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和夏姑娘住的厢房已经收拾整理干净。”
夏念听见门外丝绒的声音,如释重负,也动手去推抱住自己的夏今心,“咱们也可以回去装睡等那几个毛贼行动了。”
“不用装睡。”夏今心自然地拉过她的手,从木凳上起身,“有我在,你安心休息。”
知她这话不是吹牛,夏念淡笑问道:“你的意思是今晚要值夜守床?”
丝绒见主子拉着夏姑娘从房中出来,当即叫上无恨和叶萃离开。
夏今心推开楼道尾端的厢房门,“放心,那几个人处理起来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好吧,既然你自愿替我守夜,那我就先洗漱睡了。”夏念说着要抽回手,可是没抽动,不觉皱起眉,想要说夏今心两句,然而手却又主动松了。
真是个令她有些抓狂的女人!
夏念洗漱完躺在铺着稻草的床板上,侧过身看屋中坐着的夏今心,兴许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她的腰背总是坐得挺直。
侧脸看着也很完美,尤其是那卷翘的长睫,像是羽扇一样,想必扫在皮肤上定会极其舒服。
她从小就喜欢毛绒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夏今心的侧脸。
感觉身侧有人在注视,夏今心微微偏头确认,果不然撞上一双繁星熠熠的双眸。
偷看被抓包,这算不算社死现场?
夏念有片刻的局促,“我不是偷看你,我是,我是觉得你的眼睫毛挺长,有点羡慕。”
卧草,她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还不如装睡闭嘴!
“不用偷看,想看,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夏今心走到木板床前,顿了顿才坐下,笑道:“其实你的睫毛也很长,眼睛又圆又清亮。”
夏念原本是有些不自在,但听她这么一说,觉得颇有道理。
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平日不怎么犯困的她,只要跟夏今心在一起后,莫名嗜睡。
“夏今心,我怀疑你身上有助眠安神的强效药。”慢慢合上眼,夏念困顿道。
见床上的人困得厉害,夏今心抬手一挥,床边的两盏烛台便瞬间熄灭,那抹唇角的笑意也藏在了黑暗中, “夏念,睡吧,有我在,没人敢伤到你分毫。”
“他们不伤我,可是你却用剑刺了我。”睡意朦胧中,夏念不满道。
夏今心无奈地叹一声,“那日,你拿剑要自刎,还说要跟那莫尧共赴黄泉,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这,解释得一点不牵强。
“好吧,这事就算了。”夏念裹着被子,闻着被风吹至鼻尖的雪松香,又含含糊糊地问道:“那,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夏今心一直表现得很喜欢“夏念”,但她夜闯武弘殿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夏今心和一个女人在亲热。
感情洁癖可受不了这个,即便是封建君王,怎能一边对“她”说着此生唯爱,转过身又背着“她”宠幸别的女人?
夏念对这事颇有些介怀。
夏今心却不明白夏念说的是哪个女人,秀眉紧皱,“你想说谁?”
透风的屋子因熄了烛火变得漆黑,却并不让人害怕。
棉被是夏今心的行李,以至于夏念扯它盖住漏风的脑袋时,感觉像被夏今心抱住,她又将它豁开一道缝,懒懒回道:“就那个坐你腿上,和你接吻的女人。”
可是这话之后,只能瞧出床边坐着抹浅白身影的黑暗中,却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夏念不觉这话有什么好笑,强打着精神让语气带点严肃,“怎么,你也喜欢那个人?”
总算是问了。
夏今心还以为那件事是画蛇添足,也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对此在意,不曾想,过去将近十日之后,会在一家驿馆的厢房里听她问寻。
虽然这么问的理由也许并不是吃醋在意,但有话说总好过无言以对,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好事。
“我不喜欢她,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有人来了,想让那人看见之后……不高兴。”夏今心好想看看床上的人听完这句后,是怎样的表情。
夏念没什么表情,因为她真的太困了,意识都散乱,只不清不楚地说道:“爱,一生一世,一人,不是,很多……”
声音越来越难听清,可自门外传来的动静倒是越来越急。
这就要行动了吗?
夏今心伸手压了压被子,最后再看了眼床上的人,她起身去到窗边将窗扇开了一道小缝。
脚步先停在了无恨她们那屋。
夏今心站在门口,从那手指宽的门缝听到他们压低着嗓子商议:“你们六个去对付那个黑衣女人,你跟我去找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我看那二人不像会功夫,而且还颇有些姿色。”
不用烛火照明,夏今心也能想象出说这话的人,此刻脸上是何等恶心猥琐。
只不过,先前说等他们闹一闹,可不代表现在的她也这般认为。
尤其说她便算了,竟连她的人都敢肖想!
眼眸一弯,唇角带出抹冷笑,夏今心轻轻拉开了门。
独眼还在想,这几人吃他撒了蒙汗药的饭菜,等会儿闯进去之后,势必会躺在床上任他们蹂躏玩弄。
殊不知,手还没摸到门,那门却从里打开。
见此异状,独眼和他手下皆是一愣,但还未等他来个先发制人,倒被开门的女人迎面就是两脚。
力道之重,直接将他二人踢撞上廊道的扶栏。
并且身法利落干脆,每一次出手都像变戏法,仅眨眼的功夫,脸上,手腕,腰上,脖子上,纷纷被短剑划了口子。
不至死,却痛得他们八人连呻吟都不敢出一声。
因为女人踩在他的伤口上,冷声警告道:“谁要是吵到我的人休息,今晚都将命丧于此。”
无恨是有听见一阵上楼下楼的脚步声,可她记得主子的吩咐“动手时不要吵到夏念睡觉”,所以她想着待人冲进屋中再关门解决。
但她越听越不对劲,先是有门开的声音,接着有东西撞上什么的闷响传来,然后好像是剑刃划过粗布衣物的刺啦声。
莫不是主子已经将那伙毛贼给制服!
她不敢犹豫,赶紧打开房门,竟然真见漆黑的廊道上,几个黑影在蠕动。
独眼没想到此次没摸着女人的半根头发丝,就被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女人,给打得连头都不敢抬。
甚至这屋里的其余三人也都很怕她的样子,规规矩矩站在她身边。
夏今心洗干净手,走到跪了一地的人面前,轻言问道:“说吧,是主动把劫来的钱财还回去,还是我直接将你们杀了,再将钱货还回去?”
语调不急不躁,也不凌厉杀戮,还有点未免惊扰到谁而刻意说得轻缓平和。
可是独眼听着,全然没有感受到他还能做选择,反倒愈发感觉他们这次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定会必死无疑。
回话的时候,上下牙齿都在打着颤,“女……侠,我愿意把银子还回去,求您别,别杀我。”
此话一落,满屋子酒气汗臭味中,又响起阵阵求饶。
夏今心用绢帕捂着口鼻,眸色一沉,“谁准你们张口说话?”
无恨知道主子的意思,这屋子的墙都是用竹片隔出来,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必会影响到隔壁的人,当即便用剑柄在每个人头上狠敲了几下,“没规矩的东西,没问你们的时候,不准说话。”
独眼咬住嘴点头,心里却暗道:眼下这江湖,厉害的女人是有不少。例如杀了自己亲弟而坐上皇位的女帝夏今心,还有她身边的几个贴身护卫,怎么没听说过有比她们还厉害的两个女人?
不过他没见过女帝和她的护卫,就算人家真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啊!
他便把这几人当成是那几位厉害的主儿了,更不敢张一下嘴,还赶忙将刚才从三楼搜到的财物拿出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
夏今心却没下令让无恨把金银财宝收走,“你们在哪里拿的,就自己原封不动还回去,要是明早谁说一句丢钱丢货的话,我身上的刀剑可不长眼,明白了吗?”
独眼点头似捣蒜,便要率先去还东西。
“等会儿。”
忽然,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女人。
独眼有印象,就是那个满身雪白的人,但她此刻披了件银灰的披风,青丝散在后背,面容带着刚睡醒的胭脂红。
夏念被噩梦惊醒,睁眼后发现屋中没人在,她起床开了门才知道全都在这屋里。
“进来,外头风大。”夏今心朝她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夏念往屋中走去,刚靠近方桌,手指就被一股温暖握住,随后又被拉到长凳上。
等人坐定,夏今心问她:“是不是吵到你了?”
闻言,独眼和屋中跪地的人全部倒吸口凉气,眼神略带乞求地看着披风女人——千万别说是被吵醒的,求求您了!
夏念哪看得出盯着自己的数双眼睛还有这层含义,摇了摇头,“我做了个不好的梦,就醒了。”
包裹手背的温暖更紧了些,夏今心微微皱眉,“你还有什么话要与他们讲?”
“钱得还,这偷盗抢劫的毛病更得改。”夏念冷着眼眸看向那独眼, “以后你们几个就在这条官道上维护治安,保证沿途商客的人身财产安全。”
抢钱的去保护被抢的人安全?
独眼听得一头雾水,抬头怯怯问道:“您是,让我们去护镖?”
长凳上的女人,姿色绝美,只是浑身都散发着冷傲,“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们几个面相凶恶,能有人愿意我们护送吗?”独眼有点担忧。
夏念一靠近夏今心就开始犯困,也看这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伤,准备回房接着睡觉,“什么事都要尝试,一次不行就两次,有志者事竟成,干就对了。”
说完她想起一事,垂眸问身旁的人,“你还睡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