,马车行十三日,就能到达北境军所辖之地。”
陆北鸢站在城墙上朝着北边指了指,“陆家的男子全部埋葬在那里,包括跟着太祖打下了江山的祖父。”
“我出生也在那里,后来父亲战死,我就回到了京都。”
“再后来,我的两个兄长也埋到了他们的身边。”
“我对那边记忆不太多,只记得那里到了冬日是极冷的,大雪若鹅毛般落下来,天地间都会化为一片雪白,要冻到来年暖和了才能一点点开化。”
“不似江南这边,冬日里也不见雪,一年到头只有雨,冬日是泛着湿潮的冷。”
“那里的人说话声音与笑声也很大,嗓门洪亮的都要能传出二里地去,女子也十分的爽朗。”
“不似这里面对面说话,有时不仔细听都会有些听不清楚。”
“那里也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说话都直来直去的,他们说是因为天太冷了,脑子都冻的转不动了,想耍心眼子脑子也跟不上。”
“不似这里一句话里面透着好几层深意,每一层都要自己猜,猜错了就要吃亏。”
陆北鸢盯着北方,风拂过她的衣衫,却拂不走她的向往与遗憾,“阿迟,日后离了京都有机会的话去一趟那里吧。”
“那是个与京都截然相反的地方,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人的。”
季摇光看了眼一眼北边的方向很快就收回来了,她专注的去看陆北鸢。
“北鸢,北地上空翱翔的鸢鸟吗?”
“是啊。”陆北鸢眼中划过一抹缅怀与深藏的痛意,“父亲为我取的名,他说陆家不分男女,身为北地之人,都有责任要守护好北地。”
“我大兄名为北云,我二兄名北风。”
“他们现在,真的成为了北地天上的云与风。”
“我母亲还说,我父亲原本想若是再有了孩子,就叫北星。”
“我们陆家生于北地,北境多年来都是战火连年不休,在我祖父小时亦是如此。”
“每一代都是北地的大人挡在小孩的身前,为小孩多争取一些长大的机会。”
“后来我祖父跟随太祖打了天下,成了开国功臣,太祖要给他封侯。”
“我祖父没要,说只要将军,要做永远的镇北将军。”
“太祖允了,不光遂了祖父的心愿,且镇北将军世袭罔替。”
“陆家子息只要能将陆家枪练成,熟通了兵书,排得了兵,布得了阵,就可承袭镇北将军之位,统领北地镇北军。”
“如今才不过三代,镇北军的统领,就不再是陆了,即使我这个陆家女将条件都能做到,可……”
陆北鸢眼中蔓延出悲怆与苦涩,唇角勉力扬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可又能如何呢。”
她的声音破碎在空中,明明面色神情并没有因为情绪而有产生变化,季摇光心中却蓦地泛起一阵剧痛来。
陆北鸢的话像是囚鸟泣血的哀鸣,充满了痛楚与哀凄。
她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达到至极后的不甘又不得不甘的经历,但看着陆北鸢似是也能感受到了那份痛有多浓烈,那份不甘有多深重。
“摇光是北斗七星之一,主祥瑞。”季摇光嗓子有些干涩,还有些发哽,语声都有些不稳。
“你为空中鸟,我是天上星,愿为你照亮前路。”
她说着顿了一下,手指伸出去,直直落在北方,目光却紧紧凝视着陆北鸢,“一条通往北境的路。”
“阿迟……”
听出季摇光话中的认真与郑重,陆北鸢心猛的一颤,手握成了拳,眼睛闭上好几息才又睁开,“我不是想要你为我做这个。”
她只是将这些话这些念头在心底憋了太久太久。
身边无人可说,她也知道这些话是不能与别人说的。
然而当她站在这里,看向北方时,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季摇光不是别人,她心里的话是能与季摇光说的。
她选择了听从。
在说出来后,她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她没想到季摇光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知道。”季摇光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让她一起去看北方,“那本来就该是你应在之地,我要送你去。”
“不。”季摇光摇了摇头,“我要陪你去。”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她下山真正的任务是什么了,不是单纯阻止这场婚事,是将陆北鸢送去她该去之地。
“这才是母亲让我过来的真正用意。”她扬起眉,眸底闪过笃定之色,“我下山时,母亲说让我将你的事情解决好才能离开京都随着我心思玩。”
“我本以为只是阻止联姻,刚才见过陈昱后想着已经做好了。”
“他再是厚脸皮,经过今日之事,也没有脸再敢言求娶之事。”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搭着陆北鸢肩膀的手在她肩上上点了几下,“原来我的任务才是刚刚开始。”
“母亲果然是和我藏着心眼呢,我就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以前求了她那么多次,她都不松口,这次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一路过来我都提着心等她加条件呢,结果她风平浪静的让我害怕。”
“现在我明白了,阻止婚事也就是个餐前汤,真正的菜这才端上来。”
“幸好我今日是知道了,我要是不知道,万一我觉得已经做完了,抬脚就出京都,只怕要前脚出去后脚就要被抬回来。”
她说到最后,已经满怀庆幸了。
“阿鸢啊,看来咱们得谋划谋划下一步了。”
陆北鸢已然彻底愣住了。
长公主要季摇光做的,不仅仅是和亲,还要将她樊笼打破,让她飞去北地?
她不敢置信,这会是真的吗?
“你……你会不会会意错了。”陆北鸢还是不敢去相信。
“怎么可能呢。”季摇光半分没有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想岔了,“我猜我母亲心思猜的可准了。”
“她的便宜,向来不是那么容易能占到的。”
“这些年下来,我早就练出来了。”
“行了,这下我不用担心了。”
她喟叹一声,又‘啧’了一声,“怪不得说天捅破了也有她呢,这不就是要去捅天子的逆鳞么。”
季摇光口吻轻描淡写,好像不过闲谈间的一句寻常话,陆北鸢眉心却是狠狠一跳。
她本以为季摇光对其中算计与博弈都不懂,季摇光表现出来的也不像明白的样子,没想到她心里门清。
果然不愧是长公主之女,怎么可能是个心里真什么数都没有的天真孩子。
“完咯,母亲要开始和皇上计较咯,他要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