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明知道这样说是在诛我的心

季长安静静地看着他,神容平静至极。
见他如此,清月怒气更甚,漂亮的眼中尽是跳跃的火光,语声却是冰冷至极,“我还知道,你心里正在想道不同不相为谋。”
“季长安,如果你的谋是对阿迟遇险无动于衷,是只想要迂腐的效忠。”
“那咱们确实无话好说了,各凭本事吧。”
“你若技高一筹,就干脆点毁了我,毁掉你待了二十多年的天一一门上下乃至天下道统。”
“我若胜你,我会让你好好看着我是如何站在阿迟身侧,帮着师姑翻了这天的。”
他说的杀机满满,眼中与身上露出狠意半分不作假。
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他自幼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弟,而是累世的仇人。
陆北鸢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他们两个,这是干嘛?
清月想谋逆?季长安不让?
不对,等下,谋逆?
陆北鸢眼珠极慢的转了下,挪向了坐在身侧的季摇光,想看她的反应。
季摇光正看的津津有味,如同蝶翼般的长睫被穿堂而过的夜风轻轻吹过而微颤着。
陆北鸢脑子空了一下,心底叫嚣着让她去伸手去触碰一下那浓密卷翘的眼睫。
好在理智还在,她并没有失态,很快就将心中的声音死死压了回去,再不让露出丁点来。
“阿月,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季长安很轻的叹了一声,有点无可奈何,“你不要过于决绝。”
“我与你说过的,我不是忠于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这天下的万民。”
“义母让你与我一同去见了这天下万万民,咱们那一路过来,见过光明也历过黑暗。”
“那就应当明白,行事不能太率性,要考虑大局。”
清月‘哈’了一声,“我决绝?”
“你的大局是看着皇帝要杀你的义妹,绝了你义母一脉。看着道门沦为他的哈巴狗,看着这天下万民都只跪伏而不可有自己想法。”
他并不声嘶力竭,反倒还将声音放低了些,“季长安,这就是你要行的路,你所求的道吗?”
“如果是的话,你就先杀了我吧,那样你才能更加心硬。”
陆北鸢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失望和哀伤,她又去看季长安。
“阿月。”季长安眼中也有了波动,不再能保持平稳,“你明知道这样说是在诛我的心。”
“我诛你的心?”清月发出一声短促又怪异的笑,蓦地起身移到季长安身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季长安,到底是谁在诛谁的心啊。”
“你说心里也有我,要与我一同时,举誓与我两不相欺。”
“你抱着我缠绵温存时,说过此生绝不离开彼此身侧,上天入地都会与我同进同出。”
“如今呢?我问你,你可还有半分记得自你嘴里一字一字允诺的那些话?”
清月眼尾通红,手背上的青筋绷起,“你爱我时,我的偏激在你眼中都是可爱的。此时不爱了,我的偏激就成了狠戾决绝。”
“季长安,我宁愿你只拿我当个小倌馆里的小倌儿玩一玩,发泄一下,也不愿你拿爱来将我困住后再将我千刀万剐。”
看着清月言语如刀,看着清月的眼泪自眼角低落,陆北鸢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要天崩地裂。
原来他们两个不对劲之处是这样来的。
这俩竟然是一对。
道门还真是开明又开放啊。
不,不光是开明,听听下一任道门之首说的那些话吧,简直是狂野。
那么露骨的话他说的毫无顾忌,她听的都想夺门而逃了。
她艰难的保持着淡定,又看了季摇光一眼,她左手捏着个蜜饯,右手端着茶盏,视线则是盯着她的义兄和师兄看,完全一派在园子里听曲看戏的架势。
看她这从容的模样,陆北鸢都要反思是不是自己反应太过度了,季摇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反思,一块蜜饯递到了嘴边,“来,阿鸢你也吃一块。”
别吃!脑子在大声喊着,嘴已经凑过去将蜜饯吃了。
她第一次发现,她家蜜饯这么好吃。
在她要伸手也摸一块蜜饯时,季长安动了,他抚了抚清月的脸,温柔又珍视,“没有。”
他与清月对视,声音温缓,“没有不爱你。”
“你也没有不可爱。”
“我也没想用爱将你困住,我只想好好爱你。”
“你若伤一分,我便会痛十分。”
“我的承诺我都记着,也早已刻入骨中了,从未曾有片刻的忘记。”
“我也承认我是故意独自而来,确实是我食言。”
“我也委实怕你行事狂悖,视大局如无物。”
“是我欺了你,离了你,我无可辩驳。”
季长安目光沉沉,“你恨我,怨我,我都受着,我只求你别轻贱自己和咱们的感情。”
他指腹不停摩挲着清月的脸,声音中带了祈求和颤抖,“阿月,我求你。”
清月一下别开了脸,也避开了季长安抚在他脸上的手指,“季长安,你别想用这样子来让我心软和退步,我不吃你这一套了。”
“没想让你心软,也没想逼着你退步。”季长安收回空在半空中的手,轻握住清月捏着他衣领的手腕,“我只是怕你会不要我了。”
清月冷着脸甩开了他的手,“确实不想要了,也要不起了。”
“别不要我。”季长安不依不饶的又去握清月的手,“你给我来几剑都行,就是别说这样的话。”
“呵。”清月松开了他,同时也躲开了他的手,“我就说,我不光说,我还做。”
“季长安,以后咱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行事各凭手段吧。”
“你别对我留手,我也不对你心软。”
“诶,我说二位兄长,你俩可不能掰啊。”季摇光吃了好几块蜜饯,又将一盏茶都喝光了后,好整以暇的开了口,“你俩要是翻脸了,让我站在哪?”
“所以为了我,为了我身后那对年迈的父母亲,你俩吵归吵,闹归闹,分道扬镳就别了。”
“你俩的事当时让父亲母亲顺不过气好一阵,这两年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们眼中的好女婿看对眼搞到了一起,谁也不会娶他们女儿的残酷事实了。”
“你们俩要是再来个翻脸,对彼此拔刀相向,你还要那二位长辈活不活?要山门所有的师长和师兄弟姐妹如何取舍?”
“都是自家心尖上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受伤了都疼的要命。”
“你俩还是互相折磨,自己疼吧,别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扯进去陪你们一起难受。”
“而且……”
季摇光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衣衫上的点点糖霜,“你俩闹来吵去,目的不都是想要大夏更好,归根结底还是殊方同致。”
“我不理解你们有什么可闹腾的,有意见不和就磨合。”
“咱们都是一方的,是彼此世上最为亲近和在意的人。”
“当有了矛盾和想法相左时,彼此都各退一步难道做不到吗?”
“命都能眼都不眨给对方,遇到点矛盾就要一刀两断各走各路了。”
“你俩感情是真的吗?我怎么觉着还没我和阿鸢来的好呢。”
季摇光说完还不忘扭头捎带一下陆北鸢,“是吧,阿鸢。”
陆北鸢怀着不轨的心思,迎着季摇光的脸,默默地将她们相识时间很短的事情扔出了九霄云外,坚定的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主动和你说不要你……”
她在‘你’字上不可见的停顿了下,咬字微重了下才又继续把话说完,“这个朋友了。”
“看吧,我们阿鸢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季摇光得意洋洋的将手越过椅子,去拍了拍陆北鸢的手,“你们再看看自己,脸不红吗?啊?”
清月梗着脖子不语,季长安专注的看他,一言不发。
“瞅你俩这样,还是不服气啊。”季摇光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阿鸢,今晚给他们住在安排一间房。”
“老话说得好,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俩今晚去好好和一和。”
“不过切记别拆床,拆了是要赔钱的。”
陆北鸢:“……”
不怪季摇光和清月关系好,这什么都敢说的劲儿都一样一样的。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两个的别扭一会躺床上解决去,咱们来说一下今晚的事。”
季摇光三言两语定下了让他们住一起,又一句话将话头转到了正事上,“师兄,长安哥哥,你们今晚带来救我们的人哪里来的。”
“他们用的那个连珠火箭,是不是密器?”
“是密器,人也是秘卫,名为朱雀卫。”季长安痛快承认,“当初只有太祖掌握。”
“后来太祖将这支人手和连珠火箭都交给了义母,让她用来自保和万一大夏有难时作为奇兵来使用。”
季摇光回想了下那拖着火尾飞速划过夜空的火箭,“看着确实像朱雀自空中飞过。”
“杀伤力也很强。”清月对着季长安近乎歇斯底里,对着季摇光就不同了,声音软了不知道多少,“师姑本以为朱雀卫不会再在她手上出现,预备再过上几年说给你听,交到你手里的。”
“结果……”
清月嗤笑一声,“皇帝先忍不住要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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