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犯错了要认,占理就是该不饶人

“回公主,在楼上。”洪顺在前面领路,将季摇光领到了明楼的最顶层的一间雅间门前。
门开着,景帝正站在窗前往外看。
洪顺到了门口,站在门侧不动了。
季摇光也没直接进去,站在门外对着景帝行礼。
“摇光见过皇上。”
景帝听到她的声音转回头来,对她招了招手后坐到了桌边,“阿迟来了,来,进来说话。”
他此时一身常服,笑得和气,像是个普通的富贵老爷。
“是。”季摇光进了门,走到了景帝身前。
景帝看她直直杵在那,手指了下凳子,“坐下说话。”
“谢皇上。”季摇光坐到了景帝左侧隔了一个凳子的位置。
等她坐定了,洪顺半躬了身亲自进来奉茶,“你不用如此拘谨,眼下不是在宫内,在这里你我二人便是表兄妹的关系。”
“朕叫你来,就是咱们兄妹吃个便饭话一话家常。”
“嗯,好。”季摇光算是应了,又对着为她斟了茶的洪顺到了声谢。
洪顺连道不敢,放下茶壶站到了景帝身后。
“阿迟啊,今日你在街上的事,朕都知晓了。”景帝摩挲着杯子,语声听不出喜怒来,“你一身傲骨天成,对着陈国皇子的挑衅亦无任何退惧,当街扬了咱们大夏国威,是个好样的。”
“那陈昱败于你手,又不占理,求娶之事怕是之后在没脸提了。”
季摇光嗤笑一声,话里有遮不住的厌恶,“他可以再提一下试试。”
习武者最为恨背后下手偷袭,陈昱的小人行径,成功成为了季摇光目前最厌恶的人。
“你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暴烈脾气,还真与姑母有点相似。”
景帝笑了下,对季摇光恶劣的语气视而不见,口吻仍旧是温和的,“听说你们在场的几个小年轻,当时在气盛之下说还欲将此事写与国书上一并送去?”
“是啊,难道不应该么。”季摇光不觉这事有什么不对的。
若不是纪钰瑶出来支了这个招,她还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陈昱呢。
不过后来陆北鸢也和她解释了,她不动陈昱,而是将此事去交与陈国处理才是对陈昱最不利的。
“从私里说,子不教父之过,陈昱是陈国皇帝的亲儿子,儿子在外面丢人现眼,是不是该当父亲的去教育。”
“从公上说,陈昱是陈国来访夏的使节,竟然打当街背后行刺大夏公主。”
“陈国当大夏是他家的后花园吗?他想随心所欲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日他拿刀劈的是我,是个有武艺在身之人。”
“若是换成一个不懂丁点武艺的弱质女流呢?”
“他这一刀下去,人要是伤到了呢?他想怎么来收场?”
“哪怕就是收势住了最后没伤到人,那会不会吓到人?”
“再抛开伤与不伤,只单纯说他这个行为,如此嚣张又无礼,不给他个实实在在的教训,日后是不是哪个他国使臣都能有样学样,来咱们大夏撒野了?”
这些都是在她们喝羊汤时,陆北鸢与她一起说的。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没有两国邦交之上。
脑子就一个想法,一个他国来的黑猪来拱他们大夏的玉白菜,他们还没急呢,他先蹦跶上了。
她要是放过了这个小王八犊子,她修了十八年的道心就得当场碎掉。
后来陆北鸢就着肉饼羊汤,和她复盘了一下这件事。
她才明白了其中的干系有多大。
这里不是山上,一言不合打一架,打完就拉倒了。
她在京都也不是个一文不名的人,陈昱身份更是特殊。
这已不是两人之间的事,是国与国之间的。
季摇光听完后拍着大腿后悔了好一会,要早知道她就让陈昱败的更狼狈一点了。
那岂不是更能彰显陈国皇子是如此无能,她们大夏是如何的厉害。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桐花巷的老摊子卖的也是羊汤不是后悔汤。
季摇光直到吃完后还觉着胸口梗着一口气呢,道心都在摇晃。
后来被陆北鸢哄着才高兴了,道心才趋于稳定了下来。
这会儿想想那口气又上来了,“咱们不光应该在国书上写明,应该再派一队使臣过去好好问问陈国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将大夏放在眼中。”
“陈国要是不给个章程出来,这事儿都不能轻易了断。”
她态度昂扬,理直气壮的恨不能撸起胳膊亲自带队去陈国,直接将‘你怎么教养的你儿子’的话扔到陈国皇帝脸上去。
“阿迟,你先莫要激动。”景帝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季摇光收了声,端起了茶盏来,“皇上,我没激动。”
她只是就事论事和夹杂着点点后悔罢了。
景帝叹了一声,笑意收起来几分,“若真照你这做法来,陈国不光是没脸提求娶之事,只怕连与咱们的和气都维持不住了。”
“皇上是何意?”季摇光是被在山上被父母放养,被长辈宠着被同辈护着长大的。
自知心眼没长几个,脑子里装的东西也不多。
但这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听不懂一些不太隐晦的暗示和看不懂脸色。
况且景帝都不是暗示了,都是在明示了。
“阿迟,两国邦交,不能意气用事。”景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季摇光,“你们还年少,做事仅凭一腔热血,只想着让大夏作为有理的一方,去给陈国皇子个教训,让他狠狠的没脸。”
“并且借此警告一下陈国,咱们大夏不是好惹的。”
“这些心思朕明白,朕在你们这种年纪时,也有过用这种痛快直接,快意恩仇的想法去做事。”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陈国国力不弱与大夏太多,若是此事换成了大夏,被指责的是大夏一方,你会如何想?”
“你要知道,用国书去诘问,这不是在打一人的脸,是在踩另一个国家的脸面。”
“大夏若被如此羞辱,你能忍下吗?”
“我能。”季摇光目光灼灼,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若大夏皇子也在他陈国京都当街背后暴起偷袭他们陈国公主并且败了,我接受所有的羞辱。”
“犯错了要认,占理就是该不饶人。”
“如果我占了理还要退步,日后谁还能看的起我?”
“皇上,此事大夏定要与陈国讨个说法才是。”
“阿迟!”景帝看着昂着头对自己毫无惧色的季摇光,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一瞬又消失,语气放的语重心长,“你听朕说,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咱们给陈国留脸,陈国必定心怀感激,日后只会与咱们大夏愈发友好。”
“大夏与陈国的国境安稳,大夏才能全心应对北境的突厥人。”
“朕未忘太祖的遗憾,他当年是想要将灭了突厥的,只可惜……”
景帝重重叹了一声,叹息中透着强烈的遗憾,“朕相信姑母也没忘此志。”
提到长公主,景帝语声更加温和,“阿迟,你作为太祖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应也以太祖遗志为先才是。”
“年少不是不可轻狂,也不是不可一世,可要分事情与轻重。”
“有些事情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来。”
季摇光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些什么。
她面前的人是一国之君啊。
他在说什么话?
她在山上都知道当今的大夏兵强马壮,近些年的年景都能算得上风调雨顺,国库必然是富裕的。
陈国说是与大夏国力相当,实则认真比起来,是比不上如今的大夏的。
可以说大夏如今谁也不必惧怕,他国也不敢轻易招惹。
但他们大夏的君主,却在当个怂货,以友好睦邻为借口,以北境的突厥人为理由,想要安享太平。
他嘴上说着想要继承太祖遗志,想要消灭突厥,实则季摇光能感觉出来,他就是不想起任何的干戈。
怪不得他想要答应陈国求娶,原来他竟是如此没种。
季摇光手悄然握成拳,心头失望不止。
她将憋着的气努力往下咽,试图与景帝说理,“皇上,自古唯有拳头够硬才能令人惧怕信服。”
“大夏建国才多少年?如今脚下的每一寸的江山都是打下来的。”
“陈国要是真敢在理亏之下敢动兵,咱们把他们打到乖就是了。”
“我相信我们的将士在为国土与尊严而战时,永不会缺少斗志。”
“够了。”景帝脸色阴沉了下来,再不见方才的和蔼,“阿迟,朕亲自与你来说,不是将你召进宫去训斥,是因你是朕的表妹,是姑母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朕是在给你脸面。”
“朕来也不是要听你对国事指手画脚的,这些与你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也不是你能过问和决断的。”
“朕是要告诉你,莫要仗着自己身份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
“要真因你毁了两国邦交,你立时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了那一步,朕纵然想护着你,也是不能徇私太过的。”
“届时朕会为难,姑母会难为,阿迟,你也不小了,该懂的事要懂。”
季摇光瞪大了双眼,思考都停滞了。
脑中只有一句话在呼啸着回荡不休不止。
他们大夏有此君主,恐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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