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她昨晚喝酒了?

浏州驿馆。
叶萃夹一筷子菜就看一眼右手边坐着的人。
只见姑娘神色如常动作慢条斯理,除了比主子在的时候话少一些,其他地方无任何不同。
好像丝毫不在意今晚这顿饭少了三个人。
不过叶萃转念又想,姑娘原本就偏爱独身自在,眼下少些规矩讲究,应当更感觉舒服轻松。
“莲荷今天怎样?”
感受到有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身上,夏念咽下一口米饭问:“她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有了话题,席间的局促放不开被淡化掉,叶萃连忙搁下碗筷回道:“挺好的,有伤口的地方已经在愈合,吃住方面都挺习惯。”
夏念吃饱了,放碗之后伸手倒水,“一切都好就行。”然倒了半杯却没喝,只是看着。
“怎么了,姑娘?”叶萃问着也起身查看,“是杯子有脏东西,还是茶壶里的水太烫了?”
“夏今心最近都喝的这白开水吗?”夏念还记得在云泱宫时,叶萃曾说过夏今心只喜欢喝花茶。
虽然不懂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但叶萃不敢乱答,全都如实告知:“嗯,这几日您喝什么,主子就喝的什么。”
夏念端起杯子,喝掉没有任何味道的白水,又问:“那她对此可有过评价?”
“评价?”叶萃仔细回忆了一番,却拿不准,“我好像没听见主子说过这水难喝或好喝。”顿了会儿,又补充:“我看着不像讨厌。”
不像讨厌,却也算不上喜欢。
夏念知道一个养成特定饮食习惯的人,要再去接受别的食物会有多抗拒,感叹道:“这些天可真是难为她了。”
难为不难为叶萃不好评说,眨着眼睛小声道:“先前阿念姑娘还没离开的时候,主子也未像如今这样,您干什么她就跟着干什么。”
“是吗?”夏念破天荒对别人的隐私有了探究好奇,“那阿念在的时候……她俩都做什么?”
叶萃依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没做什么别的,白日就一起练剑骑马游湖泛舟,到了晚上有灯会逛灯会,没旁的消遣安排便待在书房提笔练字,至于熄烛之后二人还会做哪些我——”
“丫头,我对关灯后的事不感兴趣。”
夏念扶额,叹气,刚生出的好奇心又缩了回去,干脆说正事:“这地方不能一直长住,等明日见到无情后,我们得去找房子。”
“无情大人?”叶萃还没从上个话题里跳出来,惊讶地问道:“她不和主子一起回帝都吗?怎么来驿馆?”
“夏今心安排的。”
叶萃这下更懵了,“主子为什么还要派人监视您?”手也失了分寸,又不自觉拉住身边人的胳膊,急问道:“难道她还没相信您不是阿念姑娘,不相信您与那莫尧没什么私情,还是要再防你翻墙逃跑?!”
一个个问题如夏日的阵雨,说来就来。
夏念想要解释都无从下口,沉默半晌,等叶萃自己松开手才淡淡说道:“夏今心没有不相信我,她是以防万一汉阳王会派人来找我麻烦。”
汉阳王是谁叶萃还是知道的,她细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后,紧张隐去,嘴角浮起笑意,“看来主子挺在意姑娘您的,哪怕您不同她回帝都,仍忧虑您在这里的安危。”
关于这一点,夏念不赞同也不反对,却不想再聊夏今心, “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歇会儿后就早点洗簌睡觉吧。”
今夜难得不用说话哄人入眠,不用担心睡姿不好压到那谁受伤的手,不算宽敞的一张床更无需两人挤着凑合,她光想着就犯困。
事实上也是躺床上就睡着了,并且没有再梦到阿念。
第二日更夫刚打过卯时的更,夏念就披上外衫起了床,脚步很轻地走至窗边,等待那辆即将离城的马车。
照明的灯烛早已熄灭,天色不足够她看清长街上的景致,无趣的等待很消磨人的耐性。
夏念也理不清楚自己为何非要这么早起来,更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人的理智有时候就是打不过意气用事。
兴许是她早先答应过夏今心会送一程,既然应下了,食言总归是打折信用的,而她从来都是个守信的人。
好在驿馆面前这条路算出城的必经之地,不然,她这干等也是无用之功。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因为等待而变得特别慢,夏念没站多久,双腿便像灌了铅,不得不摸索着去桌子边搬个凳子坐。
也就是这时,窗外有了车轱辘碾过石板的“咯吱”声,从总管府的方向由远及近。
夏念遂把凳子放下,又急忙走回窗口,躲在半开的窗扇后,借着一点不能看太远的天光等着那个人的马车出现。
这次没等太久,车饰形制规格都过于寻常普通的马车极快地来到驿馆楼下,赶马的还是无恨,她的声音夏念听得出来。
“主子,到了。”
无恨这样说,难道夏今心是要上楼来跟她道别吗?
心跳因为这个猜想又乱了节奏,眼睛即便看不太真切,夏念也不愿因眨一下眼而错过。
可是夏今心没下马车,湿气充沛的清晨雾霭里她没有看见那单调又明亮的白。
窗扇能见到的视野范围也有限,夏念不确定马车的窗帘是否在此时被里面的人掀开过,她只能凭空猜测,虚构描摹,甚至连一丝声响都不能发出。
分别是既定的事实,她送夏今心是为做到信守诺言,至于其他的就不应该再发生。
马车停在楼下约莫几分钟后,那再不复柔软的清凉声线终于同她道了别。
“走吧,回帝都。”
这一回去,如果《涼国志》没记错的话,要不了多久汉阳王就会被夏今心召进帝都。
当时看到这条记载的时候,夏念还觉得困惑,毕竟前面所记录的文字信息并没有表现出夏今心有彻底清理宗室的打算,大家都以为年轻的女帝计划用“以理服人”巩固皇权。
同样的,上面对汉阳王利用岳父一家去挑衅试探夏今心的事也只字未提,人们都相信了这个王爷已经“洗心革面”,并愿意辅助女帝管好整个涼国。
怎么突然就召汉阳王上帝都呢?
而那汉阳王竟还抗旨不从。
如果说这趟“偷换”是夏念不情愿的,气愤的,那现在能由此了解到很多她在出土文物上看不见的事,夏念又别扭的觉得挺值。
这种观念十分折磨人,像夏日里那杯沁爽柠檬水,分明经期要戒冰,分明口味不喜柠檬,可是干渴难耐的她只有这杯水,不喝只能渴死,喝了又会痛经倒牙。
喝还是不喝,夏念被它拉扯得想发疯。
卯时三刻无情来驿馆的时候,推门而入便瞧见夏念双手插在发中,呆呆坐在凳子上。
“你这是……”把短剑放桌上,无情洗净手坐旁边,打趣问:“跟主子闹掰了在后悔不成?”
闹掰?
夏念听了都不想理这人,“她的东西还在这里,不要你就帮忙丢一下。”
无情单手捧着脸,笑,“主子可没吩咐我这事儿,不如你帮她收着或是丢了。”
“我凭什么?”夏念的双眼没有着落点,稍显飘忽,“我又不是她的仆人。”
这话说得没什么情绪波动,无情听不出是悲是喜,反倒不好接,转个话题:“你都不问问我这么早来驿馆是何原因吗?”
她都看见了,还问什么问,再说就算没亲眼目睹,也不难猜。
“夏今心昨日跟我说过了今早就走,你是送完她来的。”全程像是念稿子的机器,技巧感情和变调统统不带。
无情皱着眉挠头,“那你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高兴?她都可能回不去家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至于不高兴,那可就太多了,说个一天一夜怕是都讲不完。
夏念坚持不住双手插发的动作了,改为曲折手臂将脸枕在上面,一句话问得断断续续,“夏今心,手上的伤,还痛吗?”
“痛!”无情闻言,面色立马由愁转喜,“痛得一晚上都没睡,还喝了好几瓶酒。”
其实具体的情况,她和无恨无怨都不清楚,谁也不敢过问,只是按看见的情形联系着白日发生的事一通瞎胡扯,反正主子不在,不用怕责罚。
“酒?”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次换夏念皱眉,“她昨晚喝酒了?”
无情学她的表情,“是啊,喝得醉醺醺还不肯睡觉,今早又赶路回帝都去,出了城门还把常配的短剑交予我,叫我带给你。”
说罢,无情将桌上的剑拿起,戳一下夏念的手指头,“你不收可不行,这是圣旨。”
看着靠近手边的冰凉,深褐色的剑鞘透着跟随主人久远的痕迹,剑柄上缠绕的线条多处磨损,有些看着快要断裂。
剑身上的纹路也并不清晰,像是雕刻在石头上的那些崖画,经过风吹雨淋而变得失去了刻画时留下的边界。
夏念直起腰身,接过剑,伸手摸了摸,不似想象中的铁器冰凉,也不重,似乎还有夏今心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要送我?我又不会用剑。”夏念问。
换成两只手捧住脸,无情把视线从剑身挪到夏念的脸上,笑着反问道:“是呢,送一个不会用剑的人短剑,你说是为何啊?而且这把剑还是主子师傅送她的,难道是不喜欢了?”
“还是说,她太想把它送给自己放不下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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