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爱情,不该是令人愉悦吗?

小二端着饭菜上楼时,只见门口从高到低,从凶到善站着三个人。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因为惧怕全身素黑的那人,并不敢张嘴多问。
无恨等人走到跟前后,先看了看托盘上的饭菜,接着冷声吩咐道:“等一下,我每样菜都夹些在碗中,由你先吃。”
“客官这是……以为我往菜里头下毒?”小二双颊涨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委屈憋闷的。
无恨才不管这些,语气强硬:“你别管是何原因,吃就是了。”
丝绒听着赶忙上前,拿起托盘上的空碗,夹了几样菜,“有毒没毒,你吃过就清楚了。”然后看向叶萃,“丫头,你来帮一下手,端着另一个托盘。”
小二一看要来真的,两条腿都不停打颤。
因为下楼之后,他并没有进后厨监工着掌勺的厨子做菜。
而且今晚靠门坐的那几个人,平日就喜欢在附近为非作歹,他刚才收拾别桌客人的酒碗时,就见里面的一个独眼掀帘进过后厨。
“大侠饶命,这饭菜我端下去重新做。”他宁愿被抠门的掌柜责骂,也不想拿性命去试饭菜里有没有毒。
无恨却把转身下楼的人拦住,“慢着,谁准许你走的。”说着,她拽起他的衣领往回拖,一直拖到最尾端那间房前,松开手敲了两声木门,“主子,这人该如何处理?”
主子?
这称谓不特别,但震慑人心的效果不亚于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小二浑身颤抖着望向黑衣女人身后的那扇门,等了小会儿,他听见里头的人回道:“先把饭菜端进来,你再下去看着厨子做,就说人多菜少,不够。”
“那这店小二?”
这下不仅身体颤抖,连双腿都颤得站不住,直想瘫倒在地。
他不想死,跪下朝屋中的人磕头,“女侠饶命,小的……真没有往菜饭里下药。”
他也不甘心做替罪羊,用手指着楼下,红血丝布满眼底,“一定是楼下靠门那两桌人干得,小的刚才瞥到那独眼进过后厨!”
这时,屋里传来另外一道声音,不似刚才的清冽淡漠,听着带些困顿和疲惫。
“我看他不像在撒谎,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
夏念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直到听见几句对话,猛然想起还睡在夏今心肩上,并且睁眼时还看见自己的手在人家的腰带里,顿时面如火烤,也快速收回手。
看着从肩上直起身的人,用手揉着脖子,面颊两侧还晕着粉红,眸中的那抹寒意瞬间变柔和,夏今心淡笑道:“好,再给他一次机会。”
知道夏今心在看自己,夏念并没回头,只是从长凳上站起,装模作样地动了动脖子,轻声说道:“谢谢”
“别谢太早。”夏今心瞧她在屋中走来走去,唇角不觉往上扬, “因为他要是和那些人一起为虎作伥,朕仍然会杀了他。”
漂亮的双眸,洋溢着柔和的笑,像春日的阳光,看在眼里满是温暖。
这目光看久了必定危险!
夏念赶紧移开视线看向门外,“嗯,若他执迷不悟,是该为此受到惩罚。”
不过想到那个面相狰狞的独眼,她仍旧有些忧心忡忡,“他们人多,又还带着兵器,我不会用剑,怕是帮不上你跟无恨的忙。”
虽然她不喜欢夏今心,可是一码归一码,她并不想连带着几人出事。
“这几个毛贼,无恨一个人就能对付,你无需担心。”夏今心握紧手负在身后,忍住想把那人抱进怀中的冲动。
无恨这么厉害吗?
夏念心底一沉,却强装无事般笑道: “那……你让她们进来坐着,一起商量下对策。”
屋外的三人再次进屋时,明显感觉气氛比出发前要松快许多。
尤其是主子和夏念。
丝绒见她二人同坐一条长凳上,虽仍带点距离,不过席间动筷的时候,二人同夹到一块红烧肉,夏念率先撤了筷子,而那肉却被主子夹进了撤筷的人碗中。
夏念不解,作势要夹还给旁边的人,“碟子里很多,你自己吃。”
可是夏今心拦她的动作更快,“朕不喜油腻,这块肉本就是想夹给你吃。”
这女人演深情宠溺上瘾了是吧?
她又不是没长手,或是表现得想让谁帮忙!
夏念吃了一天的干粮,原本看这肉烧得油亮绵软,还想再吃两块,听闻这话之后,她只觉胸口堵得慌。
夏今心瞧夏念用筷子戳着肉,迟迟不吃,微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点腻到。”夏念伸手去提茶壶倒水,却让叶萃抢先,“姑娘,我来,你别动。”
茶水还是热的,从壶口流出时冒着袅袅水汽,这对于心急的人来说可能有点烫嘴。
“喝朕这杯,你杯子的先放一放。”夏今心将自己的茶杯端到她手边。
夏念怔愣地看着茶杯,过了片刻才小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喝过?”
“没事,朕不介意。”
天,她要说的是这意思吗?
她想说的是——这杯水你喝过,还给别人喝,是不是故意让我恶心?
可是这屋里的人,没一个这样想,甚至无恨还用一种“你别不识抬举”的眼神瞪着她。
封建制度真是害人不浅,夏今心真是个自作多情的恋爱脑!
夏念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喝光了茶杯里的茶,刚放下杯子,叶萃那丫头就笑盈盈地提起茶壶来将它倒满。
这顿饭,想必除了她以外,其余四个都吃得很满意。
因为四菜两汤全部空盘,叶萃收拾盘子出去的时候,还打了个饱嗝。
夜渐渐深了,远离了都城的喧闹,感觉山林的空寂愈发骇人。
夏今心出行的装备很用心细致,该是猜到了住的条件简陋,不仅带着厚实棉被,就连除虫的药物也有带,只是先前都放在无恨她们那辆车马,等吃完饭才去取了来。
夏念看着丝绒将白色粉末的药洒在稻草上,然后又点了支类似艾草味道的香烛,闻久后有点呛人,她止不住咳嗽。
“主子不妨带着夏姑娘先去隔壁的屋中坐坐?”
出门后,楼下还有些人在喝酒,不过声响比先前进店时已经收敛很多,想来离醉倒也不远了。
等他们完全醉成一滩烂泥时,靠大门的那两桌人,根本不需动手,只如探囊取物那般轻易。
“在想什么?”
夏今心见夏念定定站在漆黑的窗口,拿上披风盖到她肩上。
山里的夜,气温自然比在帝都的时候要低上许多,这温暖,夏念实在不想推掉。
纠结犹豫了许久,她才取下来,还回去,“我只是想不通,为何有的人会那么傻。”
明知眼前的人不是“她”,还要奋不顾身爱下去。
明知孤身在外,喝醉了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仍旧一碗接着一碗的灌酒。
“为什么,要这么傻?”夏念问着又把披风往前送。
夏今心看着披风,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润白的手指接过,然语气却是如夜晚寒凉,“有些事,想做便做了,哪有什么傻不傻。”
细密的长睫轻扫过眼睑,再抬起时,眼里尽是不悔坚定。
夏念不自觉握紧手,轻笑道:“只怕这样的傻子,今日没伤到她,迟早也会被别的人伤害。”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那也只能认了。”夏今心淡笑着将披风再次盖到她肩上,“毕竟命中注定的劫数,又岂是清醒就能躲掉的。”
命中注定?
“不,这是执迷不悟。”夏念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夏今心。
“执迷不悟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不曾亲身经历过的人,说出来总归是说得轻巧。”夏今心将打开的窗扇闭上,随后拉着她回到屋中的四方桌坐下。
夏念没有喜欢过谁,更别说谈场恋爱,她不懂为什么要为了段感情让自己过得如此痛苦?
爱情,不该是令人愉悦吗?
但夏今心说的话不无道理,她这个旁观者仗着“未经他人的苦”又开始自以为是了。
“刚才进店时,我看屋中吃肉喝酒的人多数都是商贩,身上应该带了不少钱财,还有货物。”夏念随手掀开一个茶杯,摩挲着杯沿转,“荒郊野外还敢喝得烂醉,他们是不是都没家人朋友可在意?我真是不理解这种蠢。”
“那你想怎样?”夏今心看那白皙的指尖绕着杯沿转圈,笑问道。
夏念一脸无所谓,“看热闹呗,这种人不能只说教,得让他们受点惨痛教训。”
夏今心点头赞成, “好,今晚即便那些人被打死,我们也绝不出手帮忙。”
被人打死!
“这也太血腥暴力了吧?”夏念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委婉笑道:“人命关天,要不,咱们还是帮一帮?”
抚上抓住手臂的那双手,夏今心唇边划过一丝温柔,“以后有什么想法跟我直说,不要拐着弯来试探,我不喜欢。”
“你怎么不称……”夏念震惊地松开手,看面前笑颜淡淡的女人。
夏今心看夏念满脸惊诧,一双星眸也睁得圆溜溜,忍了一天的欲望,终是败在这一刻。
伸手把人抱进怀中,她满足笑道:“一个称谓而已,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夏念有点不信,“坐上龙椅的人不就是想独一无二,万人之上?”
“那是别人的想法,不是我的。”夏今心叹笑一声。
夏念被阵阵雪松香气凉得止不住想要更多的温暖,却握紧手忍住,“既然不爱国爱民,也不期待受人敬仰,更不屑万人之上的尊贵无比,那你当上涼国女帝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不妨我来猜一猜。”未等夏今心回答,夏念又缓缓说道:“是怕建孝帝有日会将你送出去联姻,从此你和你的阿念便再无一起的可能,对吗?”
夏今心仍是没有说话,柔和目光也逐渐染上一层寒霜。
但是夏念并不知道,她觉得胸口有一丝闷,以至于再开口时,讲出的话都带着几分苦涩,“你为了她,甘愿做那么多,而她却利用这段感情来骗你,还伙同莫尧来伤你。哎,我真是……搞不懂你选人的眼光。”
抱住身体的手在这话之后又紧了些,夏念感觉呼吸都变得急促不顺畅,可是夏今心却还把下颌抵在她肩上,像是恳求又像是装可怜那样低声道:“那以后,你别再骗我,也别再伤我了好不好?”
夏念被她这番话气得一笑,“傻子愿意被骗,愿意被伤害,我凭什么要无脑善良。”
“不,你一直很善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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