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无妨

如果在今日以前,夏今心想,夏念是永远都不可能会为她改变,为她驻足停留。
然而当她听完夏念讲的话以后,万念俱灰的心火仿佛又找到了重燃它的火星。
哪怕还不到喜欢,不算爱慕,可是至少有了在意。
这怎能不算一个好的开始呢?
保不准以后再过些时日,夏念还会心甘情愿留在涼国,跟她做朋友……
短短的瞬间里,夏今心想完了春夏秋冬,憧憬下一场并肩同看的除夕烟火。
“夏念,虽然我也不确定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突遭变故而被迫适应所造成的改变。”
向前一步,夏今心用指腹轻柔地去擦掉那惹她心疼的泪光,等全都擦干净后她才说道:“但感谢你告诉这么多我无法看见的事,感谢你愿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想迈出的那一步,最终还是由夏今心做了,夏念多少感到有点遗憾。
而且夏今心说了一大段话也没能解答她的困惑,只得再问:“我问你问题呢,你跟我说谢谢做什么,莫不是……你也不懂?”
鼻尖萦绕着令人心神动荡的馨香,夏今心好怕自己忍不住将夏念紧抱住,再惹她嫌恶,只得往旁边挪开半步,“我是有些拿不准,也害怕是自己会错意,到时再惹你生气。”
会错意?
“你……”眼中的泪被这话堵在了眼眶里,夏念哭不下去了,“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你果真想听?”
“不说算了。”夏念擦着眼角快要掉下的眼泪作势往门外走。
结果手腕被夏今心牢牢拽握住,也听见她说:“在我听来,我觉得你…有些想与我做朋友。”
哈?
她是这个意思吗?
夏念本就没理清楚,但涼国女帝夏今心这么一说,她听完竟然觉得甚有几分道理———朋友嘛,所以才会紧张在意。
就像担心无情,担心叶萃那样。
原来如此!
夏念一下茅塞顿开,借此不太连贯地追问:“那你,那你还愿不愿…与我做朋友?”说完后深怕夏今心拒绝,忙又加个承诺,“你放心,我会像照顾叶萃那样照顾你,像对无情那样任搂任抱,一定会做一个对你最好的那种朋友!”
可是,她的一番真诚交友宣言,却只等来夏今心看她将近一分钟后眨了几下湿润眼睫的冰山反应。
一副看起来很难启齿的样子。
夏念的呼吸动作因此凝固了几秒,心下暗道:好像不太愿意啊!
倒也难怪,她先前三番五次地将人给推开,换谁来一时都难以消化接受。
她安慰自己,顺道化解因无人说话产生的沉默尴尬,干笑了两声后,道:“没事儿,不做朋友,咱俩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无妨。”
这时候,全程只盯着她看的夏今心,却发了问:“你说的,任搂任抱可作数?”
“当然!”夏念拍胸脯作保。
“那我想要你留在云泱宫住段时日,不回浏州监管修堤坝也可以吗?”
毫不犹豫,夏念爽快答应道:“堤坝立夏前就能完工,加上有刘大人在,我回不回去都一样,没问题!”
“好,那我要你马上立刻过来抱抱我。”
“那不行,你还没同意跟我做朋友。”她可是有原则的人,哪能随便与陌生人搂搂抱抱。
夏今心却眉眼弯弯地朝她笑,那笑容似化冰的春风,不仅融化了冰山,也将看见这一幕的人的心软化。
自从成了朋友以后,夏念才知道夏今心的一个拥抱要抱许久,走路还要手牵手,比无情更黏人。
而且夏今心说的“不用等”也并不是不要她等,而是那根红线早在她们出发去浏州后就断了。
夏念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夏今心站桂树下看了又看,“好像是没了。”
随后二人往桂苑外头走,夏念又问:“断了,你怎么不系一根新的?”
“我系了。”
“在哪?”她刚才明明没看到啊!
结果夏今心回她说在云泱宫的那棵菩提树上,重新系了根祈福的红线。
“……”
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非要分成两部分讲出来是吧!
夏念听完大喘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吃味地问:“你这回真的只是祈福,没有许什么和谁谁白头到老的那种愿望?”
夏今心偏头看她一眼,唇角还带着笑,跟安抚她似的,“我如今更想珍惜当下,至于未发生的事,不需多虑也不必强求。”
果真变得和先前不一样了!
没了感情牵绊,没了执念枷锁,此刻的涼国女帝身上仿佛都闪着光。
比起阴郁霸道,夏念更喜欢闪闪发光的夏今心,她化身如同具有趋光性的“小飞虫”,嗡嗡地夸赞:“不愧是涼国女帝,思想觉悟都比寻常人高,说的真棒!”
被夸的人,自然是笑得更加明媚亮眼了。
不过夸归夸,笑归笑,夏念重新一本正经对夏今心提醒道:“这公主府的防守也太不严密了,我翻墙进来两次,他们竟然没半点察觉。”
夏今心沉吟片刻后回她:“嗯,是有些松散,那不如杀掉再换一批好了。”
“杀掉?”夏念拽住人不让走,“你这也太残暴了,快撤回!”
夏今心淡笑着问不同意此等做法的人,“那若换成是你,想做何处理?”
“换做是我……”夏念忽然灵光一闪,随即将双手交握的那只手也松开,激动地指着院墙道:“我可以再翻一次,让他们抓住我去你面前将功抵过!”
随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夏今心见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她想象着说话的人从上面利落地翻身下地,然后蹲在阴影里伺机而动的样子,良久之后才轻笑道:“那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夏念也不气馁,身子一歪又用肩膀去碰夏今心的肩,笑嘻嘻地,“怎么样,行不行你给句准话。”
她本来就不喜杀戮,说那些话只是希望夏念能引起重视——翻墙很危险,她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但是两人的关系刚有缓和,夏今心担心弄巧成拙,只得循序渐进,“失职就是失职,你翻墙再进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把左手伸出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挨个二十大板算长个教训。”
长个教训,这话怎么越听越像在说自己?
“那你会打我吗?”
夏念没有握住伸过来的手,而是问夏今心:“如果以后我又做了令你不高兴的事,会下旨责罚我吗?”
“看情形。”三个字,冷冰冰地从夏今心嘴里说出。
夏念差点被冻一哆嗦,忙问:“比如?”
“跳楼,翻墙这种危及性命且容易受伤的不行。”
“嗐!”夏念摆摆手,“那你且放百十个心,我打死都不会再做你所说的那种事。”
“对你,我不太放心。”
“那你要怎样才放心?”夏念握住仍等在半空中的手,笑道:“写份保证书给你成不成?”
夏今心稍微抬了下唇角,转身继续往前厅走,“好,有字据为证,谅你也不敢轻易再犯。”
“我说笑的,你咋还当真了。”
“因为我不会说笑。”
“……”
但夏今心的话不无道理,她翻墙进来自身危险不说,万一看守公主府的这批人也不认识她,那一旦被发现抓住极有可能乱刀将她砍死。
所以夏今心的出现算救了她。
夏念垂着眼,看被橘黄灯笼照亮的路面,“谢谢你哦,夏今心。”
“谢我什么?”问完,夏今心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手指被紧握着,但不痛,反而有种安定心绪的作用,夏念也尽力回握,“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只嘴上道谢有什么用。”夏今心拉着人走上连廊。
夏念一听觉得也是,便邀请:“那你今晚不回云泱宫,跟我去客栈睡觉怎样?”
身旁的脚步一下停住,夏念不备,肩膀撞在夏今心身上,她吃痛地闷哼一声, “怎的,你不想去啊?”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夏今心而是问:“只是……睡觉吗?”
“当然不是。”夏念揉着右肩凑近她,笑了又笑,“还很想听你说,我回浏州以后你在帝都都是怎么过的。”
“为什么想听这些?”夏今心被眼前的人影响,笑意在唇角上扬明显,却故意为难:“这好像不是表达感谢的方式。况且云泱宫也能听,为何非要去客栈睡觉?”
“因为这几日我没睡好,很累很困。”夏念抬手揉眼睛,“夏今心,你就跟我去客栈吧,云泱宫好远,规矩也多,我想跟你单独待着说说话。”
原来关系改变后,夏念会是这样——说话声又软又诚意满满,温暖的手也紧握着她不放。
需要和被需要,今晚的她都得到了,何苦这时候再去想夏念哪天又要离开自己怎么办。
“好,今晚不回云泱宫,我随你去客栈。”
剪红线,翻墙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夏念随夏今心走过连廊去到前厅后,又见无情和无恨。
无恨还是摆着那张黑到可与夜色不相上下的脸,而无情则是先一脸的震惊,再挑挑眉用上下晃动的眼神同她脑电波交流,最后又朝她偷偷摸摸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夏念,你先去公主府外面等我。”夏今心说着看向双手不断在胸前比划的人,“无情,你跟她一起。”
不知道这番安排是何意,夏念一步三回头地随无情走出厅堂。
而殿里,夏今心正看着跪地的一众人,“传令下去,今夜轮值的护卫全都赏赐黄金百两。”
堂中垂首跪着的众人还以为自己看守疏忽放了不该进来的人进府,将要受到严惩,竟没想到女帝不但没责怪,反而还要赏赐他们黄金。
这是何意?
想不明更不敢问,个个扭头去看身边的人,想从中看出一些对女帝这话的揣摩见解。
可是女帝冷如寒冰的音色却将他们的动作冻住,“为何赏赐你们,是因为今夜进来的人是夏念。不过,朕向来赏罚分明,既然赏也赏了,那该受的罚也得罚。”
夏今心侧目看向自己后方,“这里的人统统杖责二十,无恨你亲自来办。”
“是!”无恨领命后,走向跪地的众人面前,厉声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谢女帝陛下赏赐!谢陛下隆恩!”
身体未好全,加上又说了许多的话,夏今心感觉嗓子特别难受,更不想为此再多耽搁。
抬手止住准备跟来的人,她独自往外走,“以后公主府若再有人翻墙进来,朕定当严惩,今夜的事便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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