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摇光话里满满当当都是幸灾乐祸和等着看热闹的兴奋感。
“阿鸢我跟你说，母亲她这人看似不太好说话，实际上只要不触犯到她的不能容忍之处，她都是懒得理会的。”
“但如果要把她给惹火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都会挨个给你算一遍。”
“我看她现在这个架势，就是奔着和皇上算账来的。”
陆北鸢很想说一句，算的好。
先帝是亲眼见过年轻时的长公主有多厉害的，是以哪怕心里觉得皇位是从长公主手里捡来的，心内很是不安。
但在位多年，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该做的是一样不差，始终都做的非常好。
等到景帝登基后，大概是看到先帝一封遗旨真的能令长公主老老实实待在了天一宫守制，并未真的入京奔丧，一下就认为自己能立起来了。
又在登基之日恰逢季摇光出生，连商量过问也不曾，直接一封圣旨宣到了天一宫，给赐了名字。
长公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二话没说代季摇光领了旨，将赐的名字给受了。
她的好态度，换来的是景帝得寸进尺，将该给加封的大长公主也没给。
朝中都颇有微词，当年的林太傅还没官至太傅，曾上折子要求景帝加赐，景帝不予理会。
林太傅自来是个脾气硬的，不理会他就还上，在他连上了十一封折子后，景帝给出的反应是让他出了外任。
虽然是去的富庶之地，还是升官，林太傅还是气的跳脚。
临走时入宫请见，景帝没见。
他就在宫门处说若是等长公主急了，亲身入京来讨，后悔都会来不及。
景帝依旧无动于衷。
满朝文武都看明白了景帝的意思，再一看林太傅这么蹦都没用，全部都缄默了。
林太傅自那之后，也再没提过长公主。
这口气，长公主就这么咽了。
京都许多人私下里为此没少说，就连近些年时，还偶有人说。
要是长公主一笔笔都记着呢，如今不想忍了，想要景帝拢一拢总账的话……
陆北鸢也期待了起来。
那场面一定会很好看。
景帝这些年皇帝当得太顺心了，脑子都当的不够清明了，是该吃点苦头。
再让他这样下去，日后下一任皇帝登基接手过来的大夏，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呢。
“作为她的爱女，我觉得我有义务把帮她这把火烧旺一些。”
季摇光一手拍在城墙上，“阿鸢，你说，我要不要就奔着将天捅个窟窿去，回头来让母亲补呢？”
陆北鸢听到她的话回过了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语气充满了兴致勃勃，一点也不像是再开玩笑，她在认真考虑怎么去捅天。
这胆子……
陆北鸢咽了下口水，发现自己第一反应不是要阻止，居然是有点想看。
“你想要怎么去捅？”她问的有点小心翼翼，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我啊……”季摇光偏过头对她粲然一笑，“我想往皇上心肺上捅。”
陆北鸢心倏然一跳，再次失去了控制，她知道季摇光是好看的。
以前她母亲就与她说过，长公主生的极为英气和美丽。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的话。
如果长公主容貌不出众，怎么会让年轻时风姿绝世的林太傅长街一见便丢了心。
后来公主成了亲，据说驸马生的不比林太傅容颜差，也是个极为俊秀的。
这样的两个人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不好看的。
她在见到季摇光的第一眼，就在心里就赞叹了她的容貌。
可在此时，季摇光沐光而立对她偏头而笑，她脑中只有一句话在回荡，“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生渌波。”
好一个姿容无双的美人儿。
下一瞬，美人儿对她眨眨眼，笑意换成了慧黠，“阿鸢，夸我好看是可以大声说的。”
陆北鸢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是在心里想的，没想到嘴也跟着说了。
“我们阿鸢也很美的。”季摇光浪荡子一般扬手在她下巴上摸了下，“我第一眼看到时，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好美的姑娘，我好喜欢。”
季摇光的手是刚从城墙上拿下来的，墙砖冰凉，她的手也是透着凉意的。
陆北鸢却觉得她手指刚贴上时冰冷的，下一息就变成了灼热，让她脸上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热。
她嗓子有点发干，在面对着季摇光含笑的眼时，也有点不大自在，想要撇开目光。
“我们的阿鸢脸皮可真薄。”眼看着陆北鸢脸上升起了红晕，季摇光笑的更欢了，不光没有收回手，还又摸了一下她的脸，“都烫手了。”
陆北鸢再也受不住了，脚步往后微退了一步，转开了脸。
她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反常。
“好了，不逗你了。”她退了一步，季摇光往前了一步，再次挽起她的手臂，“咱们往回走吧。”
她还惦念着去看秦淮河的脂粉风流呢。
陆北鸢强力克制着失衡的心跳，点了点头。
下了城墙后，季摇光问她秦淮河该往哪边走，陆北鸢乖乖的给指路。
直到走出去了好一截，她脑子还是乱的。
季摇光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她心有点发慌，又有点说不出的欢欣。
昏头涨脑的走了快一半路，又被拦住了。
“公主，皇上让老奴接您去用个便饭。”洪顺半躬着腰，一张脸笑脸十分和气。
在看到洪顺时，陆北鸢不知道飘在哪里的所有理智全部回笼，不动声色的往前半步将季摇光微微挡在身后，“洪公公，皇上在哪？”
洪顺像是没看到陆北鸢对他的防备一般，神色丝毫没变，“陆姑娘，皇上出宫了，现下正在明楼等着公主哪。”
“我陪你一起去。”陆北鸢立时做出了决定。
景帝不算是个心胸宽广的君王，对着季摇光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真心。
今日季摇光又给了陈昱那么大的没脸。
陆北鸢怕景帝是来者不善。
洪顺笑呵呵的看向了陆北鸢，“陆姑娘，皇上只让老奴请了乐宁公主一人。”
季摇光手在暗中捏了下陆北鸢的手臂，“阿鸢你先回家，我去与皇上说会话也就回去了。”
陆北鸢还是不太放心，身子没动。
“乖，回去等我。”季摇光对她笑了下，松开了她的手臂转而捏了一下她的脸，“今晚是去不成秦淮河了，明日咱们再去。”
陆北鸢点了下头，知道季摇光是在拿话安她的心。
她又看了眼洪顺，才又低声与季摇光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记得给我留门，我不会回去太晚的。”季摇光说完后就与洪顺走了。
陆北鸢看着他们的背影，想了一会转头快步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可以回陆府，也可以绕一圈去明楼。
她不知道景帝叫季摇光到底去做什么，她只知道她信不过景帝。
但现在她不能硬跟上去，她不能赌暗处到底有没有人看着她，她得往回走才行。
季摇光和洪顺一起去了明楼。
今日她与陆北鸢还路过了来着，陆北鸢还说明楼是京都最为出名的酒楼。
季摇光还说等那些街头巷尾的铺子都吃过了，就来明楼大吃一顿。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可惜不是和陆北鸢，是和她对着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胃口的景帝。
不过她会努力让自己多吃点的，最繁华的京都，最出名最贵的酒楼，一定是最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方。
食材会是顶级的，每道菜也定然都是经过了精心烹饪后，才会端上来的。
季摇光想着那些菜，有了一点期待。
菜是无辜的，不应受到迁怒，它们摆在那里，就是为了让人吃的。
若是没人吃的话，菜也太冤了。
她多善良啊，可不能让菜含冤而去。
一会吃过后，再问问景帝能不能打包一份给陆北鸢带回去。
随说陆北鸢在他们去北城墙的路上说陆府上还是挺富裕的，养她一辈子只让她吃喝玩乐都没问题。
但能花这位皇上表兄的不花白不花，她有个师叔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叫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不想做师叔口中的王八蛋，所以遇到便宜得狠狠占。
想到师叔，就会想到天一宫，想到父亲母亲。
她一晃也出来有段时日了，她第一次离了父母那么远，也不知道父母想念她没有。
父亲应是想的很，母亲想了约莫也不会说出来的。
她有点想他们了，想带陆北鸢回去见他们，还想告诉他们，她交到了第一个天一宫外的朋友。
她好喜欢陆北鸢，想帮她做很多事，想要她开心，想和她一起去北境，想看她像名字一样飞于北地的天空之上。
以前她是不太能理解倾盖如故的，想着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见面就能立马交心，转眼间就成生死之交了，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直到现在她能理解了，她与陆北鸢就是这样的。
她好想去和父母还有师伯师叔，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乃至师侄们炫耀一下。
大多数人一生都得遇不到的倾盖如故，她遇到了。
她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回去后说起这件事时，山上的人会有的反应，领路的洪顺停住了脚步，“公主，到了。”
季摇光一下收回了差点要笑呲了的牙，抬眼看了眼明楼，迈步而入，“皇上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