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见她

夏念刚醒来就发觉身处的环境变大样了。
烛火摇曳的地牢中,只见两个古装扮相的女人站在铁栅外,神情满是鄙夷地朝她躺的方位看来。
“刘妈,那女人是不是死啦?”
“本来就是要死之人,自己死了岂不正好,省得脏了谁的手。”
夏念根本不认识说这话的两人,自然更加不明白她怎就要死了。
她只记得早上,徐教授让她和莫尧一起去三号随葬坑清理。
期间大家都在认真做事,连谈天说笑都很少,一直持续到黄昏日落,带队老师才让她们回村里吃饭休息。
除此之外,好像就再没……
不!不对!
她离开墓道口的时候分明捡到副耳坠和一个手镯,紧接着,她的头就被人用棍棒敲击,再然后……
夏念迫切地想记起来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越回想越感觉身体的疼痛不断在加重。
尤其左侧胸膛那里,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用手去检查。
果不然,那里竟有一道伤!
并且这时,先前说话的那两个女人又聊起来。
“要说参与那场事的人该抄家的抄了家,流放的流了放,这女人却接回了宫,难道刘妈你没觉得奇怪吗?”
而她说完后又去拽躺长凳上的那个刘妈,想必手劲不小,把看着仅有三四十岁的女人拽得直喊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夏念只希望她们别停下话茬,最好一股脑把她想了解的全都聊出来。
她咬着牙忍住痛,唯恐弄出点动静惊扰到她们。
还好二人从未来查看她是真死还是装死,左看右看几次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当然奇怪!不过我和你许二字来这皇城地牢总共三日,期间又没遇着旁的什么人,我上哪里搞清楚去。”
那个刘妈的语气始终带着不耐烦。
被唤作许二字的女人却满脸堆笑,拉住她袖口纠缠,“刘妈你在帝都多年,见过的听过的必定是比我多,再给我讲讲这女人吧!”
想来这话是夸到了刘妈引以为傲的点上,夏念终于听见她带点兴致的声音。
“我曾听闻,这女人在女帝还是公主前就养入了府邸,不仅相貌出众,文采和武艺更是非同一般。”
“公主待她也是较府里其他人看重,甚至让她与自己同吃同寝。”“若不是叛变的话,想来她如今躺着的地方该是极尽奢华的云泱宫,绝非这阴冷潮湿的地牢。”
“刘妈既谈起此事,我也想到来的那日,”许二字回忆道:“两个老狱卒在离开前,嘴碎说这女人当真下贱又愚蠢,莫不是就在暗指她和公主……”
对话声戛然而止,夏念原本是闭眼凝神听的,当即便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那刘妈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将自己的手从许二字的脸上拿开,“小心说话,这里不比红香园。”
那许二字却不以为然,手缠着发丝,仍旧自顾自说道:“我晓得,我这等风尘女子不该妄议公主的感情之事。”
“但倚靠公主共享荣华富贵,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啊!这女人怎就不珍惜,偏对那受命去监视的护国大将军莫尧生了情愫呢?最后竟倒戈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莫尧?
护国大将军?!
他不是她考古系的同学吗?
还有,她们二人口中一直反复提到的 “公主”和“女帝”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声仍在耳边回荡,夏念却感觉脑袋乱得像要炸开一样,完全理不出半点头绪。
“是啊!公主既把她派去监视大将军的一举一动,必然是器重她,也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哪知她倒好,不但不报十来年收养之恩,还伙同莫尧打算杀了公主。”
刘妈说完,又朝牢房这边啐了一口。
那许二字便趁此接过话头:“前君主昏庸无能,致使无数百姓饱受灾荒战乱。若不是公主这些年监国有道,后又借助多方势力将她的弟弟拉下王座,想必咱俩也无福从红香园离开进到这宫里来。”
“好了!”刘妈厉声打断她:“公主如今已是新帝,过去的那些你切莫再与旁人提及。”
随后夏念看见她的头,又转向了自己躺着的地方,“至于关着的那个女人,是死是活都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和你我无关。”
许二字用力点了点头,又问:“那我还去确认她死了吗?”
“不怕她装死来诈你,尽管打开门瞧去。”刘妈不耐烦地抬手一挥,躺回了靠墙的长凳上。
油灯闪烁,从夏念的角度看去,她的背影像极了影视剧里的那些恶妇,无情的让人想爬过去咬死她!
但好在,那许二字真不敢再往牢房这边来了。
这样她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分析整理刚才听到的,疑惑的一切。
所以夏念首先就怀疑,她会不会被什么人抓进了盗墓组织?
因为她出事的地方在考古现场,而那座大墓正是由于被盗严重才进行的抢救性保护发掘。
其次,她一个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大学生,每天不是挖坟刨土,就剩吃饭睡觉了。
所住的村子也仅剩几个留守老人,根本没机会结下梁子,因此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平白无故的要了结她的命呢?
除非村子里的村民,压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民风淳朴,实则是一群无视法律和道德的山野刁民?
之外,貌似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许二字和刘妈既不是盗墓分子,也不是古墓村的村民,而是邪教组织成员?
正因如此,她俩才将“公主”“大将军”这样的称呼挂嘴上,并觉得自己有着能轻易结束一个人性命的权利!
但如果要弄死她的理由就是上面三个里的其中一个,那莫尧出现在许刘二人口中又是什么意思呢?
而且她们称他为护国大将军,言语中还意有所指地说她对他生了感情……
好乱,好痛。
夏念发现经过这一通整理后,她的疑问反而更多了。
再加上身体不断传来痛感,似乎也在警告她别胡思乱想,谨防死得更快。
可这样躺着等死,换做是谁能心甘情愿。
尤其一想到她挖了陵寝这么久,只差一点就要挖到墓主人的真面目了,更加不甘心!
“我要见她。”
是的,无论结局如何,她都要亲眼看看那位“女帝”究竟是谁。这样即使真做了鬼,也才好认准目标缠上去不是。
然后再问她为什么杀自己就算了,还非编一个‘因为爱上了男人,所以背叛于她’的罪名。
最后,虽然有可能问了也是白问,但教授和同学们没在这里见着,夏念总归不放心。
地下监牢。
由于阴冷潮湿,一直散发着阵阵腐朽霉味。
先还是死一般的沉寂,随即很快就让两个女人的尖叫声打破。
“啊!你是人是鬼?”
“冤有头债有主,要杀你的人是女帝,不是我,少在我刘妈面前装神弄鬼!”
夏念一听,胸口又是阵急痛,因为她想起身证明自己没死,却在一次尝试后就认命躺回了石地上,无奈再次恳求: “拜托你们,让我见一见她。”
涼国,云泱宫,新帝夏今心的寝宫。
明明已到了中秋月圆之夜,抬头却只见得乌云如纱幔重叠,一层一层的将那月光遮掩,似要将其吞掉。
无恨跟着自家主子入住此宫已有数日,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前些日子的那场斗争厮杀仍会不断重现她眼前——
死伤无数的士兵,血流成河的官道,还有那身着鲜红嫁衣说要与莫尧共赴一死的夏念!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这座原是风雨飘摇的城池换了新的主人,那满是血迹的城墙宫道也早已洗刷干净,就连夏念都被关进了地牢中。
想着,无恨的唇角不觉露出丝笑意来。
可这样的笑容仅维持了一瞬,她便感觉背后的黑暗中,隐约有人的脚步声在犹豫徘徊。
无恨警觉地抽出腰间长剑,冷下脸回头, “是谁藏在那儿?还不滚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奉命看管夏念的许二字,闻言当即就跪地上磕着头,“大……大人,下头那女人说她想见女帝,我怕是有要事告知,所以斗胆前来通……通传。”
什么?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见她!
无恨立马抬眼看了眼云泱宫的宫门,见一切如常,方才拎起地上的人避到宫外莲花池边。
“除了这事,她还有别的话交代与你吗?”
许二字在青楼长大,平日干得就是把人伺候好的活儿,因此哪能琢磨不出用剑指着她的人是何意。
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猛地把头往地上砸。
无恨见状愈发动气,一脚便将女人踹飞半步远,口气如冰:“那老妈子没教过有人问话,要一字一句回答吗?你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烦,想给夏念陪葬了?”
此言一落,许二字更是怕极了,所以来之前她就抓着刘妈的手挣扎许久,可贪财的刘妈却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对她说道。
“这女人身上的物件儿都不是寻常之物,想必宫外的宅子里还有不少,到时候等她一死,我俩再求个旨意出宫去,哪还愁这辈子没银钱花!”
“那女人她……她还说……说要向女帝认错。”
“认错?”无恨听了冷笑道:“她那么羁傲不逊,岂会轻易低头认错。”
但许二字哪知那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便又是一阵用头砸地,嘴上还不忘求饶:“大人,我错了,以后再不替她传话了,求您饶了小的这次,成吗?”
“你认错,她也说要认错。”无恨挑了下眉,纤长手指来回抚摸着剑刃,冷冷看向地上的人,“可我向来只信死人的话。”
话音落,见不到月光的黑暗中闪过一线银白。
只是,怎么会这样?
人死了为何还能听见轻盈的脚步声,而来人似乎不下四五个?
并且其中有个女人说了话,腔调就像这时节的秋风一样,凉凉的却又如羽毛撩拨着人的心弦。
“无恨,你已经杀了太多的人,这人暂且就放了吧。”
许二字颤颤巍巍地伸手一摸脖颈,那里毫发无伤。
而她面前不远处,竟不知何时已站了位身着素白长衫的女子!
可惜她与自己背对,许二字也不敢多看,于是乎便预备千恩万谢后退下。
熟料在做这一切之前,那持剑要杀她的无恨却忽然跪在了白衣女子跟前,“陛下,此人看管夏念不力,迟早留不得!”
“如此,怎不在地牢杀了她,竟还大费周章把她带来这莲花池?”白衣女子轻笑了声,问道。
许二字霎时吓得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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