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鸢到了府中后,才看到了季长安。
面容生的很是俊美,性格看上去就与清月的不一样,很有点渊渟岳峙的气势,看着就会令人安心。
不怪季摇光对着清月是又闹又怼的,对着季长安就有正形多了。
在她隔着掀开的马车帘打量季长安时,季摇光先跳下了马车,回手又去扶陆北鸢。
陆北鸢想要自己下,硬是没能拗过她,到底是让她扶着下了车,又扶进了府中。
一进了府,季长安就又不见了。
陆北鸢意识到他的离开了,当没看到,也不介意这里不是公主府,也不是天一宫,而是陆府。
她不在乎季长安的这种近乎失礼的行为。
陆府本没有什么秘密,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更何况季长安是为了保护季摇光而来,她想要留下季摇光,府中的布防自然要随之调整。
季摇光能如此信任季长安,她自然也愿意去交付信任。
等季长安走了一会儿,他们都快要到后院时,季摇光忽的偏头问了句正趁着夜色打量陆家院子的清月,“刚才长安哥哥在,我不好问。你们两个又怎么了?我看你都不搭理他。”
“他说话不算话呗。”清月头没没扭过来,语气轻描淡写的,“他来京都,一个字都没和我说。”
“要不是我聪明,真就让他甩下了。”
“他瞒着我行事,我干嘛还要搭理他。”
话说到最后,颇有几分委屈不悦之意。
清月意识到了,止住了话头,没隔两息又忍不住,“我看他就是没拿我当回事,说好了两不相欺,结果他跟放屁一样。”
季摇光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然后不客气的嘲讽他,“生气了也没耽搁你下山,没被当回事也还上赶着追过来了。”
“师兄,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
清月:“……”
陆北鸢偷偷觑了眼清月在月光下的脸色,嗯,是绿的。
这应该不是月光映照的,那就是被季摇光的话气的了。
“你想说我贱就直说,用不着吞吞吐吐的。”清月不耐又烦躁,“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自己贱。”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季摇光不承认想说他贱,满脸的无辜天真,“我是想说你还真是脾气不错。”
“呵”清月冷笑一声,懒得理会她,干脆去看陆北鸢,“你多防着这丫头点,人傻的不行,心眼确实不多,鲜有的那点,也还都是坏心眼子。”
“好事未必会做,坏事是特别爱做,尤其擅长煽风点火看热闹,落井下石拍巴掌。”
陆北鸢:“……”
你们两个师兄妹两个互相攻击,不要牵扯我这个外人好不好。
不过……
她又仔细看了眼清月的样貌,脸生的跟张水墨画似得,清逸俊雅的不行。
就是此时正在不高兴着,脸色都是臭的,也是别样的好看。
这样出众的长相,配季摇光是够得上的。
她压着自心底泛起的酸涩,让人先将清月带去了花厅坐一坐,她身上的衣服得先去换一换。
她本要让季摇光和清月都去花厅,季摇光不同意,硬是跟着她回了房间。
还没进屋门,季摇光就让人端热水进来,进屋后直奔柜橱前,“你有伤在身,自己换衣服太吃力了,我来帮你换。”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陆北鸢被她吓的话都有点要不会说了。
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她心里有鬼,连季摇光的手按在她肌肤上,都会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些多余想法。
现在让她在季摇光面前宽衣解带,她不敢去想象。
陆北鸢想要阻止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的季摇光拿了要给她换的衣服。
衣服拿的还很全面,从亵衣到外衣都有,连包裹伤口的缠巾都找了,拿着去放到了内室的床边架子上。
看着那些衣服,陆北鸢咽了口口水,手指蜷缩成拳,非常认真的考虑立即晕过去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还没等她考虑好,仆人送了热水进来,季摇光在门口接了就让人下去了。
她端着盆进了屋关了门,将软巾放到水中浸了浸,拧干后走了过来。
陆北鸢看着她脚步一步步临近,脑中天人大战。
她到底是晕呢,还是不晕呢。
直到季摇光手伸到了她身侧,伸出手去解她身上的带子,烛火映照在她的侧脸上,蒙上一层层浅浅的光晕。
她眉目低垂,眼波温柔,整个人美得如诗如画。
陆北鸢强压着想蹦起来夺路而逃的冲动,按住了她的手,有点颤抖又坚定的说,“我自己来。”
“和我还害羞啊?”季摇光打趣她,抬头之间柔婉的感觉几乎尽数消散,眉目流转间多了几许俏皮。
这是另一种的好看。
陆北鸢恨不能自己此刻是个瞎子。
她不敢也不想多看,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一转也不转的牢牢定在这张近在咫尺的娇颜上。
“嗯,害羞。”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露出马脚来。
“你就让我自己来吧,我自小都习惯了的。”她自己没意识到,她的语气都近乎带了些许哀求了。
季摇光听出来了,想再促狭几句,可看到陆北鸢抿着的唇握成拳的手,想笑的心思没了,随之升起的是怜惜。
她们阿鸢独立惯了,就连受伤了被人照顾一下,竟都会如此无措。
“好,你自己来,我不伸手了。”她收回了手,将温热的软巾放到了季摇光没受伤的手中,“你去内室里,我在这里等你。”
她视线在已经不流血的伤口上扫过,“如果需要我,你就喊我,我立时进去。”
季摇光的不坚持让陆北鸢心中轻松了些,整个人也不那么紧绷了。
“好。”她应着声,走进了内室里。
“你别着急,慢慢来,动作幅度也要轻些,免得把伤口崩开就糟了。”
她刚要脱衣服,季摇光又在外面扬着声叮嘱。
“……”她默默地将原本要很粗暴扯开衣服的动作放轻柔了。
她很听话的慢慢将衣服脱了,尽量不碰触到伤口,又拿着帕子将肩膀上还有的血渍擦去才更缓慢的缠上了缠巾,而后缓缓穿上了亵衣与外衣。
做完一切后,她走出去时看到季摇光正坐在桌边托着下巴,望着桌上的烛火出神。
这样的季摇光,没有了神采飞扬,没了鲜活明媚,安静的令人有些心疼与难过,有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生的安慰她。
“阿迟。”陆北鸢走到了她身侧,她都没回神。
陆北鸢迟疑再三,还是拍了下她的肩,很轻的一下,一触即收。
“你弄好啦。”季摇光回过神扬起头看她,着重看她的肩膀,见她看上去收拾的很妥帖,才扬起一抹笑来。
“嗯,我们去前厅吧,清月道长还在等着。”
这件事是要坐到一处说一说的,要不谁也睡不着。
“好。”季摇光站起来,惯性的想要挽住她。
在她站起的同时,陆北鸢转过了身子,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动作。
季摇光手在半空中滞了下,刚要往前探一探,目光落到了她肩上,下一瞬自行将手收了回来。
两人一起出了门,去了前厅。
她们进去时,清月正在专注的揪着不知道从哪摸出的拂尘上的尘丝。
季长安坐在他对面,专注的看他揪。
陆北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长安哥哥,师兄说被你食言而肥的做法伤透了,决定先气个十年八载的不原谅你。”
季摇光进去就开始胡说八道,语气神态十分之真诚。
清月动作一顿,嘴动了下,又生生忍了。
季长安目光缓缓的自清月的手上上移到脸上,“阿月,是这样吗?”
“哼。”清月看都没看他一眼,没有给任何回答,也没给季长安好脸色。
“明白了。”季长安点点头,便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季摇光和陆北鸢,“阿迟,吓到没有?”
“没有。”季摇光摇了摇头,“就是有那么点伤心。”
“从小到大,说烦我的人是有的,不过都是口不对心或是开玩笑,我知道没有人真的讨厌过我。”
“来了京都,不光有人厌我烦我,还想要我的命。”
“尤其这人还是在过去十八年里给我送了无数东西,每到年节都会关怀过问我的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和陆北鸢一起坐了下来,“想想就有点说不出的讽刺和有些许的难过。”
季长安点了下头,并没有安慰她,“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离开京都回山吗?”
“回什么回。”清月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拂尘,拿起来往臂弯里一甩,冷傲又嚣张,“在这里折了场子,就在原地找回来。”
“皇帝又如何,真当咱们怕他不成。”
“我道门可以献上臣服与尊敬,前提得是他得能配上这个至尊之位才行。”
“德不配位,还想我道门俯首帖耳,想要师姑一脉交出所有的筹码,还想要杀了阿迟以绝后患。”
“这样的皇帝,他不……”
眼看着清月越说越难听,清雅出尘的眉眼间也浮起了戾气,季长安警告般的喊了他一声,“阿月!”
清月并未收敛,对着季长安冷笑了一声,“要做忠臣良将你自己去,少扯着小爷与你一同。”
他满眼嘲弄,“季长安,你不会真当我不知道你不告而别是因为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