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没来帝都会失落,为此在商议要事的时候频繁走神,连吃饭都没胃口…
一面表现的像是在意想念,一面又把她写的那些话视而不见。
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夏念迷惑到发笑,但是淡淡笑过之后,她又总结反思——自己的情绪老被夏今心弄得莫名其妙,追根究底还是《涼国志》上没有任何关于夏今心喜欢女人或私人生活方面的只言片语,只有好多花了浓墨重彩来记录的权谋大事件。
现在所看见的一切越鲜活,就越说明她对夏今心的了解仍停留在最外面的表皮层,里面更有内容营养的血肉组织,她根本没碰到。
这对于一个考古爱好者来说,是失败的,尤其是她以为自己已经有所了解夏今心。
好好笑!
笑得既丢脸又好不甘心。
她甚至想要冲进宫当面去问夏今心:“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能否一点不要隐藏,毫无保留地让我认识你多了解你?”
“夏念,你怎么了?”无情用手推了推旁边一会儿笑出声,一会儿又垂着头不语的人,“你这样好可怕。”
可是夏今心凭什么这样做?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无情你没看错,我这人有时候是挺可怕的。”夏念抬起头,做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微笑,“不好意思,刚刚脑子抽风了一下。”
“脑子抽风?”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夏念拍拍无情的肩,借此换个话题,问:“你今晚要住这儿吗?”
无情欲言又止地摇头,“不,不住这里,我答应了无怨去找她喝酒。”
“行,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
逐客令一下,无情不好再久留,但想到出宫前的那幕还是在开门前低声说了句:“明日除夕夜,主子会在城楼上送百姓福袋,陪大家看烟火。”
夏念坐在凳子上,手指摩挲着茶杯,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态,“嗯,我知道了。”
“那你……还去吗?”无情被夏念方才的举动搅得拿不准。
“抱歉无情,这个问题我没法立即回答你。”
无情“哦”了声,然后帮她关上房门。
冬夜又带着冷冽的宁静重新找回它的主场,一寸一缕地浸染入骨,冻住了摩挲杯沿的手指,凝固了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夏念怕冷,她对冬天这个季节没多少好感,奈何重要的节日全安排在这个时段。
她受不住一个人干坐在没暖气的房间,睡觉又没半点睡意,怎么办,她作死的又想去买酒来喝。
而且这念头就像令人上瘾的毒,令她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夏念拉开门走出去,结果撞见打水上来的叶萃丫头,“我看无情大人走了,就想着姑娘该是要洗漱歇息。”
莲荷跟在她身边,两个人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俩姐妹。
夏念没有兄弟姐妹,但她觉得叶萃应该很喜欢莲荷,笑着说道:“谢谢丫头,你和莲荷早点回房歇着吧。”
“那姑娘有事再叫我。”
“好。”
喝酒的事并不需要叶萃知晓,夏念把热水提回屋之后等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出门。
楼下掌柜还在,见她下来便热情问道:“姑娘可是有需要吩咐?”
夏念说明来意,“有酒吗?”
掌柜弯腰在柜台里翻找了一通,为难地笑着,“最近几日小店的生意还算过得去,这酒貌似已经卖光了。”
“那这附近可有酒坊?”
掌柜引她到门口,手指着河对岸一处灯火亮堂的店铺,“那一家还不错,整个帝都的酒楼客栈都找他拿货。”
夏念礼貌谢过,戴上面具朝河对岸走去。
涼国除了亥时以后不能出城外,并没有宵禁这类规定,此时的长街还有不少行人。
无情留下的侍卫也远远跟着她,夏念回头看了眼,五六个穿着寻常,但手中拿着剑且面目严肃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夏念没同他们说过几句话,心想愿意跟就跟着好了,她买完酒便回,耽误不了他们睡觉。
过对岸的桥离着客栈六七百米,拱桥走到底,转向右走过几家铺面便到。
酒坊内摆着四张桌子,有两张坐着人,其中一张还坐着个披着银白斗篷的女人。
夏念看着有些似曾相识,但买酒的念头更胜一筹,匆匆扫了眼后就对老板道出想买的酒。
“今夜买这桂花酿的女客还挺多。”老板拿酒瓶装酒的时候,忽然意有所指地扬了扬下巴,“喏,就那位姑娘已经喝了两三瓶。
夏念随他看的方向看去,只见斗篷女人用左手撑着额头,看起来有些像醉了。
兴许是同性的缘故,夏念本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却在付过钱之后朝背对门口坐着的人影走去,劝道:“姑娘,这酒后劲厉害得很,即便再喜欢最好还是带回家喝比较稳妥。”
声音听着闷闷的,内容是在关心却没带什么感情,好像那个人。
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多谢你的忠告,不过我有数,至少还要再喝两瓶才会醉。”
凉丝丝的声线,像极了今晚从面具之下漏进的风,夏念听着冷,劝说的话也咽下了喉,“那你慢慢喝,我就不多打搅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离去的女人在与随从交代:“你们留下两个在这里,等下护送那位姑娘回去。”
护送?
她的人就在身后那张桌子坐着,况且以她的功夫也不需要多此一举,不过还是转头看了眼有着热心肠的女人长什么样。
入目先是一身纯净的白色背影,虽然帝都无多少人偏爱这个颜色,也不算她一人的专享,可脉搏呼吸有瞬间失了分寸。
她想一定是自己太过希望见到那个人了,才会看见穿身白的就当做是那人,自嘲一笑后将视线撤回,然而收到一半又重新落在女人轻挽着发髻的那根玉簪上。
“等一下!”
极快起身,酒瓶因此从桌上滚动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而她却疾步走到门口,拽住白衣女人的手腕,“夏念!”
手腕被温暖握住,面具下飘来桂花酒气的味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快,夏念还没来得及回头去验证说话的人是不是夏今心,她的世界便闯入一张熟悉的面孔。
将近三个月没见的人,确实瘦了,原先还有点圆润的下颌线现在只剩凌厉。
可是漂亮依旧,尤其被酒精上了层淡粉色的面颊,多像甜度适中又水润的水蜜桃,诱惑着站在水果摊前的人一定要将她带回家。
“夏今心你……怎么在这里?”夏念做梦也想不到会在买酒的店铺撞见这人。
其实她想象过再见面的场景,譬如璀璨绚烂的烟花下,在走上石桥中央的猝不及防,或是撑伞走完整个帝都长街准备折回的那瞬……
她想了很多很多,却没一次想过她俩会是在坐了八个壮汉的酒坊里。
但这都不重要,她更关心另一件事,细眉一皱又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而且宫里要什么酒没有,为什么这个时辰了还跑出宫来喝?万一遇上心机不纯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喝得晕乎乎很危险?”
熟悉的冷声关心,熟悉的手腕温度,夏今心形容不出此刻的自己是激动欣喜,还是失而复得,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听见夏念唤她名姓的时候,那堆积在心里的思念恐怕再压制不住了。
所以要恨便恨吧,要讨厌便讨厌吧,她不顾一切把人抱在了怀中,下巴抵在散发着淡淡温香的肩头,喃喃道:“我好想你夏念,真的好想好想。”
离开浏州时那个天不亮的清晨在想,回云泱宫睡的第一晚在想,半月之后出宫路过红香园的时候依然在想……
于是冬至前她又一次瞒着帝都的文武百官去了趟浏州城。
她以为见了就能缓解这份相思之苦,以为见了就能撑过往后一个人生活的乏枯燥味,但见到了夏念她才明白,这举动不是自救而是将自己陷入了更挣脱不出的泥潭。
可她不后悔,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后悔。
“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允许就抱住你。”感受到怀里的人不断在往外逃,夏今心只能强硬地又用了些力,并放低语气恳求道:“可是……能否这一次别推开我,夏念。”
夏今心嘴上抱歉,手上的力度却像要将她勒进身体里,夏念被抱得呼吸不畅,更令她尴尬的是酒坊里的几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俩看。
抱就抱了,又不是第一次,但能不能换个地方?
“这里是酒坊,回去再抱可以吗?”夏念用不太平顺的话音问道。
“那是回你住的地方,还是跟我回云泱宫?”夏今心好怕这是自己酒后的一场梦,松开抱住的手时又立即握住夏念手腕。
夏念抽了一下,发现抽不动,无奈道:“回客栈吧,时辰不早了你又喝了几瓶酒。”
夏今心乖顺地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只是下一秒,她的右手却缓缓抬起来轻抚着面具,“这只狐狸,我好像见到过。”
面具是用麻布糊着面糊所制,触感虽硬,可抵不住层层递进的手心温暖。
熟悉的感受如浪潮席卷而来,防御的城墙快要抵挡不住,夏念赶紧抓住轻抚在眼周的手,“这又不是单件限定,见过很正常。”随后轻握着夏今心的腕,问:“酒钱付过了没有?”
夏今心一直抬头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珍珠,“付过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